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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探虚陵-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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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点点头,那些噩梦自我从古墓回来后,发得越来越频繁,竟然也越来越真实。它们仿佛化作无数的蛊虫,钻进我的肌肤和骨骼里,从头到脚一寸寸地嗜咬我,叫我夜夜不得安宁。

    “漪儿,我晓得你是在怨我许多事情都不告知你,本来我是希望你一生无忧,这般平平静静地过下去,什么凡尘俗世的烦恼,你都不要有,可如今”她顿了顿,眸中神色在烛光渲染下,显得空洞非常。

    “我和锦念,谢子元,也就是如今的尊王,还有我的师妹叶紫絮,四人原是旧识,那时谢子元并未被封为王爵,是个倒斗的江湖浪子,你娘亲锦念是发丘天官师朗的女儿,而我和紫絮则师承风水老生聂乌影。我们四人那时情谊极深,年少轻狂时也做些入墓翻宝的事情,只是多年前,自一个前朝大官的墓葬回来后,我们的人生,却因为一个东西,尽数发生了变化。”

    我安静地听着,心里隐隐猜到那个东西,具体是指的什么。

    昆仑接着道:“我们发现了世上竟然真有长生秘方的存在,看到了有关不死卷玉梭录的记载。还看到了,墓里面活生生的人,活了不知多少年的人!”她面色骇然,仿佛当年的情景真实再现,我抿嘴,暗忖这模样与我当时看见楚王妃时,定是一模一样的。

    “以往,我是不信这些,可事实摆在那,我不得不信。谢子元原本便不是安于生活的人,从此便对那玉梭录起了贪念,下决心定要找到长生的秘方,后来围绕着这玉梭录的找寻,发生了太多事,真的太多了”她叹口气,似乎不堪重负:“最终的结局是人散了,嫁了,死了,都化成灰了”

    昆仑定定望着我,眸中隐有涟漪:“漪儿,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么?”

    “昆仑你也是想要那玉梭录么?”

    昆仑点头,却又摇头,却听她一字一句慢慢道:“我想要的,无非是锦念能活过来,若然她能活过来,我便什么都愿意去做。”

    这句话像是一记晴天霹雳,击得我颤颤后退:“娘亲能活过来?”

    我对娘亲的记忆,停留在她最为风华绝代的时候,她该是世上最美好最温柔的女子,有着世上最灵巧的双手和最甜美的声音,可是那个男人却不懂得好好珍惜她,任由别人对她施以无情的诽谤和践踏。

    我想起这种种往昔,心里阵阵抽痛,仿佛有一条鞭子高高扬起,正狠狠地鞭挞着我内心深处那些灰暗的回忆。只是我奇怪的是,母亲对他人的恶言倒是丝毫不以为意,她是个温柔惯了的人,平日里照顾我时,说得最多的,便是一个叫昆仑的女子,我无法忘记她在提到昆仑二字时,脸上洋溢的,是怎样和煦的微笑。

    那时候,我甚至有种错觉,母亲根本不喜欢那个男人,反而喜欢昆仑多一些。

    后来她死了,被那个恶毒的皇后逼死了,而我也在她离开人世的那一天,彻底疯掉,成为了皇宫里最令人唾弃的怪物。再后来,我便杀了那个女人,而在被处以极刑的时候,是昆仑救下了我,并带我来到了蜀地,这一住,就是十年。

    这时昆仑重又开口,打断了我沉沉浮浮的回忆:“漪儿,玉梭录里的活人之卷,可以令人起死回生”她话音刚落,窗户忽然被人轻轻敲出几声轻微声响,我们闻声同时变色。

    “有什么人过来了。”我压低声音道,同时心中暗忖,刚才敲打窗户的,莫不是洛神,是她提醒我有状况发生么?

    “快些走,谢子元定是派人来问询了。”昆仑情急之下连忙催我,我咬咬牙,匆匆忙忙之中,只得推开窗子飞身而出,刚跃出窗外,从房子的屋顶上忽地又倒悬下来一个人,将我唬了一跳。

    那人掌心冰凉细腻,一把抓着我的手,翻身将我提了上去,随即两人轻轻落到了那青瓦之上。

    “嘘。”来人对我做个噤声动作,我一瞧大喜,果然是洛神无疑。

30月影() 
第二十九章月影

    这时于远处的淡淡月色下依稀现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接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待到来人走近,却是一个五短身材的男子,面貌轮廓很是熟悉,竟然是尊王身边的常五。》

