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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帝业谱-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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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车行得时急时缓,快速转过一处窄巷,不料拐角处刚好有人走来。鹿角堪堪就要撞到那人身上!

    “快闪开!闪开!”我厉声呵斥。

    鹿脯急急拉住缰绳,我跳下鹿车向她走去。女子身着杏色襦衣榴色罗裙,兀自吓得瑟瑟缩缩,勉强由侍婢扶持着倚墙斜立。

    “喂”

    我才出了半声,女子缓缓抬头,虽花容失色,却我见犹怜——竟是宫中美人孙媌。

    “皇上,臣妾”说话间,她就要软软行下礼去。

    我忙止住她,笑道:“媌媌可是吓坏了?话说回来你为何要在这附近走动?”

    此间稍显幽静,孙媌素喜热闹,怎会踏足这种地方!

第187章 鹿幸() 
美人孙媌眼横秋波,惊吓未及全然退却,又添一腔委屈。

    “臣妾的雪娘子跑丢了,臣妾正自找寻”说话间她如玉管秀鼻忍不住抽了抽,眼中现出水汽,“皇上,若是找不到雪娘子,可如何是好?”

    雪娘子是波斯国送来的猫,通体洁白如雪,无一丝杂色。因孙美人喜欢,我便将它赐予美人,孙媌特特为白猫起名“雪娘子”,喜欢得片刻不离怀抱。

    我略低头,定定的望着孙媌,倾国之姿却作惴惴之态,愈发惹我怜惜。

    我此刻已是心旌摇动,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雪娘子炭郎君?

    “媌媌”我声音低哑下去,然而孙媌全然不觉,她扯扯我的衣袖,急的咬住朱唇:“眼看快要到掌灯时候了,雪娘子它这是跑到哪里去了!”

    我目光在她唇角、颈项处流连不止,语气并不甚在意,半欺半哄道:“不用急,等它饿了,就会回来找你就算你的雪娘子凭空消失了,朕再问波斯要一只比雪娘子还好的猫就是!”

    孙媌急的跺脚:“臣妾不要别的猫!臣妾只要养过的雪娘子!”

    她稍仰杏腮,直视我的眼睛。

    我被她激得火起,爱怜的捏住她下颌:“朕提醒过你,把他养在寝殿里别放出来,谁让你这小妖精不听话的!”

    孙媌略感讶异,往常“小妖精”三字,是我惯常于枕席间对她的昵称。她此刻才想起仔细打量我,一望之下不觉面色羞红。

    她娇嗔道:“臣妾都快急哭了,皇上怎的还有这般心思?!”

    “哪般心思?”我坏笑,明知故问,“媌媌又不是初次侍寝,何必羞得像个馋嘴媳妇偷食供果被抓似的!”

    孙媌哭笑不得:“皇上口中无一字正经,臣妾要去找雪娘子了”

    她拨开我手,转身就要走。

    “回来!”我放声大笑,舒展手臂揽住她肩,意态疏狂,“驼羹,知会掖庭局,命阖宫上下为孙美人寻猫,找到了朕有重赏!”

    “至于你”我迫孙媌与我几乎贴面而站,手指轻摩她含丹嫩唇,“哪儿也不准去!跟朕回宫。”

    孙媌为工部员外郎孙胥之女,门庭寒微。虽姿容倾国妙在无甚心机,因此长久有宠。

    正当此时,两名内侍急匆匆走来行礼,俱是满脸喜色:“奴才拜见圣上、美人娘子,娘子爱宠刚刚自己跑回绮云宫了,奴才特来禀告娘子。”

    孙媌闻言,惊喜得急于回宫看猫。

    我摸摸鼻子,想了想吩咐汤圆:“朕今晚就留宿绮云宫孙美人处,命人将朝服送至绮云宫。”

    我回身时,正看见孙媌抿起嘴角偷笑,我佯装未见。

    孙媌飘飘然被我拉上鹿辇,与我同辇而归。

    辇车在绮云宫门外停稳,绮云宫原主位修容崔纨素,因犯过错被贬为末等夜者,幽禁于长门舍,从那之后我再未踏足过此间。

    除孙美人外,绮云宫尚有娱灵、宝林等嫔御五六人,乍然闻听圣上驾临,皆难掩惊慌在宫门外迎驾。早有侍女抱出雪娘子,交在美人手里。

    我因她之故再度驾幸绮云宫,孙媌神色傲然骄矜立于众人前。可美人如画,无论颦笑,抑或喜乐骄怨,见之总觉心旷神怡。

    此时只见孙媌左边臂弯揽猫,右手摩挲着梅花鹿光滑如丝缎的棕黄皮毛。

    我负手走到她身后,微笑逗她:“这鹿脾气暴躁,一会儿咬了你手指可不准哭!”

    “皇上只知戏耍臣妾!臣妾幼时,家中曾养过两只小鹿,臣妾晓得它们的脾气习性!”

