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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国学知识大全-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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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羊曰:“定哀多微辞,主人习其读而问其传,则未知己之有罪焉尔。”(定公元年)古代文字用少,虽著之传,其辞仍甚简略,而又不能无所隐讳若此,则不得不有藉于说明矣。汉书蔡义传:“诏求能为韩诗者。征义待诏。久不进见。义上疏曰:臣山东草莱之人,行能亡所比。容貌不及众,然而不弃人伦者,窃以闻道于先师,自托于经术也。愿赐清闲之燕,得尽精思于前。上召见义,说诗。甚说之。”又儒林传:“(兒)宽初见武帝,语经学。上曰:吾始以尚书为朴学(朴,即老子“朴散而为器”之朴。淮南精神注:“朴,犹质也。”所谓木不斫不成器也。此可见经而无传,传而无说,即成为无谓之物),弗好。及闻宽说,可观。乃从宽问一篇。”并可见汉世传经,精义皆存于说。汉儒所由以背师说为大戒也。凡说,率多至汉师始著竹帛。(以前此未著竹帛,故至汉世仍谓之说也)夏侯胜受诏撰尚书论语说。(见汉书本传)“刘向校书,考易说,以为诸家易说,皆祖田何、杨叔元、丁将军,大义略同,惟京氏为异,党焦延寿独得隐士之说,托之孟氏,不相与同”(汉书儒林传)是也。汉书王莽传:莽上奏曰:“殷爵三等,有其说,无其文。”又群臣请安汉公居摄如天子之奏曰:“书曰:我嗣事子孙,大不克共上下,遏失前人光,在家不知命不易,天应棐谌,乃亡队命。说曰:周公服天子之冕,南面而朝群臣,发号施令,常称王命。召公贤人,不知圣人之意,故不说也。”然则说可引据,亦同于传。盖传即先师之说;说而著之竹帛,亦即与传无异耳。汉人为学,必贵师传,正以此故,刘歆等首唱异说,其所以攻击今文师者,实在“信口说而背传记,是末师而非往古”两语。而古文学家之学,远不逮今文师者,亦实以此。以其奋数人之私智,以求之传记,断不能如历世相传之说之精也。公孙禄劾歆:“慎倒五经,毁师法。”(王莽传)毁师法,即背师说也。

    传附庸于经,记与经则为同类之物,二者皆古书也。记之本义,盖谓史籍。公羊僖公二年:“宫之奇谏曰:记曰:唇亡而齿寒。”解诂:“记,史记也。史记二字,为汉时史籍之通称,犹今言历史也。”韩非子忠孝:“记曰:舜见瞽瞍,其容造焉。孔子曰:当是时也,危哉,天下岌岌。”此语亦见孟子万章上篇。咸丘蒙以问孟子,孟子斥为齐东野人之语。古亦称史记为语,可为解诂之证。记字所苞甚广。宫之奇、咸丘蒙所引,盖记言之史,家之流,其记典礼者,则今所谓礼记是也。记与礼实非异物,故古人引礼者或称记,引记者亦或称礼。(诗采蘩笺引少牢馈食礼称“礼记”。聘礼注引聘义作“聘礼”。又论衡祭意引礼记,祭法,皆称“礼”。礼记中投壶奔丧,郑谓皆同逸礼;而曲礼首句,即曰“曲礼曰”,可见礼与记之无别也)今仪礼十七篇。惟士相见大射少牢馈食有司彻四篇无记。(宋儒熊氏朋来之说)凡记皆记经所不备。兼记经外远古之言。郑注燕礼云:“后世衰微,幽、厉尤甚。礼乐之书,稍稍废弃。盖自尔之后有记乎?”(士冠礼疏)文王世子引世子之记,郑注曰:“世子之礼亡,此存其记。”盖著之竹帛之时,有司犹能陈其数;或虽官失其守,而私家犹能举其本末(如孺悲学士丧礼于孔子),则谓之礼;而不然者,则谓之记耳。记之为物甚古。故亦自有传。(士冠礼疏:“丧服记子夏为之作传,不应自造还自解之。‘记’当在子夏之前,孔子之时,未知定谁所录。”案古书多有传说,已见前。记之传,或孔门录是记者为之,或本有而录是记者并录之,俱未可定也)而礼记又多引旧记也。(如文王世子引世子之记,又引记曰:“虞夏商周,有师保,有疑丞”,云云。祭统引记曰:“齐者不乐”;又引记曰:“尝之日,发公室”,云云,皆是)

