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谁与度-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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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顾生死，而是在某种时刻，人总是有无穷的潜力。
穆郁修跑到手术室门前时，手术室的灯还亮着，他二话不说上前用拳头砸门。
盛祈舟见状几步走过去握住他的肩膀，低声劝道：“阿修你冷静点！医生正在做手术，你不要打扰了他们工作。”
“老婆都要死了，你让我怎么冷静？！”穆郁修猛地回头低吼道，双眸里一片猩红，瞳孔也在剧烈地颤动着。
盛祈舟的痛苦不比穆郁修少，闻言他一下子来了火，却是勾起唇角，发出一丝冷笑，讥诮地说：“你的老婆快死了，你能怪谁？她住院这么多天了，你来看过一眼没有？你不就是想要穆家那一点财产吗？穆郁修我告诉你，温婉今天若是真的有什么事，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穆郁修高大的身形一震，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盛祈舟，几秒钟后大颗大颗的泪水从里头滚落，再连成线，顺着脸庞滑下来。
盛祈舟突然间哑声，转开脸去，用力闭上双眼。
穆郁修再次转回身，继续不停地砸门，直到手背上血肉模糊，里面还是没有传出任何动静来。
他突然间脱了力，额头抵在门上，双膝一点点弯下来，挺直的脊背佝偻，“给我开门……婉婉，我来了……”
片刻后回荡在走廊里的，是男人低沉而压抑的哭声。
“大哥。”盛祈舟站在他身后，手掌放在他的肩膀上，感知到他浑身的颤动，盛祈舟握紧的拳头发出骨骼碎裂的声音。
他眼中的酸涩难忍，“大哥，别这样。嫂子不会有事的，那么多次她都挺过来了。”
事至今日，在这样的一份爱情面前，他心甘情愿地认输，心甘情愿地称温婉一声“嫂子”。
穆郁修没有回应。
他的手臂抱住脑袋，双手插入头发里时，手背上的鲜血淌下来，没入浓黑的发色里，形成鲜明的对比，诡异而妖艳。
“不行……让我进去，婉婉一定很害怕，她一定在叫着我的名字。”半分钟后，穆郁修扶住门，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灯光从侧面打过来，那些泪痕在他的脸上拉出条条的线，折射出水光。
他喃喃自语着，丧失了所有的理智，陷入了疯魔，继续用力砸着门，“池北辙你听到没有？！你让我进去！不然我杀光你医院里所有的人，混蛋你让我进去啊！”
手术室的门纹丝不动。
他起初还是两手轮流交换着砸门，最后变成了双手，滴下的鲜血在地板上汇聚成一小片，盛祈舟甚至看到那一滩鲜血里混合着皮肉。
他在自残。
再这样下去，他的一双手都要废了。
盛祈舟此刻才发现他的脸上也被什么割破了一样，额头的血肉里似乎还扎有玻璃的碎片，鲜血早已凝固，墨色的头发散乱在眉梢眼角，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从战场里拼杀出来一样。
盛祈舟到底还是忍不住，再一次劝说：“大哥，手术室里都是无菌的，你进去只会给嫂子带来感染。”
“我不管！我不能让婉婉一个人在里面受苦。她怕，我要进去陪她。你滚，你不要拦着我！”穆郁修说着，反扣住盛祈舟的手臂，用力地甩向后面。
只听“嘭”的一声，盛祈舟栽倒在一边的椅子上。
穆郁修用了太大的力，再加上他的腿疾，被这样一甩，他的面容瞬间惨白，褪去所有血色，片刻后额头上滚下一大串的汗珠。
“二少……！”何熠连忙跑过去扶住盛祈舟，急切地说：“我去叫医生！”，正要走，被盛祈舟拽住手臂。
“不用了。”他坐在那里，双眼紧闭着，疼痛让他精致的五官有些扭曲，却是坚定地摇头，“我没事。我想等到温婉出来，确定她没事了，我才能安心。”
“二少……”何熠有太多劝解的话，此刻却全部卡在喉咙里，一句也发不出来。
恰在这时，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
一直砸门的穆郁修见状一把推开走出来的医生，不顾一切地跑进了手术室。