    我闻言心下暗喜,不着痕迹道:“媌媌既晓鹿之脾性,那可要费心思讨好它们。”

    “皇上此言何意?”孙媌转身诧异问我。

    我指着梅花鹿笑对她道:“朕以后在内廷只以梅花鹿驾辇,鹿之所止,便是朕临幸之所,这个便唤作‘鹿幸’。”

    孙媌眼珠转动,似乎忆及很久远以前的事。半晌她抬眸看向我的眼睛,露出狡黠一笑。

    “皇上且替臣妾抱猫!”说话间她将白猫塞进我怀里,提起榴裙裙角,转去采摘宫门外的鲜嫩竹叶。

    “美人这是做什么?”

    孙美人走回来拿竹叶喂鹿,向我眨眨眼睛:“臣妾要厚赂皇上的梅花鹿啊!”

    她一边喂鹿,一边煞有介事对鹿言道:“辛苦鹿卿,明日也要载皇上驾幸绮云宫。”

    孙美人一脸娇痴之态,我看了不觉莞尔,身后绮云宫众嫔御及阿监青娥早已乐不可支。

    我走过去,将雪娘子递还给她:“美人和鹿卿商议的如何?”

    “鹿卿已经答应臣妾,明日必至绮云宫!”孙媌垫起脚尖儿,神秘兮兮在我耳畔言道。

    我面无表情的弯腰放下猫,雪娘子“喵呜”一声,再次跑远。

    “皇上当心雪娘子又跑丢!”孙媌慌神间就要去追猫,猛地被我凌空抱起。

    众目睽睽之下,我抱着她走进寝殿。

    哀婕妤周慧逝后,我已太久不敢肆意宠幸后宫女子。这一夕贪欢,我只觉如梦似幻,几乎萌生与孙媌顷刻同生共死的怪异想法。

    翌日晨起,我神思恍惚,任由汤圆汤饼服侍更换衮冕。

    汤饼请示道:“主君临朝,是依旧御天子玉路车前往,还是改乘鹿辇。”

    “鹿辇。”我不假思索道——我近乎荒唐的鹿辇、鹿幸,唯恐天下不知。

    文武群臣见我跳下鹿辇,错愕良久后面色各异,且忧且怒。我留意到丞相崔煊目光闪烁,似已明白我的用意。

    散朝后,我照旧回宫沐浴。不待午膳即登上鹿辇,驰入后宫。

    我鹿幸之事,昨日之后便在宫中传扬开来。妃嫔粉黛此刻也顾不得烈日炎炎,鹿车到处翘首以盼。

    我笑得痞气十足,有意促鹿往绮云宫方向行走。

    梅花鹿行至一处,突然停下,伸出舌头舔食道路,而后似被人牵引一般向前行走。

    辇车速度逐渐加快,直行至绮云宫门外,六只鹿急奔向那丛翠竹,不停地啮食竹叶。

    “臣妾恭迎圣驾。”不远处,孙媌手持花觚笑得如三春花开、倾国倾城,鬓发间的五色九鸾玉簪在阳光下耀目迷离。

第188章 查赌() 
我笑容可掬步下辇车,目光深沉望向她手中花觚,随即转头看视咀嚼竹叶正欢的梅花鹿。

    “媌媌这绮云宫人杰地灵,朕在紫宸宫里喂食杝桃、柿脯之类,都未见几位鹿卿这般雀跃,难道绮云宫的竹叶竟蘸了蜜水不成?!”

    孙媌含笑将花觚递给侍婢,款款施礼:“皇上怨怪鹿卿,就是不情愿看见臣妾了?”

    “你说呢?”我将眼睛凑到她面前,怎样看都觉看不够一般。

    孙媌长发绾作惊鹄髻,只斜簪一支五色九鸾玉簪,薄施脂粉淡扫黛眉,眉间云母鸳鸯花钿。一袭红杏色翻领窄袖束腰的胡姬裙勾勒袅婷身姿,胡姬裙外却罩梨色披帛。

    她通身装扮,把中原和西域的风格巧妙交织,竟是风韵独到。

    孙媌故意转过脸去:“臣妾自知貌丑,愧对君上。皇上定是不愿见臣妾,臣妾只好恭送圣驾。”

    我哪里还走得动半步?

    “朕的媌媌若是容貌丑陋,那阖宫上下的妃嫔媵嫱,岂不成了夜叉婆无盐女?”

    孙媌含嗔回眸,似笑非笑间如海棠敛春。

    当日稍晚些时候,我传谕六宫:美人孙媌,着晋封正三品婕妤,为绮云宫主位。

    接连两日,天子鹿辇在六宫妃嫔或嫉或羡的注视下穿宫过苑,而后稳稳停在孙婕妤的绮云宫外,君妃携手同辇驾临御园,宛如娇杏倚濯柳。

    婕妤孙媌一时盛宠,冠于六宫。

    饼饵素来有话就说,到第三日忍不住问道:“梅花鹿为何独独流连绮云宫那一片竹林,主君难道当真不知?”