    传说同类,记以补经不备,传则附丽于经,故与经相辅而行之书,亦总称为“传记”。如刘歆移太常博士所言是也,河间献王传并称经传说记,传盖指古书固有之传而言,如前所引轶诗传及孔子所序之书传是。其孔门所为之传,盖苞括于说中。

第38章 先秦学术概论(10)() 
大义存于“传”,不存于“经”,试举一事为证。尧典究有何义?非所谓尚书朴学者邪?试读孟子万章上篇,则禅让之大义存焉。夷考伏生书传、史记五帝本纪,说皆与孟子同,盖同用孔门书说也。(此等处,今人必谓伏生袭孟子,史公又袭伏生。殊不知古代简策,流传甚难;古人又守其师说甚固。异家之说,多不肯妄用,安得互相剿袭,如此之易。史公说尧舜禅让,固同孟子矣。而其说伊尹,即以割烹要汤为正说,与孟子正相反,何又忽焉立异乎?可见其说禅让事,乃与孟子所本者同,而非即用孟子矣。经义并有儒家失传,存于他家书中者。吕览多儒家言,予别有考。今尚书甘誓,徒读其本文,亦绝无意义。荀与吕览先己参看,则知孔子之序是篇,盖取退而修德之意矣)“传”不足以尽义,而必有待于说,试亦引一事为证。王鲁,新周,故宋,非春秋之大义乎?然公羊无其文也,非繁露其孰能明之。(见三代改制质文篇。案亦见史记孔子世家。又乐纬动声仪,有先鲁后殷,新周、故宋之文,见文选潘安仁笙赋注)古人为学,所以贵师承也。后人率重经而轻传说,其实二者皆汉初先师所传。若信今文,则先师既不伪经,岂肯伪传?若信古文,则今古文经,所异惟在文字,今文经正以得古文经而弥见其可信;经可信,传说之可信,亦因可见矣。或又谓经为古籍,据以考证古事,必较传为足据。殊不知孔门之经,虽系古籍,其文字,未必一仍其旧。试观尧典禹贡,文字反较殷盘、周诰为平易可知。而古籍之口耳相传,历久而不失其辞者,亦未必不存于传、说、记之中也。然则欲考古事者,偏重经文,亦未必遂得矣。(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在位听讼,文辞有可与人共者,不独有也。至于为春秋,笔则笔,削则削,子夏之徒,不能赞一辞。”公羊昭十二年疏,引春秋说云:孔子作春秋,一万八千字,九月而书成。以授游夏之徒。游夏之徒,不能改一字。然则相传以为笔削皆出孔子者,惟春秋一经。余则删定之旨,或出孔子,其文辞,必非孔子所手定也,即游夏不能改一字。亦以有关大义者为限。若于义无关,则文字之出入,古人初不深计。不独文字,即事物亦有不甚计较者。吕不韦聚宾客著书,既成,布咸阳市门,县千金其上,延诸侯游士宾客,有能增损一字者予千金。高诱注多摘其误,谓扬子云恨不及其时,车载其金。殊不知不韦所求,亦在能纠正其义;若事物之误,无缘举当时游士宾客,不及一扬子云也。子云既沾沾自喜,高诱又津津乐道,此其所以适成为子云及高氏之见也)

    翼经之作,见于汉志者曰外传,曰杂传,盖摭拾前世之传为之。(汉书儒林传:“韩婴推诗人之意而作内外传数万言。”又曰:“韩生亦以易授人,推易意而为之传。”一似其传皆自为之者。然韩诗外传见存,大抵证引成文,盖必出自前人,乃可谓之传也)曰传记,曰传说,则合传与记说为一书者也。曰说义,盖说之二名。曰杂记,则记之杂者也。曰故,曰解故,以去古远,故古言有待训释,此盖汉世始有。曰训诂,则兼训释古言及传二者也。(毛传释字义处为诂训。间有引成文者,如小弁绵之引孟子,行苇之引射义,瞻卬之引祭义,囗宫之引孟仲子,则所谓传也)

    汉志:春秋有左氏微二篇,又有铎氏微三篇,张氏微十篇,虞氏微传二篇。微,盖即定、哀多微辞之微,亦即刘歆移太常博士,所谓仲尼没而微言绝者也。定、哀之间,辞虽微,而其义则具存于先师之口说,何绝之有?易世之后,忌讳不存,举而笔之于书,则即所谓传也。安用别立微之名乎?今左氏具存,解经处极少,且无大义,安有微言?张氏不知何人。铎氏,注曰:“楚太傅铎椒。”虞氏,注曰:“赵相虞卿。”史记十二诸侯年表曰铎椒为楚威王傅,为王不能尽观春秋,采取成败,卒四十章,为铎氏微。赵孝成王时,其相虞卿,上采春秋,下观近势,亦著八篇,为虞氏春秋。二书与孔子之春秋何涉?铎氏之书自名微,非其书之外,别有所谓微者在也。今乃举左氏、张氏、虞氏之书,而皆为之微;虞氏且兼为之传,其为妄人所托,不问可知。犹之附丽于经者为传说,补经之不备者为记,本无所谓纬,而汉末妄人,乃集合传说记之属,而别立一纬之名也。要之多立名目以自张,而排斥异己而已。故与经相辅而行之书,实尽于传、说、记三者也。

