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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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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话?回去陪你老婆吧!”

    他讪讪缩回手:“她回家了,我刚把她送走。”

    我讥刺道:“她回家了,你不跟她一起回家吗?”

    他无辜地说:“回什么家?自从那天以后,这段时间她一直和我闹,还不知道以后怎么样呢?别说她了,你不要离开金秋厂好不好?”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恨声说:“你的意思是,我继续在金秋厂做你泄欲的工具吗!”说完这话,我再不理他,快步走开了。

    第二天我就去办理了离职手续,但过程并不顺利。因为我怎么也找不到平时用的一台小计算器,按照公司规定,凡是离职时没有交齐公司物品的,一律扣除进厂时的200元押金。虽然明知道这规定不合理,但心灰意冷的我也懒得和他们论理了,只好忍疼被他们扣了进厂时的200元押金。更让我郁闷的是,被押的两个月工资不能现在领,只能在下个月厂内统一发放工资时回来领或找厂内熟悉的人代领。

    我再也不想进这个给我羞辱的厂了,便在代领人一栏填了李梅的名字,然后将代领条给她。李梅看到我,和沈洲一样,一直埋怨我不该太冲动了,以后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厂呢?我唯有苦笑。

    办理完离职手续,我长长松了一口气,走出我生活了两年的“金秋”厂。“金秋”和我三年前看到时一样漂亮。在金秋厂两年,我没见过劳动合同,更不知道劳动合同是什么内容,我想所有这些,外人是想象不到的。更想象不到的是,就是这幢漂亮的花园式厂房,湮没了我两年的青春。我现在走出来了,但还在近万人的青春继续被湮没着。

    对于富裕的东莞来说,我们才是财富的真正创造者,我们干着最脏最累的活,但用血汗换来的只是微薄的薪水,年复一年。如果我还样继续干下去,直到我两鬓斑白时,我仍然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打工妹!外面精彩的世界,依然离我很遥远!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工作,所以我把一些衣物棉被寄放在李梅房间里,只提着简单的换洗衣物去了东莞。当我坐在大巴上,再也看不到“金秋”那熟悉而漂亮的花园厂房时,想到未知的前途,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辞职的决定,也许真的是太冲动了。

    好在到东莞打田美霞手机时,她很快跑出来接我了,这让我稍稍得到些许安慰。后来我才知道,几乎每个十元店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如果谁介绍一个新的客人入住,谁就可以免费住一晚。田美霞因为带了我,那晚的住宿费就免了。即便如此,我仍然很感激她。

    所谓的十元店,其实是一个典型的四室一厅的出租屋,房间里放了20张上下铺架子床,可共40个人入住。推开房门,一股潮温闷热的气息,夹杂着人体的汗馊味,热烘烘地围了上来。

    一眼望去,二十多平方米的客厅里,杂乱无章。客厅较宽的一边紧紧挨着三张上下铺的铁床拼成的大统铺,床铺没有一点缝隙。下铺报纸、饭盒摆得到处都是,几个民工模样的男人一边吃着闻起来很香的化学菜,一边喝啤酒划拳,他们的划拳声很大。客厅较窄的一边只放了两张下下铺的铁床,两男两女正在打牌。其中有一个男青年染着满头黄发,见我进来,冲我吹了声口哨,淫邪地说:“又来了一条美女。”

    我立刻感到一种无法言传的愤怒与羞辱。我这几年努力工作,努力想找一个大学生做男友,就是为了和这些社会底层的人划清界线,没想到最终又和他们走到了一起,我卑视自己!

    除了客厅,另外还有四个房间,有三个“男客房”,一个“女客房”,我住的“女客房”约八平方米的样子,三张上下铺架子床将房间几乎占满了,开门只能开细细的一条缝。老板拿来一床特别薄的棉胎被,放在对着门的上铺草席上,这就是我的地盘了。

    我将所谓的行李放在床下,也许是年久失修,我往床上一爬床就会乱晃起来。由于没有踏脚的地方,我努力了几次都失败了。最后还是睡在我邻床的田美霞提醒了一句,我才踏着她床上用三角钢筋焊上去的一个踏脚爬到了床上。但只要稍微一动,床铺就发出“吱吱呀呀”的叫唤声。

    床上薄棉胎早就失了原来的颜色,黑乎乎的一片,似乎还湿漉漉的,我用手一摸,还有些发粘。下意识地俯下身闻了闻被子,一股腥臭味直刺鼻腔,让人忍不住作呕。

第97章() 
恰好老板进来了,我小心翼翼地说:“老板,这被子太臭了,能不能给我重新换一床?”

