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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最好的短篇小说大全集-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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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可怕的消息了;只因与他不相识,“什么!”一声就在喉际咽住了。

    红十字会派人在前方办理救护的事情,常有人搭着兵车回来,要打听消息自然最可靠了。潘先生虽然是个会员,却不常到办事处去探听,以为这样就是对公众表示胆怯,很不好意思。然而红十字会究竟是可以得到真消息的机关,舍此他求未免有点傻,于是每天傍晚到姓吴的办事员家里去打听。姓吴的告诉他没有什么,或者说前方抵住在那里,他才透了口气回家。

    这一天傍晚,潘先生又到姓吴的家里;等于好久,姓吴的才从外面走进来。

    “没有什么吧?”潘先生急切地问。“照布告上说,昨天正向对方总攻击呢。”

    “不行,”姓吴的忧愁地说;但随即咽住了,捻着唇边仅有的几根二三分长的髭须。

    “什么!”潘先生心头突地跳起来,周身有一种拘牵不自由的感觉。

    姓吴的悄悄地回答,似乎防着人家偷听了去的样子,“确实的消息,正安(距碧庄八里的一个镇)今天早上失守了!”

    “啊!”潘先生发狂似地喊出来。顿了一顿,回身就走,一壁说道,“我回去了!”

    路上的电灯似乎特别昏暗,背后又仿佛有人追赶着的样子,惴惴地,歪斜的急步赶到了家,叮嘱王妈道,“你关着门安睡好了,我今夜有事,不回来住了。”他看见衣橱里有一件绉纱的旧棉袍,当时没收拾在寄出去的箱子里,丢了也可惜;又有孩子的几件布夹衫,仔细看时还可以穿穿;又有潘师母的一条旧绸裙,她不一定舍得便不要它;便胡乱包在一起,提着出门。

    “车!车!福星街红房子,一毛钱。”

    “哪里有一毛钱的?”车夫懒懒地说。“你看这几天路上有几辆车?不是拼死寻饭吃的,早就躲起来了。随你要不要,三毛钱。”

    “就是三毛钱,”潘先生迎上去,跨上脚踏坐稳了,“你也得依着我,跑得快一点!”

    “潘先生,你到哪里去?”一个姓黄的同业在途中瞥见了他,站定了问。

    “哦,先生,到那边”潘先生失措地回答,也不辨问他的是谁;忽然想起回答那人简直是多事——车轮滚得绝快,那人决不会赶上来再问,——便缩住了。

    红房子里早已住满了人,大都是十天以前就搬来的,儿啼人语,灯火这边那边亮着,颇有点热闹的气象。主人翁见面之后,说,“这里实在没有余屋了。但是先生的东西都寄在这里,也不好拒绝。刚才有几位匆忙地赶来,也因不好拒绝,权且把一间做厨房的厢房让他们安顿。现在去同他们商量,总可以多*先生一个。”

    “商量商量总可以,”潘先生到了家似地安慰。“何况在这样时候。我也不预备睡觉,随便坐坐就得了。”

    他提着包裹跨进厢房的当儿,以为自己受惊太厉害了,眼睛生了翳,因而引起错觉;但是闭一闭眼睛再睁开来时,所见依然如前,这靠窗坐着,在那里同对面的人谈话,上唇翘起两笔浓须的,不就是教育局长么?

    他顿时踌躇起来,已跨进去的一只脚想要缩出来,又似乎不大好。那局长也望见了他,尴尬的脸上故作笑容说,“潘先生,你来了,进来坐坐。”主人翁听了,知道他们是相识的,转身自去。

    “局长先在这里了。还方便吧,再容一个人?”

    “我们只三个人,当然还可以容你。我们带着席子;好在天气不很凉,可以轮流躺着歇歇。”

    潘先生觉得今晚上局长特别可亲,全不像平日那副*的神态,便忘形地直跨进去说,“那么不客气,就要陪三位先生过一夜了。”

    这厢房不很宽阔。地上铺着一张席子,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坐在上面,略微有疲倦的神色,但绝无欲睡的意思。锅灶等东西贴着一壁。靠窗一排摆着三只凳子,局长坐一只,头发梳得很光的二十多岁的人,局长的表弟,坐一只,一只空着。那边的墙角有一只柳条箱,三个衣包,大概就是三位先生带来的。仅仅这些,房间里已没有空地了。电灯的光本来很弱,又蒙上了一层灰尘,照得房间里的人物都昏黯模糊。

    潘先生也把衣包放在那边的墙角,与三位的东西合伙。回过来谦逊地坐上那只空凳子。局长给他介绍了自己的同伴,随说,“你也听到了正安的消息么?”