    传、说、记三者,自以说为最可贵。读前文自见。汉世所谓说者,盖皆存于章句之中。章句之多者,辄数十百万言;而汉书述当时儒学之盛,谓“一经说至百万余言”(儒林传),可知章句之即说。枝叶繁滋,诚不免碎义逃难,博而寡要之失。然积古相传之精义,则于此存焉。郑玄释春秋运斗枢云:“孔子虽有盛德,不敢显然改先王之法,以教授于世,阴书于纬,以传后王。”(王制正义)古代简策繁重,既已笔之于书,夫复安能自秘?其为窃今文家口授传指之语,而失其实,不问可知。(文选刘歆移让太常博士注:“论语谶曰:子夏六十四人,共撰仲尼微言。”此造纬者之自道也)然纬之名目虽妄,而其为物,则固为今文经说之荟萃。使其具存,其可宝,当尚在白虎通义之上也。乃以与讦相杂,尽付一炬,亦可哀矣。

    第三节曾子

    孔门诸子,达者甚多。然其书多不传于后。其有传而又最见儒家之精神者,曾子也。今先引其行事三则,以见其为人。

    论语泰伯:“曾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礼记檀弓:“曾子寝疾,病。乐正子春坐于床下,曾元、曾申坐于足,童子隅坐而执烛。童子曰:华而睆,大夫之箦与?子春曰:止。曾子闻之,瞿然曰:呼。曰:华而睆,大夫之箦与?曾子曰:然,斯季孙之赐也,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箦。曾元曰:夫子之病亟矣,不可以变。幸而至于旦,请敬易之。曾子曰:尔之爱我也不如彼。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毙焉,斯已矣。举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没。”

    又:“子夏丧其子而丧其明。曾子吊之。曰:吾闻之也,朋友丧明则哭之。曾子哭,子夏亦哭,曰:天乎!予之无罪也。曾子怒曰:商,女何无罪也?吾与女事夫子于洙泗之间,退而老于西河之上,使西河之民,疑女于夫子,尔罪一也。丧尔亲,使民未有闻焉,尔罪二也。丧尔子,丧尔明,尔罪三也。而曰:女何无罪与?子夏投其杖而拜,曰:吾过矣!吾过矣!吾离群而索居,亦已久矣夫!”(夫字当属此句。今人属下“昼居于内”读,非也)

    前两事见其律己之精严,后一事见其待人之刚毅。此等盖皆儒家固有之风概,非必孔子所教也。大凡封建及宗法社会中人,严上之精神,最为诚挚;而其自视之矜重,亦异寻常。此皆社会等级之制,有以养成之也。人之知识不高,而性情笃厚者,于社会公认之风俗,守之必极严。至于旷代之哲人,则必能窥见风俗之原,断不视已成之俗为天经地义。故言必信,行必果,孔子称为硁硁然小人。(见论语子路)以其为一节之士也。曾子盖知识不高,性情笃厚者,故窃疑其所操持践履,得诸儒家之旧风习为多,得诸孔子之新教义者为少也。

    儒家所传孝经,托为孔子启示曾子之辞,未知信否。(古人文字,往往设为主客之辞;而其所设主客,又往往取实有之人,不必如西汉人造作西都宾、东都主人、乌有先生等称谓也。此盖班志所谓依托。后人概诋为伪造,其实亦与伪造有别也)然曾子本以孝行见称,其遗书中论孝之语亦极多,即出依托,亦非无因,此亦可见其受宗法社会陶冶之深也。曾子书凡十篇,皆在大戴记中。立事制言上中下疾病,皆恐惧修省之意,与前所引之事,可以参看。大孝篇同小戴中祭义本孝立孝事父母,意亦相同,天圜篇:单居离问于曾子曰:“天圜而地方者,诚有之乎?”曾子曰:“如诚天圜而地方,则是四角不掩也。”今之谈科学者,颇乐道之。然天圜地方,本哲学家语,犹言天动地静,指其道非指其形。若论天地之形,则盖天浑天之说,本不谓天圜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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