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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最好的短篇小说大全集-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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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真的打人,只是做个样子。真稀奇,那么多的和尚吃粥,竟然不出一点声音!她看见明子也坐在里面,想跟他打个招呼又不好打。想了想,管他禁止不禁止喧哗,就大声喊了一句:“我走啦!”她看见明子目不斜视地微微点了点头,就不管很多人都朝自己看,大摇大摆地走了。

    第四天一大清早小英子就去看明子。她知道明子受戒是第三天半夜,——烧戒疤是不许人看的。她知道要请老剃头师傅剃头,要剃得横摸顺摸都摸不出头发茬子,要不然一烧,就会“走”了戒,烧成了一片。她知道是用枣泥子先点在头皮上,然后用香头子点着。她知道烧了戒疤就喝一碗蘑菇汤,让它“发”,还不能躺下,要不停地走动,叫做“散戒”。这些都是明子告诉她的。明子是听舅舅说的。

    她一看,和尚真在那里“散戒”,在城墙根底下的荒地里。一个一个,穿了新海青,光光的头皮上都有十二个黑点子。——这黑疤掉了,才会露出白白的、圆圆的“戒疤”。和尚都笑嘻嘻的,好像很高兴。她一眼就看见了明子。隔着一条护城河,就喊他:

    “明子!”

    “小英子!”

    “你受了戒啦?”

    “受了。”

    “疼吗?”

    “疼。”

    “现在还疼吗?”

    “现在疼过去了。”

    “你哪天回去?”

    “后天。”

    “上午?下午?”

    “下午。”

    “我来接你!”

    “好!”

    小英子把明海接上船。

    小英子这天穿了一件细白夏布上衣,下边是黑洋纱的裤子,赤脚穿了一双龙须草的细草鞋,头上一边插着一朵栀子花,一边插着一朵石榴花。她看见明子穿了新海青,里面露出短褂子的白领子,就说:“把你那外面的一件脱了,你不热呀!”

    他们一人一把桨。小英子在中舱,明子扳艄,在船尾。

    她一路问了明子很多话,好像一年没有看见了。

    她问,烧戒疤的时候,有人哭吗?喊吗?

    明子说,没有人哭,只是不住地念佛。有个山东和尚骂人:

    “俺日你奶奶!俺不烧了!”

    她问善因寺的方丈石桥是相貌和声音都很出众吗?

    “是的。”

    “说他的方丈比小姐的绣房还讲究?”

    “讲究。什么东西都是绣花的。”

    “他屋里很香?”

    “很香。他烧的是伽楠香,贵得很。”

    “听说他会做诗,会画画,会写字?”

    “会。庙里走廊两头的砖额上,都刻着他写的大字。”

    “他是有个小老婆吗?”

    “有一个。”

    “才十九岁?”

    “听说。”

    “好看吗?”

    “都说好看。”

    “你没看见?”

    “我怎么会看见?我关在庙里。”

    明子告诉她,善因寺一个老和尚告诉他,寺里有意选他当沙弥尾,不过还没有定,要等主事的和尚商议。

    “什么叫‘沙弥尾’?”

    “放一堂戒,要选出一个沙弥头,一个沙弥尾。沙弥头要老成,要会念很多经。沙弥尾要年轻,聪明,相貌好。”

    “当了沙弥尾跟别的和尚有什么不同?”

    “沙弥头,沙弥尾,将来都能当方丈。现在的方丈退居了就当。石桥原来就是沙弥尾。”

    “你当沙弥尾吗?”

    “还不一定哪。”

    “你当方丈,管善因寺?管这么大一个庙?!”

    “还早呐!”

    划了一气,小英子说:“你不要当方丈!”

    “好,不当。”

    “你也不要当沙弥尾!”

    “好,不当。”

    又划了一气,看见那一片芦花荡子了。

    小英子忽然把桨放下,走到船尾,趴在明子的耳朵旁边,小声地说:

    “我给你当老婆,你要不要?”

    明子眼睛鼓得大大的。

    “你说话呀!”

    明子说:“嗯。”

    “什么叫嗯,呀!要不要,要不要?”

    明子大声地说:“要!”

    “你喊什么!”

    明子小小声说:“要——!”

    “快点划!”