    “是呀,正安。正安失守,碧庄未必靠得住呢。”

    “大概这方面对于南路很疏忽,正安失守,便是明证。那方面从正安袭取碧庄是最便当的,说不定此刻已被他们得手了。要是这样,不堪设想!”

    “要是这样,这里非糜烂不可!”

    “但是,这方面的杜统帅不是庸碌无能的人,他是着名善于用兵的,大约见得到这一层,总有方法抵挡得住。也许就此反守为攻,势如破竹,直捣那方面的巢穴呢。”

    “若能这样,战事便收场了,那就好了!——我们办学的就可以开起学来,照常进行。”

    局长一听到办学,立刻感到自己的尊严,捻着浓须叹道,“别的不要讲,这一场战争,大大小小的学生吃亏不小呢!”他把坐在这间小厢房里的局促不舒的感觉忘了,仿佛堂皇地坐在教育局的办公室里。

    坐在席子上的中年人仰起头来含恨似地说,“那方面的朱统帅实在可恶!这方面打过去,他抵抗些什么,——他没有不终于吃败仗的。他若肯漂亮点儿让了,战事早就没有了。”

    “他是傻子,”局长的表弟顺着说,“不到尽头不肯死心的。只是连累了我们,这当儿坐在这又暗又窄的房间里。”他带着玩笑的神气。

    潘先生却想念起远在上海的妻儿来了。他不知道他们可安好,不知道他们出了什么乱子没有,不知道他们此刻睡了不曾,抓既抓不到,想象也极模糊;因而想自己的被累要算最深重了,凄然望着窗外的小院子默不作声。

    “不知道到底怎么样呢!”他又转而想到那个可怕的消息以及意料所及的危险,不自主地吐露了这一句。

    “难说,”局长表示富有经验的样子说。“用兵全在趁一个机,机是刻刻变化的,也许竟不为我们所料,此刻已所以我们”他对着中年人一笑。

    中年人,局长的表弟同潘先生三个已经领会局长这一笑的意味;大家想坐在这地方总不至于有什么,也各安慰地一笑。

    小院子里长满了草,是蚊虫同各种小虫的安适的国土。厢房里灯光亮着,虫子齐飞了进来。四位怀着惊恐的先生就够受用了;扑头扑面的全是那些小东西,蚊虫突然一针,痛得直跳起来。又时时停语侧耳,惶惶地听外边有没有枪声或人众的喧哗。睡眠当然是无望了,只实做了局长所说的轮流躺着歇歇。

    下一天清晨,潘先生的眼球上添了几缕红丝;风吹过来,觉得身上很凉。他急欲知道外面的情形,独个儿闪出红房子的大门。路上同平时的早晨一样,街犬竖起了尾巴高兴地这头那头望,偶尔走过一两个睡眼惺忪的人。他走过去,转入又一条街,也听不见什么特别的风声。回想昨夜的匆忙情形,不禁心里好笑。但是再一转念,又觉得实在并无可笑,小心一点总比冒险好。

    二十余天之后,战事停止了。大众点头*道,“这就好了!只要不打仗,什么都平安了!”但是潘先生还不大满意,铁路还没通,不能就把避居上海的妻儿接回来。信是来过两封了,但简略得很,比不看更教他想念。他又恨自己到底没有先见之明;不然,这一笔冤枉的逃难费可以省下,又免得几十天的孤单。

    他知道教育局里一定要提到开学的事情了,便前去打听。跨进招待室,看见局里的几个职员在那里裁纸磨墨,像是办喜事的样子。

    一个职员喊道,“巧得很,潘先生来了!你写得一手好颜字,这个差使就请你当了吧。”

    “这么大的字,非得潘先生写不可,”其余几个人附和着。

    “写什么东西?我完全茫然。”

    “我们这里正筹备欢迎杜统帅凯旋的事务。车站的两头要搭起四个彩牌坊,让杜统帅的花车在中间通过。现在要写的就是牌坊上的几个字。”

    “我哪里配写这上边的字?”