    没想到老板大发雷霆:“有被子盖就不错了,才十元钱,你还想享受总统套房待遇吗?”说完,怒气冲冲地瞪了我一眼,扬长而去。要是在家乡四川,被人这样喝斥,我早就羞得钻进地缝里了。但是现在,历经了近三年的白眼,我竟一句话也没有说。

    当夜睡在冰冷的草席上,盖着发臭的被子,想着未知的前途,我一夜无眠。

    因为没睡好,第二天我起得很晚。刚睁开眼我就看到房顶上几个硕大的蜘蛛网,左手边还爬着一大一小两只蟑螂。我忽然怒从中来,将手上两只蟑螂迅速抓在手中,用力捏得粉碎。然后拿起一张招聘信息报,将头顶的蜘蛛网包在报纸里,拼命挤压着,当看到报纸上被挤成一滩齑粉的蜘蛛时,我忽然有了一种恶作剧的快感。

    消灭掉蟑螂和蜘蛛后,我心里舒服了一下,这才感觉很想上洗手间,便穿衣下床。店里的人大部分都出去了,客厅里只有几个人还在睡觉,昨天打牌的两男一女在静静吃着早餐。十元店有两个洗手间,一大一小,全都是污水遍地,潮湿阴暗,骚臭气熏天。

    小洗手间里有人在用,大洗手间里有一个黑衣女孩拦着门在洗衣服。我认出来她是昨天打牌的那两男两女中的一个。便讨好地打了声招呼:“洗衣服呢?”

    女孩眼皮都不抬一下,冷冰冰地“嗯”了一声。

    我感觉尿意越来越重了,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我想用一下洗手间。”

    女孩很不耐烦:“你用洗手间就用了,我又不是你什么人,还要向我打报告吗?”她的话引正在吃饭的两男一女一阵嘲笑。

    这肆意的嘲笑让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但我还是压抑着怒气,好脾气地说:“那个、那个洗手间里有人,麻烦你让一下好吗?我很急的。”

    我觉得这个要求并不算过份,女孩的衣服可以拖延一下洗,但我的尿真的快要憋不住了。“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如果再不尿出来,我感觉自己真的要被憋死了。

    没想到那女孩听了这话,将手中的洗衣盆往地上重重一摔,站起身来冲我破口大骂:“你她妈吃饱了撑的,大清早找事是不是?你尿你的尿我洗我的衣服,你凭什么叫老娘让路?”

    听她这么一嚷,她的另外三个同伙也跟着起哄,另一个女孩:“真是吃饱撑的,没看我们正在吃饭吗?张口闭口“尿尿尿”的,恶不恶心!”

    其余两个男孩跟着瞎嚷嚷,语言不堪入耳。听到动静的老板走了过来,不满地看着我:“又是你?你怎么这么多事?”

    我望着两男两女的无赖嘴脸和老板的不屑,忍着屈辱对女孩赔笑道:“对,对不起,我,我不用了。”便逃也似地回到自己的床上。客厅里还传来那个老板不依不侥的声音:“就是她,昨天还嫌被子脏,十元钱你还想要怎样?有钱你别住这里呀,有钱你去住总统套房呀!”

    刚进屋,尿液便顺着我的双腿流了下来,我屈辱得真想放声大哭。但我没有哭。在这一刻,我忽然理解了丽娟,理解了她的妈妈与二哥,并深刻地意识到:想要过有尊严的日子就必须有钱,不管这钱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否则,你就得没有尊严地活着,就得让尿憋死!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外出吃早餐的时候,我开始不停地打喷嘴、咳嗽,身上也有些发冷,我心里一寒,自己竟不合时宜地感冒了!

