月华云梦-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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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苦口慰痴人（）
这天绫云准备回家。董姨和来福清早出去晨练，在外面用过早餐便直接去医院了。绫云独自收拾好行装，给小丫——绫云和国庆刚为女孩起下的名字——换尿布喂奶粉，然后对镜梳妆，准备出发。忽听院里妞妞叫起来，有人喊绫云，隔着窗玻璃往外看，是大强来了。
大强走进堂屋，摘下蛤蟆镜，现出一张黑瘦憔悴的脸，又从兜里掏出个信封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对绫云说：“你的工资，按咱们讲好的，不多也不少。”看一旁的行装，便诧异地问，“你是要回家？那我来得正好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这些天，我睡不好觉，吃不下饭除了你，我满肚子苦水，又能对谁说？”
绫云无奈地进屋，安顿好孩子，回身给大强倒杯水，掇条凳子坐在对面说：“大强哥，你别着急，有话慢慢说，我给你排解。不过，那些没用的话，别再重复了！”
大强忙点头：“都怪我，那天喝多了。可我人醉心不醉，说的全是真心话，你别责怪我就行了。我想跟你商量，我决心跟白倩云离婚，现在我已经不欠她家什么，从今一刀两断”
绫云惊疑说：“你还想走这条路？看你恶狠狠的样子，好绝情哟！你们俩人之间的事，我若插嘴，你能听进去吧？咱丑话说到前头，你摆不出正当理由，就必须听我的！”
大强一愣，忙点头答应：“好，你能说服我，我自然听你的！自强香油坊发展到现在，越来越有希望，我有能力做得更大更好，可单枪匹马不行，总得有得力内助，白倩云中看不中用，不但帮不上我，反给我添麻烦”
绫云当即反驳：“你这话不在理！说人家啥也不能干，难道店里的事都是你一个人干的？我看过你们的账簿，倩云姐记的账页，字写得多漂亮多整齐，一目了然，真让人佩服，你写的那流水账算个啥，我看半天也不明白倩云姐是文化人，下一步换机器磨，自动烘干机，倩云姐操作起来肯定比你强多了！”
大强苦笑着叹口气：“可现在，我还没条件她吃不得苦，受不得累”
绫云愤愤说：“这也是瞎说！倩云姐从小娇生惯养，能跟你在这里住这么久，我看不简单！我亲眼见过，你那二楼上又窄又乱，肮脏得像狗窝，倩云姐居然不嫌乎，你那石头磨推起来累死人，你自己都累得狗歇凉似的，倩云姐能跟你一块受累，我看真不赖！你若真心疼爱倩云姐，就应该租个大点的房间，换个电动磨，可你舍不得花钱，对媳妇一点不懂得体贴疼爱，责任全在你身上！”
大强尴尬地摇头：“这算我有缺点。可她总不该欺骗我，假装怀孕，一个人回家享清闲，把我抛在省城更不应该背着我托于清，当那挂名的公务员”大强说着，眼里又闪烁起泪花。
第205章 良言苦口（）
绫云本想继续抢白大强，看他伤心的模样，便改换了语气：“大强哥，倩云姐假装怀孕是你说的，俺听隔壁超市的胖嫂说，当时她那征候就像怀了孕。倩云姐没有经验，怎能说得清真假？她宁可自己受苦受累，可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这你应该理解！至于去镇上当公务员，这机会确实难得，换谁也乐意去的，没跟你商量，那是因为来不及，再说你也不会同意是你逼她这样做的！”
大强认真听着，点头道：“照你这样说，全成了我不对？她总嫉恨你，前些天打电话，你冒她的名字自称老板娘，她为这事跟我大闹一通，可她自己却红杏出墙！”