到了手术台上，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双手拉住温婉的手臂，随后握住她的手，哽咽地说：“婉婉，对不起……对不起……我在，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求求你了，不要离开我。”
“我还没有求婚，还没有给你一个婚礼，还有蜜月，我们还没有度蜜月。温婉，外公已经不在了，请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对不起……温婉，我什么都不要，我不要全世界、不要天下第一。你忘了吗？我说过我只要你的啊！求你不要离开我……婉婉……”
他的脸色惨白，成片成片的泪水淌下来，连脖子里都是湿热的，那些热液太多，大颗大颗地砸在了温婉的手背上。
她动了一下。
穆郁修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
温婉双睫颤动，透明的液体从紧闭的双眼里滚出来，气若游丝地说：“阿修，对不起，我没有保住我们的宝宝。”
穆郁修转过头看到从她下身涌出的鲜血，应该不多的，但他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是血红一片。
他曾经杀过很多人，或用手枪，或用刀子，那些鲜血有时候会喷到他的身上、脸上，他闻着鲜血的味道，从来没有觉得可怕，没有觉得血腥。
但在这一刻，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仿佛那些鲜血多一滴，她的生命就消散一点似的。
他一再地收紧手中的力道，像要把她捏碎，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却是咬牙，字字威胁，“温婉，你若是敢死，下一秒我就去陪你。”
“你不是最心疼我吗？”他泪流满面，一生中再没有此刻的泪水多，早已泣不成声，“那么现在你看到没有？我痛，我的心好痛温婉，我痛得快死了，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温婉，求你了，不要离开我……我爱你……我爱你啊温婉……”
第249章 追究责任【一一钻石加】（）
温婉眼中的光本来是碎裂成点的，听到这三个字后一下子聚了起来，亮晶晶的，连灰败的眉眼也倏地飞扬了起来。
片刻后泪水又从她眼睛里流出，唇畔却含了一抹笑，“我以为我到死都听不到阿修对我表白了。”，身上是痛的，但心里满满的全是幸福和甜蜜，她反握住穆郁修的手，十指相扣，“阿修，婉婉也爱你。”
“对不起，婉婉，你喜欢听的话，我每天都说一遍……不，说一百遍、一万遍……”穆郁修看到温婉眼中的光又一点点暗下去，浓密的双睫渐渐阖上，他一下子慌了。
“温婉！婉婉，我爱你……我爱你……”他拉起温婉的手亲吻着，气息灼热而凌乱，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重复着刚刚的话，“你想听的话，让我说多少遍都可以，只要你不离开我，让我怎么样都行。婉婉……求你了，求你坚持下去……”
然而他的哭喊却唤不回她的意识。
温婉闭上双眼，最后一滴泪水滑落，被穆郁修亲吻的手也缓缓地垂落下去。
“温婉！”
你知道什么是世界末日吗？
山崩地裂、天昏地暗是穆郁修此刻所处的世界，他的整个脑子都是浑沌的，仿佛是漂浮在半空中的一缕魂魄，温婉把他的心带走了，他又变成了行尸走肉。
“温婉，不要啊！”穆郁修扒着手术台站起身，一下子把温婉抱进胸膛。
他那么健壮的男人，过于紧密的拥抱让温婉纤柔的身体猛地颤动了一下，他却是不管不顾地用力，满脸的泪水淌在温婉的头发上，“我不允许你离开我……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换回你？”
池北辙本来就是让他暂时进来的，此刻吩咐其他人继续准备抢救，他几步走上前抓住穆郁修的肩膀，“阿修，温婉没有死，只是休克而已，还有救。你若是还想让她活，你就立即出去。”
“不……不……我在这里陪她……”穆郁修根本听不进去池北辙的话，反而把温婉更深地揉进怀里，要与她融为一体一样。
池北辙又怒又恨，斥责道：“蠢货！你在这里有什么用？！你是医生吗？你能救她的话，我们都出去，交给你可以吗？”，察觉到穆郁修的脊背僵硬了下，他的声音低沉下来，“相信我，我池北辙说可以救活的人，就不会死。”
穆郁修僵硬而机械地转过脸看向池北辙。
池北辙点点头。