    我的感冒症状特别明显,一感冒就是不停地咳嗽,头晕,很想睡觉。虽然非典己经过去了,但人们依然是小心翼翼,谈“发烧”就变色。听田美霞说,店内己经有一个女孩不停咳嗽被怀疑是非典被赶了出去,所以我特别小心,一感觉要咳嗽了,便赶紧跑出去,咳嗽过了才回来。开始的时候,我还能坚持,但随着咳嗽频率的越来越高,我终于坚持不住了,很不情愿地走进了医院。

    医院里开通了一个发烧专用门诊,医生也戴着口罩,虽然我感觉自己的症状和以往的感冒没有任何区别,体温也不过是37。5度,但医生还是让我去做了胸透和验血,确定肺部和血液正常后才作罢。挂号费花了五元钱,胸透花了七十元;验血花了三十六元,如此不必要的浪费真让我心疼。

    在确定不过是普通的感冒时,医生给我开了药,我到收费的窗口划价,竟然要一百六十多块钱。我心疼得要命,气极败坏地对着窗口里穿白大褂的女会计喊:“一个感冒怎么要这么多钱?”

    女会计冷冷地说:“去问医生!”

    我只好狼狈地拿着处方去问医生:“不过是一个感冒啊,怎么一百六十多块?还不算挂号、胸透、验血,哪有这么贵?”

    医生很不高兴地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感冒很容易转变成非典,我是为你好,才给你开了好药的。”

    我生气地说:“但一百六十块看一个感冒也太贵了。”

    医生耐心地说:“一百六十块哪里算贵呢?这要看用的什么药,一千六、一万六看感冒的多得是呢。要是转成非典了,多少个一百六十块你也看不好。”

    工作不是一时可以找得到了,现在一分钱都对我很重要,在周围病人麻木和冷漠的目光中,我恼怒地将处方往他面前一放:“你这是趁非典变相捞钱,我不治了。”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

    医生一看我真的走了,竟在后面大喊:“你回来,你回来,我重新再帮你开药好不好?”我理都不理他。

    怏怏不乐地回到十元店,有气无力地推开房门,却见田美霞正在背对着我吞咽着什么,我随口问:“吃什么呢?”

    田美霞吓了一跳,回头见是我,警惕地说:“我有些感冒,刚才到药店买了点药。千万别告诉别人,要是老板知道了,一准撵我滚蛋。”

    我赶紧道:“在哪里买的药,快带我去,我刚才去医院,仅检查就花了一百多元,医生还给我开了一百六十多块钱的药,我嫌太贵了没拿。”

    她不屑地撇撇嘴:“医院哪里是我们这些人去的地方呢?小病能给你治成大病,没病也给你折腾出病来。上次我一个同事,才刚20岁,不过是脸上起了几颗粉刺,她嫌难看,去医院,结果医生给她开了好多激素,治得连路都走不了了,最后只好回家。”说完,她告诉了我附近一家药店的位置。

    果然,我去药店只花了三块钱,买了几颗药吃下来,感冒很快就好了,我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找工作急,田美霞却是比我还急,她之前一直在东莞跑注塑机业务,因为业绩不好,才被前一家公司辞退的,身上根本没什么钱。

第98章() 
自从离开金秋厂,我很没有归属感,所以很想找一个工厂文员的职位安定下来。一直做业务的田美霞却怂恿我:“不要进工厂啦,进工厂只能拿那点死工资,没什么出息。我们做业务的虽然穷些苦些,但做顺手了,只要能签个大单,就抵得上几年、十几年呢。”

    我的心不由动了,我越来越觉得钱是个好东西,我甚至己经忘记了我来东莞的目的,我把自己所有的不幸都归根为没有钱!如果我有钱,我爸就不会去做矿工;如果我有钱,我就可以去上大学;如果我有钱,沈洲大约也不一定会认准小颜的,他看重的就是她那份稳定的工作。而所谓的稳定工作,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有钱我没有钱。想到这里,我毫不犹豫地说:“好,我做业务。”

    做业务员的工作还是很好找的,甚至连人才市场都不要进,到处都是招聘业务员的广告。田美霞选择了一份推销健身器的工作,因为是虚荣心作怪,我选择了国内某新闻权威机构下属的一个专题部采编。见多识广的田美霞劝道:“采骗也是业务的一种,相比较我们,更是空手套白狼的买卖,你不如和我去卖健身器吧。”

    我拒绝了,我觉得,采编总归是能和文字沾上边的工作。而我,自从来东莞后,我是多么渴望能做上和文字沾上边的工作啊。

    虽然是采编,要求并不高,高中毕业即可。这让我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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