    我疑惑地瞧了眼洛神,洛神则抿了唇,轻轻揭开屋顶上一片青瓦,顿时屋内的烛光自洞口外泄了出来。我俯子,从那空洞处向下瞧,见那常五此时已经进了屋,昆仑背对着他,正一言不发地伏案书写,没有丝毫慌乱,仿佛我方才来过的痕迹,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

    “前辈。”这常五以前看来阴森可怖,想不到倒是懂些礼数。他朝昆仑揖了揖,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金丝软缎包裹的物事,瞧来极是贵重,走上前去,小心地将那软缎搁在昆仑一旁的桌上。

    昆仑回头,敛眉:“这是?”

    “这是主人今日刚得的一批货。”常五轻轻将那金丝软缎打开,一大堆金色物事霎时跳入我的眼帘,我的心猛地颤了一下,那精巧鎏金的罕见物事,我再熟悉不过,竟然是一批数量可观的金箔残片!我下意识去看洛神,洛神也扬起脸看我,漆黑的眸子里点起少有的亮光,似乎也有些吃惊。

    “怎么短时间内,又多出了这许多金箔?”昆仑捏起一片金箔端详,看似漫不经心地道。

    “主人今日接待了一位客人,这批货是那客人带来的见面礼。”

    客人?

    我蹙眉,什么客人这么有来头,还将这么贵重的金箔献给尊王,却是何意?

    昆仑淡笑:“那客人可是开出了什么交换条件?”她笑得颇有些轻蔑,又道:“谢子元做起生意来,倒是有些手段,以往我怎就没看出他有这般天赋?”

    常五沉默一番,也没有接话,随即道:“主人吩咐下来,前辈且在这里安心破译金箔,至于这后续的货,我们会慢慢添补过来。”

    “那是自然,你回去告知他,不必过于焦心,我与他,如今可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自会好好替他打算,尽心尽力。”昆仑面沉如水,咬字缓慢,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常五,仿佛要将他从外往里瞧个通透。

    那常五似乎有些不自在,匆忙打个揖道:“那前辈好生休息,我这便回去复命。”随即转身推门,流云般地去了。

    常五掩好门后,等得一阵,昆仑这才抬起头,意味深长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冲我摇了摇头。

    我心领神会,咬了咬牙,待得常五走得远了,才低低对洛神道:“走吧。”翻身跳下房屋院墙,落到外围的花树丛中,洛神也轻盈跟了过来。

    我一言不发,在斑驳树影之下行走,四周除了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再无一丝嘈杂,此时月亮升得高了,银色月华自银盘中撒落,落在地上,显出一片柔和之色。

    这条小路仿佛没有尽头,我踏着碎银,一路缓行,而身后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始终淡淡相随。

    四周安静非常,我心里却是起伏不已,一会又是洛神的模样,一会又是昆仑的音容,还有那常五带过来的耀眼金箔,这些事情慢慢糅杂,却又牵扯着缠绕,慢慢地拼合浮现出我娘亲的温柔笑靥,她素衣柏钗,正亭亭立在小路的尽头,笑着唤我漪儿。

    我瞧着那虚幻景致,一阵心颤,脚步不由变得匆匆起来。

    我的娘亲,真的能如昆仑说的那般活过来么?

    她离去的时光太过久远,如今想来,恍若一个太过梦幻的镜花水月,可即便是这般的虚幻飘渺,现下因着昆仑的一句话,却给予了我极大的期盼。我捏了捏手指,暗下决心,看来以后不管前途如何艰辛迷惘,我也是要搏上一搏了。

    我思绪飘飞,冷不防衣袖自后被人轻轻捉住,身子一滞,一时愣在了原地。

    “莫走得急了,停下可好?”

    我被身后那冷静的女子牵住衣袖,薄衫下的手霎时一阵发烫,急忙缩了回来,窘迫道:“洛神,可是有事和我说么?”

    “没什么要事,清漪可否陪我走一会?”洛神语气依旧淡淡如往昔,却仿佛含着令人无法拒绝的一抹韵意。

    我半晌没有说话,惊讶于她竟然会说出这般的邀请之言来。

    她向来冰冷,现下这是怎么了,竟然会提出要我陪她走一会的要求?

    怔怔盯着那月下女子,她身上安静幽冷的气息,在这皓皓银月下越发显得淡漠,绰约的轮廓,亦被月光渲染上如水光辉。只是可惜的是,她那白玉面具下半遮半掩的面容,隐在云遮雾绕中,却总也瞧不分明。

    我恍惚中觉得,那面具勾勒出的轮廓,那双眸下的沉水冷静,似乎曾经在何处见过?