    英子跳到中舱,两只桨飞快地划起来,划进了芦花荡。

    芦花才吐新穗。紫灰色的芦穗,发着银光,软软的,滑溜溜的,像一串丝线。有的地方结了蒲棒,通红的,像一枝一枝小蜡烛。青浮萍,紫浮萍。长脚蚊子,水蜘蛛。野菱角开着四瓣的小白花。惊起一只青桩(一种水鸟),擦着芦穗,扑鲁鲁鲁飞远了。

    一九八〇年八月十二日,写四十三年前的一个梦。

第二十七章 高晓声() 
作品简析

    夜的眼是一篇几乎没有情节的,描述一个外省人,在贬逐二十年后重到一个都市,有一天夜晚,为了办一件公事出去托关系,一路上有一些所见与所闻。作品写出他的经历,他在这种经历中的感受,他在这种感受中的心理变化,给人一种即真实又优美的感觉。王蒙从新疆返回后,相继写了春之声、夜的眼、海的梦等作品,在当时被指称为“意识流”。从本文中的构思和技法中,确实可以看到作者对现代欧美文学中“意识流”派的借鉴。这些作品的出现标志着我国现代短篇艺术上一个可贵而可喜的创新。而中所描写的人物的经历,人物的感受,人物的心理却并不仅仅属于一个人;而是千千万万生活在这个时代、这个城市中的普通人,每天都多多少少地具有过的。

    高晓声(1928—1999),江苏武进人。当代着名作家。自1950年创作第一篇短篇收田财后,已出版了七九集、陈奂生上城、高晓声1980年短篇集、高晓声1981年短篇集、高晓声1982年短篇集、高晓声1983年集、高晓声1984年集等集与长篇青天在上等作品。他擅长写农村生活,善于在普通农民的日常生活中发现并阐释具有重大意义的社会问题。文笔幽默洗练,在新时期文坛独树一帜。

    陈奂生上城

    一

    “漏斗户主漏斗户主:是作者另一篇漏斗户主的主人公陈奂生的外号。漏斗户,指常年负债的穷苦人家。”陈奂生,今日悠悠上城来。

    一次寒潮刚过,天气已经好转,轻风微微吹,太阳暖烘烘,陈奂生肚里吃得饱,身上穿得新,手里提着一个装满东西的干干净净的旅行包,也许是气力大,也许是包儿轻,简直像拎了束灯草,晃荡晃荡,全不放在心上。他个儿又高,腿儿又长,上城三十里,经不起他几晃荡;往常挑了重担都不乘车,今天等于是空身,自更不用说,何况太阳还高,到城嫌早,他尽量放慢脚步,一路如游春看风光。

    他到城里去干啥?他到城里去做买卖。稻子收好了,麦垄种完了,公粮余粮卖掉了,口粮柴草分到了,乘这个空当,出门活动活动,赚几个活钱买零碎。自由市场开放了,他又不投机倒把,卖一点农副产品,冠冕堂皇。

    他去卖什么?卖油绳油绳:一种油煎的面食。自家的面粉,自家的油,自己动手做成的。今天做好今天卖,格啦嘣脆,又香又酥,比店里的新鲜,比店里的好吃,这旅行包里装的尽是它;还用小塑料袋包装好,有五根一袋的,有十根一袋的,又好看,又干净。一共六斤,卖完了,稳赚三元钱。

    赚了钱打算干什么?打算买一顶簇新的、呱呱叫的帽子。说真话,从三岁以后,四十五年来,没买过帽子。解放前是穷,买不起;解放后是正当青年,用不着;“文化大革命”以来,肚子吃不饱,顾不上穿戴,虽说年纪到把,也怕脑后风了。正在无可奈何,幸亏有人送了他一顶“漏斗户主”帽,也就只得戴上,横竖不要钱。七八年决分以后,帽子不翼而飞,当时只觉得头上轻松,竟不曾想到冷。今年好像变娇了,上两趟寒流来,就缩头缩颈,伤风打喷嚏,日子不好过,非买一顶帽子不行。好在这也不是大事情,现在活路大,这几个钱,上一趟城就赚到了。

    陈奂生真是无忧无虑,他的精神面貌和去年大不相同了。他是过惯苦日子的,现在开始好起来,又相信会越来越好,他还不满意么?他满意透了。他身上有了肉,脸上有了笑;有时候半夜里醒过来,想到囤里有米、橱里有衣,总算像家人家了,就兴致勃勃睡不着,禁不住要把老婆推醒了陪他聊天讲闲话。