    “当仁不让,”“一致推举,”几个人一哄地说;笔杆便送到潘先生手里。

    潘先生觉得这当儿很有点意味,接了笔便在墨盆里蘸墨汁。凝想一下,提起笔来在蜡笺上一并排写“功高岳牧”四个大字。第二张写的是“威镇东南”。又写第三张,是“德隆恩溥”。——他写到“溥”字,仿佛看见许多影片,拉夫,开炮,焚烧房屋,奸*人,菜色的男女,腐烂的死尸,在眼前一闪。

    旁边看写字的一个人赞叹说,“这一句更见恳切。字也越来越好了。”

    “看他对上一句什么,”又一个说。

    一九二四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写毕

第六章 废名() 
作品简析

    潘先生在难中以20年代军阀混战下的江浙地区为时代背景,通过一个小学校长潘先生在逃难过程中的思想变化和所作所为,揭示当时社会环境和军阀制度的险恶。同时以细腻的笔触描摹了一个典型的知识阶层小人物在战时卑怯、自私、苟且、偷安的思想弱点和可笑的心态。从各个不同的角度为我们塑造了潘先生的形象,以及这个形象背后的心灵激荡。

    废名(1901—1967),原名冯文炳。曾为语丝社成员,师从周作人的风格,在文学史上被视为京派代表作家。1922年,考入北京大学预科英文班,开始发表诗和。在北大读书期间,广泛接触新文学人物,参加“浅草社”。1929年出版了第一本集竹林的故事。其他代表作还有长篇桥、莫须有先生传以及莫须有先生坐飞机以后等。废名的以“散文化”闻名,其独特的创作风格人称“废名风”,对沈从文、汪曾祺等作家产生过影响,但较晦涩难懂。另外,废名对于佛学有相当的研究,着有阿赖耶识论。

    桃园

    王老大只有一个女孩儿,一十三岁,病了差不多半个月了。王老大一向以种桃为业,住的地方就叫做桃园——桃园简直是王老大的另一个名字。在这小小的县城里再没有别个地方种了这么多的桃子。

    桃园孤单得很,惟一的邻家是县衙门——这也不能够叫桃园热闹,衙门口的那一座“照墙”望去已经不现其堂皇了,一眨眼就要钻进地底里去似的,而照墙距“正堂”还有好几十步之遥。照墙外是杀场,自从离开十字街头以来,杀人在这上面。说不定王老大得了这么一大块地就因为与杀场接壤哩。这里,倘不是有人来栽树木,也只会让野草生长下去。

    桃园的篱墙的一边又给城墙做了。但这时常惹得王老大发牢骚,城上的游人可以随手摘他的桃子吃。他的阿毛倒不大在乎,她还替城墙栽了一些牵牛花,花开的时候,许多女孩子跑来玩,兜了花回去。上城墙看得见红日头——这是指西山的落日,这里正是西城。阿毛每每因了这一个日头再看一看照墙上画的那天狗要吃的一个,也是红的。当那春天,桃花遍树,阿毛高高地望着园里的爸爸道。

    “爸爸,我们桃园两个日头。”

    话这样说,小小的心儿实在满了一个“红”字。

    你这日头,阿毛消瘦得多了,你一点也不减你的颜色!

    秋深的黄昏。阿毛病了也坐在门槛上玩,望着爸爸取水。桃园里面有一口井。桃树,长大了的不算又栽了小桃,阿毛真是爱极了,爱得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姑娘,清早起来辫子也没有梳!桃树仿佛也知道了,阿毛姑娘今天一天不想端碗扒饭吃哩。爸爸担着水桶林子里穿来穿去,不是把背弓了一弓就要挨到树叶子。阿毛用了她的小手摸过这许多的树,不,这一棵一棵的树是阿毛一手抱大的!——是爸爸拿水浇得这么大吗?她记起城外山上满山的坟,她的妈妈也有一个——妈妈的坟就在这园里不好吗?爸爸为什么同妈妈打架呢?有一回一箩桃子都踢翻了,阿毛一个一个地朝箩里拣!天狗真个把日头吃了怎么办呢

    阿毛看见天上的半个月亮了。天狗的日头,吃不掉的,到了这个时分格外地照彻她的天——这是说她的心儿。

    秋天的天实在是高哩。这个地方太空旷吗?不,阿毛睁大了的眼睛叫月亮装满了,连爸爸已经走到了园的尽头她也没有去理会。月亮这么早就出来!有的时候清早也有月亮!

    古旧的城墙同瓦一般黑,墙砖上青苔阴阴地绿——这个也逗引阿毛。阿毛似乎看见自己的眼睛是亮晶晶的!她不相信天是要黑下去——黑了岂不连苔也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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