绫云瞪起眼睛看着他：“大强哥，你这人自以为聪明，其实全是小人之心！怎么把外人闲磨牙当成真事，弄个屎盆子硬往自己头上扣呢？咱们从小一块长大，你不了解倩云姐？她是风风流流的烂女人吗？哪里像你，到处给人写信”说到这里，绫云绷不住脸，竟噗嗤笑起来，大强却红了脸。
大强摇头苦笑：“你是哪把壶不开提哪把！我那可是真心”
绫云说：“行了，别辩白了。你给倩云姐写信追人家，还不是得手了？她是你媳妇，你怎能无凭无据猜疑她。仔细想起来，她为了我跟你吵闹，正说明她心里有你，她是真心爱你啊！”稍稍停顿，绫云叹气说，“当然，她对我有误会，我也有责任，我应该设法解开她心里的疙瘩”
大强吃惊地盯住绫云：“你打算怎办？”
绫云说：“我回到家，抽空去看她，我给她道歉，让她相信我如果可能，我帮你们和好，或者求我嫂子帮忙”
大强连连摇头：“我劝你甭找麻烦，白倩云心眼小得像针鼻，不理她就算了！实际上，她还略好些，最让人讨厌的是她妈——那女人眼皮上翻，瞧不起穷人我这次回家，她连大门都不愿让我进；给我爹娘拿过期的牛奶，是她的骚主意；安排倩云去开发公司上班，是她和于清撺掇的闺女去了镇政府，自以为了不起了，不知道背后多少人戳脊梁骨呢！我来时，把十万元贷款全扔给白倩云，一次还清她妈的钱，我再也不该她不欠她”
绫云了解倩云妈为人，她能体察大强在倩云家处境的尴尬和难言的苦衷，但她不能火上浇油，便说：“大强哥，娶上倩云姐这么漂亮的媳妇，你就知足吧！丈母娘脾气咋样，对你们两口子有啥大妨碍？别跟她多计较。人家老两口对你也有恩哟，你到省城办香油坊，还不亏了丈母娘做主借钱给你？眼下你挣钱了，有能力还账了，可这情义账你是还不完的！”
大强双手抓挠着头皮，又抬头瞟着绫云：“照你这样说，我处处理亏？”
绫云噗嗤笑了：“你和倩云姐是一家人，干嘛那么较真？和和气气过日子，比啥都强！”
大强长叹一声：“唉，受你这顿训斥，心里倒觉得畅快多了。我不耽搁你的时间，你就准备回家吧。麻烦你，去见倩云一面算我拜托你。”
绫云高兴地答应：“我一定去你让我给倩云姐捎个啥话儿哩？”
大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绫云迟疑地说：“随你编排吧倘能动员她回来，我谢你。”
第206章 姑嫂重逢（）
傍晚，绫云在大屯镇公交站下车，嫂子雪芬带侄子小宝早早等在那里。
绫云下车，小宝便喊叫着姑姑扑上来。绫云一手抱紧小丫，一手抱起小侄子，雪芬已走到跟前，姑嫂二人短暂对视，绫云喊声嫂子便哽咽起来她看嫂子原本白净俊俏的脸颊黑了瘦了，水灵的眼睛隐现着淡淡的忧郁，瞬间觉得好心疼好伤感。离开家快一年，嫂子变了，她为这个家受苦受累了，近来又替自己承受着巨大压力，无端遭受精神折磨，她从心里感激嫂子。雪芬也一阵感伤，伸手抱过小丫，眼泪已簌簌流下。
雪芬熟练地驾起自家的电动三轮车，绫云牵着小宝抱着小丫坐上，车子疾速穿过镇街，奔上上通往望月屯的乡村路。
重又踏上故乡的土地，绫云对眼前一切都感到亲切。她搂紧怀里的小丫和膝边的小宝，一双眼睛贪婪地注视着熟悉的街巷和村野。在大屯镇街上，她看见那个叫做“蓝精灵”的网吧透着光亮，全镇最大的那座商城也还没有打烊。走进自家村庄，她特别注目看看倩云家的街门，一旁小店“自强香油坊”的牌子依稀可见；柳家超市亮着灯光，柳婶正忙着照应顾客绫云自语着：好婶子，金岭叔，绫云回家来了，我们就要见面了。
满堂去县里办事未回。雪芬忙着炒了两个菜，烧了小米稀饭。绫云抱着小丫，小宝紧紧跟随着在院里屋里到处走走看看，来到牲口棚里，膘肥体壮的大黑正低头吃草，绫云抬手抚摸它，大黑似乎认出绫云，抬起脑袋左摇右晃，接着喷喷鼻子蹬蹬蹄子。
晚上，雪芬坚决留妹妹住堂屋。小宝和小丫入睡了，姑嫂俩躺下说话。话题太多，两人东扯葫芦西扯瓢，唧唧哝哝聊到半夜。