    提到讲话,就触到了陈奂生的短处,对着老婆,他还常能说说,对着别人,往往默默无言。他并非不想说,实在是无话可说。别人能说东道西,扯三拉四,他非常羡慕。他不知道别人怎么会碰到那么多新鲜事儿,怎么会想得出那么多特别的主意,怎么会具备那么多离奇的经历,怎么会记牢那么怪异的故事,又怎么会讲得那么动听。他毫无办法,简直犯了死症毛病,他从来不会打听什么,上一趟街,回来只会说“今天街上人多”或“人少”、“猪行里有猪”、“青菜贱得卖不掉”之类的话。他的经历又和村上大多数人一样,既不特别,又是别人一目了然的,讲起来无非是“小时候娘常打我的屁股,爹倒不凶”、“也算上了四年学,早忘光了”、“三九年大旱,断了河底,大家捉鱼吃”、“四九年改朝换代,共产党打败了国民党”、“成亲以后,养了一个儿子,一个小女”索然无味,等于不说。他又看不懂书;看戏听故事,又记不牢。看了三打白骨精,老婆要他讲,他也只会说:“孙行者最凶,都是他打死的。”老婆不满足,又问白骨精是谁,他就说:“是妖怪变的。”还是儿子巧,声明“白骨精不是妖怪变的,是白骨精变成的妖怪”才算没有错到底。他又想不出新鲜花样来,比如种田,只会讲“种麦要用锄头抨碎泥块”、“莳秧一蔸莳六棵”谁也不要听。再如这卖油绳的行当,也根本不是他发明的,好些人已经做过一阵了,怎样用料?怎样加工?怎样包装?什么价钱?多少利润?什么地方、什么时间买客多、销路好?都是向大家学来的经验。如果他再向大家夸耀,岂不成了笑话!甚至刻薄些的人还会吊他的背筋:“嗳!连‘漏斗户主’也有油、粮卖油绳了,还当新闻哩!”还是不开口也罢。

    如今,为了这点,他总觉得比别人矮一头。黄昏空闲时,人们聚拢来聊天,他总只听不说,别人讲话也总不朝他看,因为知道他不会答话,所以就像等于没有他这个人。他只好自卑,他只有羡慕。他不知道世界上有“精神生活”这一个名词,但是生活好转以后,他渴望过精神生活。哪里有听的,他爱去听;哪里有演的,他爱去看;没听没看,他就觉得没趣。有一次大家闲谈,一个问题专家出了个题目:“在本大队你最佩服哪一个?”他忍不住也答了腔,说:“陆龙飞最狠。”人家问:“一个说书的,狠什么?”他说:“就为他能说书,我佩服他一张嘴。”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于是,他又惭愧了,觉得自己总是不会说,又被人家笑,还是不说为好。他总想,要是能碰到一件大家都不曾经过的事情,讲给大家听听就好了,就神气了。

    二

    当然,陈奂生的这个念头,无关大局,往往蹲在离脑门三四寸的地方,不大跳出来,只是在尴尬时冒一冒尖,让自己存个希望罢了。比如现在上城卖油绳,想着的就只是新帽子。

    尽管放慢脚步,走到县城的时候,还只下午六点不到。他不忙做生意,先就着茶摊,出一分钱买了杯热茶,啃了随身带着当晚餐的几块僵饼,填饱了肚子,然后向火车站走去。一路游街看店,遇上百货公司,就弯进去侦察有没有他想买的帽子,要多少价钱?三爿店查下来,他找到了满意的一种。这时候突然一拍屁股,想到没有带钱。原先只想卖了油绳赚了利润再买帽子,没想到油绳未卖之前商店就要打烊;那么,等到赚了钱,这帽子就得明天才能买了。可自己根本不会在城里住夜,一无亲,二无眷,从来是连夜回去的,这一趟分明就买不成,还得光着头冻几天。

    受了这点挫折,心情挺不愉快,一路走来,便感到头上凉飕飕,更加懊恼起来。到火车站时,已过八点了。时间还早,但既然来了,也就选了一块地方,敞开包裹,亮出商品,摆出摊子来。这时车站上人数不少,但陈奂生知道难得会有顾客,因为这些都是吃饱了晚饭来候车的,不会买他的油绳,除非小孩嘴馋吵不过,大人才会买,只有火车上下车的旅客到了,生意才会忙起来。他知道九点四十分、十点半,各有一班车到站,这油绳到那时候才能卖掉,因为时近半夜,店摊收歇,能买到吃的地方不多,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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