    想到这,脑中忽地搅得一片混沌,仿佛有一根粗大的藤蔓正在从内心深处破土而出,渐渐生枝长叶,便要将那覆盖记忆的灰尘轻掸开去,露出原本面貌,可是再想认真细想,终究一无所获。

    是什么时候,也是这般的月光,我曾经见过洛神么?

    “好。”迟疑中,我点点头。

    “你似乎总在想事情。”洛神唇角微勾,漾出浅弧,虽是极淡,近处瞧来,却足以令月华失色。仿佛晶莹昙花幽雅绽放,于暗夜中吐露冷芳,这种沁人心脾的宜人,藏在子夜的最深处,总是不被人所捕捉。

    我鲜少见她笑,此番见了她唇角那抹隐隐笑意,竟自愣了片刻,心中也仿佛由着她这淡笑,卸下了万千负担,蓦地变得轻松起来。

    “你们若是将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都一一告知于我,何需要我这般日日百思琢磨,好生辛苦?”我也笑道。

    她迈开脚步,走到我旁边,并肩而行:“你知道有些事情可说,有些事,却不可说。”

    “可说,不可说,倒也无妨。”我挑眉道:“这些事情,日后我自会尽力摆弄清楚。现如今昆仑无恙,我也能安心去做我自个的事情了,你主人不是禁锢我不让我离开么?我便如了他的愿,和他做笔交易。”

    我看得出,我在尊王眼中,定是还有别的用途,他禁锢昆仑,无非是想威胁我,央我答应他那寻找长生之术的要求。我不知道自个到底能起着怎样的作用,但是玉梭录,不管它是否子虚乌有,为了我娘亲,为了昆仑,我定也要踏遍河川将它找寻出来。

    我也终于能体会昆仑的想法,这世上最适合与之做交易的人,不就是这握有许多线索和财力人力的王爷么?

    “你要答应主人的要求,去寻那玉梭录?”洛神仿佛有些不可置信:“这不该是你”

    “不是我,那洛神你说,如何才是我?”

    洛神停下来,抿唇不语。

    我笑:“你不晓得,我便更不晓得自己到底是什么了。小时候,宫人们都说我是个怪物,恨不得时时避而远之,我那时在想,我真有那般可怕么?后来随着昆仑每日在轩子里读书练功,自己以往是个怎生模样,却又忘得干净了,上次在王妃寝陵,我杀掉那睚眦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见到恶鬼般的表情,却又提醒了我,我定是一个不祥之人。”

    或许我本身便是个魔障,昆仑这才会从小叫我心平气和,不准嗔,不准躁,如若不然,便会被噩梦夜夜纠缠,不得安生。

    我自嘲的话还未说完,肩膀微微一凉,竟然是被那贴近的女子给按住了。

    突如其来的接触令我心里微微一颤,心里仿佛随之裂开一个毫无实质的大洞,那洞虚无地张着,从里面溢出些许难以名状的异样之感,令我有些惊慌无措。

    “莫动。”洛神叫住我,从怀里取出了那枚狴犴玉簪,倾身过来,淡淡幽香立时扑入我的鼻息,随即轻柔地将我身后垂下的几缕散发拨上,再替我将那玉簪别了上去。

    “终归是你的东西,戴在你头上,最是合适不过。”她眼眸微眯,静静地盯着我。

    “多谢。”我支吾,摸了摸头上安然回归的玉簪,面上早已经烫得厉害,却又听出她的话里,似乎有着别的一层意味。

    “时辰不早了,我该是谢你能陪我走这一段路,回了罢。”她重新向前行去,我顶着发烫的脸急忙跟了下去。

    奇怪的是接下来这一路下来,两人却又忽然不再说话。我始终与她保持距离,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想起每次洛神只要一靠近我,心里便总是平静不下来,却又弄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般奇异感觉出现。我虽是疑虑,但是也不敢再往深处细想,也许我心底里,对这种陌生感觉,有着一种潜在的畏惧也未可知。

    在洛神的陪同下,我小心避过耳目,安然回到长丰苑客房,洛神也未在长丰苑多待,送我回屋后,便也举步回了玉砌园。

    我静静倚在榻上,房间里寂静非常,只余下我一人的呼吸声,盯着那冰冷桌椅,想起今日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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