    彼时我正更衣欲出,闻言挥退霜橙、香橘,手扶袍带侧转身望向饼饵:“你觉得,朕是在利用孙婕妤?”

    “孙婕妤称幼时家中曾豢养过梅花鹿,必知梅花鹿喜食盐碱。婕妤正要在竹叶上浇洒盐水,便可引得鹿辇频频驾临绮云宫。主君既然早已知晓,何必”

    “何必戏耍孙婕妤?”我哂笑一声,“婕妤不是也没和朕说实话吗!”

    饼饵张口结舌,无可言对。

    我笑着拍了拍他肩:“朕欲沉醉东风,总要有人陪伴依偎在身旁,孙婕妤是那个最合适不过的人选。”风流帝王身侧,总要有绝美妖妃陪伴,才风流的起来。

    我看一眼饼饵:“放心!朕此举若为孙婕妤招来骂名,朕到时可以保护她!”

    说完,我向寝殿外走去,边走边吩咐汤圆:“今日依旧去绮云宫。”

    饼饵不敢再言声,馎饦略加思索便疾步跟上:“主君可曾想过?若孙婕妤恰好诞下皇长子,试问顶着嬖妾惑君的骂名,皇长子日后将如何面对公卿黎庶?!”

    我蓦然止步,迅即转身,厉声道:“今日哪都不去了!”

    众人以为我动怒,跪地俯伏谢罪。

    我眼珠转动,缓声道:“汤圆,把梅花鹿嗜食盐碱的习性,遣人遍传内廷。另知会内府局,内廷六宫妃嫔如有索盐者,务必给付与盐块等重的银两。所得银两,悉数分赐饼饵和馎饦。”

    饼饵讶异,馎饦理所当然的谢恩。

    “朕百密一疏,险些一时失察,是朕该谢你二人才对!”

    刑氏曾经谋划以皇子替代我,因此后宫久已不闻婴啼。大夏册立皇太子,奉行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在中宫皇后无嫡子的情况下,庶出的皇长子尤为重要。子以母贵,若母妃声名欠佳,皇长子势必处处掣肘。

    梅花鹿喜食盐碱的习性,一经遍传六宫,立时宫中盐贵。

    各处宫苑几乎要到盐水洒地的程度,可怜我那六只梅花鹿,直齁得眼泪汪汪。

    我接连几日,宿在平日无宠的嫔御宫中,直到后宫对孙婕妤的怨念逐渐消失,我的鹿车才再次驾临绮云宫。

    孙媌厚赂鹿卿的谎言,已在妃嫔争相用盐水浇地中被戳穿,她再次见我,颇有些讪讪之意。

    我却故意不提此事,待孙婕妤一如往常。

    黎明时分,我在沉睡中听见外面鼓声阵阵——这是各处城门坊门次第开启的信号。

    我无声的坐起身,惊醒了孙媌。

    她困意十足的揉着朦胧睡眼:“天还这么早,皇上是要准备更衣上朝吗?”

    说话间她也准备起来,服侍我穿着衮冕。

    我笑着按住她肩,轻柔迫她重新躺下:“无事,媌媌且安心睡。”

    我随手披上晨衣,搴帷走出寝殿,定睛望着天边一抹鱼肚白,心中默默计算时辰。

    文武公卿上朝,依律武将尽数骑马,文臣或骑马或乘轿听其自便。众臣通常侵晨即起身,盥洗、穿着朝服后到各处坊门前,等待顺天门响起开启坊门的鼓声。

    城门府门次第开启,文武百官鱼贯进入皇城,在太极殿附近朝房等待早朝,至于其家丁仆从轿夫等,则止步于皇城门两侧的耳房歇脚。

    我闭目凝神,估算时候差不多了,闪开眼道:“汤饼,传旨左右监门卫即刻关闭宫门,南衙禁军搜查宫门各处耳房,察有聚众饮酒、赌博之辈,缴其酒壶、赌具,笞责五十,以儆效尤。”

    待汤饼快步出去传旨,我方施施然起身:“更衣,准备上朝。”

    轿夫开设赌局,是尽人皆知的秘密,甚至常有内监侍卫参与其中。我命禁军前往查赌,可说十拿九稳。

    诸臣隐隐听得宫门被关闭,却不知缘故,难免惊惧失色。我如此雷厉风行的作为,这些惯于观风的公卿首先想到的是,我要清算刑家。

    我照常主持朝会,临近退朝时,禁军统领禀奏:“臣启陛下,臣奉陛下旨意,查宫门耳房聚赌八十九人,双陆棋十一副及博戏赌筹若干。”

    我看见几位臣工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忍笑道:“朕此举,只为防微杜渐。聚赌事小,然祸患弥剧,诸卿不可不明其中道理。”

    一众轿夫被我打得七荤八素,散朝后低阶吏官还好,可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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