绫云问嫂子爹住院那时候为啥没卖掉黑驴，雪芬说：怕你心疼呗，你从小喂大它再说卖不几个钱。绫云动情地说：爹生病，亏你和哥哥照料，卖了黄河车，卖了新房的材料，我也好心疼我攒下些钱哩，哥哥买新车，我凑上两万。雪芬断然说：你挣的钱自己存着，去年地里收的棉花粮食，还能卖些钱，爹住院能在农合报一部分，车暂时可以不买，要紧是把新宅的房子盖起来，你和爹先搬去住，你结婚时可做新房。绫云俏皮地说：“嫂子想早早赶我走哟！”雪芬摇头：“我怎舍得妹妹走！我跟你哥商量，打算把三伯家二兄弟招进咱家。趁当下农闲盖起房子可惜我这堂弟还在外面打工，下次你来家，我提前通知三伯，让他也回家，你们见面定亲。”绫云嘻嘻笑说：“嫂子好疼我，为我想得好周到。”她没说出和国庆的事，她懂得嫂子的一番苦心，为当初自己和大强的事情，嫂子仍有纠结，只有亲自给妹妹做成亲事，内心的歉疚才可平息。绫云暗自为难：嫂子一番好心，不可贸然违拗，我又该咋办哩？
两人谈论最多的，是当下家中承包地的前途。这是绫云最关心的，也是满堂夫妻的大心事。他们明白妹妹此时回家的用心——承包合同是她和村里签下的，面对镇政府的巨大压力，绫云不忍心让嫂子独自面对，她要挺身而出——可这怎么行？一个姑娘家跟镇政府作对，跟作风霸道的镇长作对，弄不好会落个身败名裂，鸡飞蛋打。镇上为追讨绫云的土地承包合同，曾两次传唤满堂，雪芬出主意让他躲避，自己代替满堂前去，任凭训诫恐吓，只含糊搪塞，或淌眼抹泪这样的消极支应引发于清的暴怒，据倩云悄悄传回的消息，满堂面临撤销预备党员资格甚至经济处罚的风险。这让雪芬夫妻彷徨不安，而绫云此时回家来，只怕事情的结局更难预料。
雪芬愁苦地说：“他们连哄带吓，好多人交了承包合同，丈量了土地，领了一些租赁费说是别墅卖出去，还可以分到大笔红利”
绫云愤愤说：“嫂子别信这鬼话！不等‘星月天宇’盖起来，于清就升官走了；开发商拿到便宜土地，只等机会赚大钱老百姓指望啥分红利，做梦哩！”
雪芬说：“好妹妹，嫂子劝你不跟这些人硬碰，于清有权有势”
绫云忿忿不平：“不怕，农村耕地搞房地产开发，上头的政策不允许。他们就是变着法捞好处，发大财升大官。我想，上头总会有人替咱们撑腰我打定主意：合同规定归咱家承包的地，寸土不让！我正琢磨办法对付他们。”
雪芬吃惊：“你一个姑娘家，能有啥办法？”
绫云哼一声说：“嫂子，你等着瞧！”
第207章 故乡人亲地也美（）
第二天，风和日丽，天朗气清。绫云和雪芬商量去野外，她要去看自家种的那些地块。那一块块黄土泥巴，每寸都叠印着她的足迹，浇灌进她的汗水。如今，春天来了，地解冻了，又到了播撒希望的时节也许是心气特急特高，绫云昨晚在梦里已从省农大函授班毕业了，眼前成方连片的土地上，麦浪金黄，棉花洁白嫂子雪芬把她摇醒时，嘴里还在嘻嘻笑着。
雪芬提议在柳婶的超市停一停。柳婶先是惊讶绫云怀中的小丫，继而拉着她的手，夸她越发白净漂亮，又说起对绫云的许诺，说为绫云的婚事跟雪芬商量多少次了绫云看出，柳婶和嫂子之间已消除了当年的芥蒂，心里不由感到好欣慰。
一个上午，姑嫂二人绕村沿河，走遍了她们的所有地块。春分已过，临近春耕备播时节，田野却罕见的冷清。不少地块插上了莫名其妙的标记。雪芬告诉妹妹：这些人家已交了承包协议，领了一年的租赁费，任由镇开发公司大兴土木了。两人默默走着，偶尔谈起当前应做的农事，心里却忐忑不安。忽然，绫云看见远远一个中年人，在河边踯躅，头上戴一顶蓝布帽子，披件黑布棉袄。绫云认出老村长柳金岭，诧异地问嫂子：“金岭叔一个人干啥，低着头弓着腰，没精打采的。”雪芬叹气说：“不当村长了，可村里的事情数他着急。常在家喝闷酒，三天两头找满堂，抽闷烟发牢骚，有时下盘棋，想起烦心事就把棋盘抖掉”
傍晚，满堂从县城回来了。他已和当工头的朋友说好，最近抓紧安排施工盖房，抽空先来看宅地设计图纸。他还看过一款新式解放牌卡车，也洽谈过购车价格与办理贷款的相关事宜。雪芬和绫云看他带回的汽车图片，算计能凑集的现金和必须贷款的数额，满堂打算明天一早再去县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