知道这男人疯了，他只好发誓说：“如果温婉今天死在了手术台上，那么我给她偿命怎么样？”
“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话虽这样说着，穆郁修的理智还是慢慢回笼。
最终他还是放开温婉，站在那里看了她一眼后，他满身鲜血地走出去。
穆郁修在椅子上坐下，屈起两条腿，用双臂抱住，再把脸埋进去。
温婉哭的时候最喜欢用这个姿势，像个孩子一样，无助而又孤单。
时间一点点过去，也仿佛缓慢到一秒钟也没有过去，等待让他的心里充满了煎熬和焦灼。
因为漫长，所以再一次逼疯了他。
他坐不住，起身又到了手术室门前，看不到里面的动静，他充满了绝望恐慌，用拳头砸了一会门，然后在关思琳的劝说下再次回到椅子上……如此反复，直到手术室的门被推开的响动传来。
穆郁修豁地起身，几步冲上前，“怎么样了？”
池北辙拉下口罩，嗓音同样是沙哑的，“暂时没事了，现在送去重症监护病房。”
暂时没事？
好。
暂时没事就好。
他还会救她，他不会让她死的。
穆郁修看到护士推了床出来，他连忙蹲下身握住温婉的手，“谢谢你温婉。”，眼泪又滚了出来，只是这次他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像是失而复得一样，满足而又幸福，以往任何时候都不能与此刻相比。
那边的盛祈舟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这才感觉到了身体上的痛苦，刚试图站起身走过去，整个身形一晃，眼前天旋地转，不受控制地栽了下去。
“二少！”
***
温婉被送进重症监护病房，除了医护人员外，任何人不准探望。
穆郁修隔着玻璃窗看着温婉，双眸里的猩红始终没有消散。
池北辙在里面跟其他几人交代着什么，几分钟后走出来，穆郁修迟疑片刻，跟他一起回了办公室。
池北辙亲自端来咖啡给他，他跟喝水一样灌下去不少，烫到了喉咙，总算清醒过来。
放下杯子后，他往后靠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是突然停止了运转的机器，彻底垮了下来。
池北辙看着穆郁修脸上被玻璃碎片割破的皮肤，他拧起长眉问道：“你脸上的伤要不要处理？”
穆郁修摇了摇头，片刻的凝神后，他看着池北辙，“不是你说三级心脏功能不全的人也可以怀孕吗？所以我才把给她吃的避孕药换成了维生素。为什么怀孕了，却造成了流产这种情况？”
“我确实是说过，但前提是有一定的风险，并且必须在医生的配合下才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但实际上呢？”池北辙痛心地说：“温婉怀孕都有一个月了，为什么你们两人都没有发现？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了，并且来医院保胎的话，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穆郁修闻言表情里又是一片痛色，同时也带着深深的自责，“我怎么会知道这么巧？我们两人在一起一年多了，几乎没有真正避过孕，偏偏就在这一段时间怀上了。”
“是，我早就劝过你要慎重，何必急于一时？但我也有责任。”池北辙的心里也不好受，低声说：“我身为一个医生，明知道生育对于一个三级心脏功能不全的人来说有多大的风险，但我看到你那么想要孩子，我还是一时感情用事，把维生素给了你，这才造成了现在这个结果。”
池北辙最初断定孩子能生下来，那么就应该没有问题，穆郁修也相信池北辙的医术，那么造成温婉流产的最根本原因究竟是什么？
穆郁修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的瞳孔紧缩起来，“我听关思琳说起初是出现了先兆性流产，原本可以再保一段时间，通过正规安全的手术拿掉孩子的，为什么到了最后连大人都有生命危险？”
有些事池北辙不想瞒、也瞒不了穆郁修，他沉思片刻说：“因为先兆性流产本来就是悲痛、恐惧……等心理原因造成的，再加上温婉的心脏问题，林音和陈医生才判定孩子保不住的，但也不至于突然出现危及温婉生命的这种情况，说到底最根本的原因是董母几人到病房里闹了起来，大概说了很多刺激温婉的言语，于是……”
也就是说温婉的孩子是生生被气死的。
虽然孩子注定保不住，但至少不会是这么残忍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