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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朱锦生香-第2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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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啸之隐约感觉到了某种不祥之兆。

    但是此刻,他没法推辞,于是只得低头道:“臣明白,此次出征,定不负陛下所望。”

    宗恪点点头:“太傅夫人那边,你尽管放心,崔景明会经常过去。”

    姜啸之谢了恩,退出来。

    时间紧急,他已经不能再回太傅府了,姜啸之明白,他这就得着手出征的事了。

    走出宫里,姜啸之感觉到寒风呼啸,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灰黄色的厚厚云层堆积在天际,压得低低的,看来今冬的第一场雪就要到来了。

    他猜错了,姜啸之忽然想,今冬,并不是一个暖冬。

    姜啸之走后,宗恪拿起桌上的手机,再度按开了那个视频。

    他久久凝视着镜头里的男女,那是他不熟悉的微笑,两个,都是。

    他们很开心,心里充满喜悦,这谁都看得出来,他们在他面前,从未有过此种表情。

    宗恪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种心情嫉妒?好像并不是。如果硬要说是嫉妒,或许他嫉妒的是他们可以在一起,而自己却和妻子天人永隔。

    他想,他愤怒的是姜啸之打破了某种假象:他们可以坦诚相对的假象。

    萧铮曾经对宗恪说过一句话,他说,他们毕竟是君臣。

    如今,**裸的真相暴露出来之后,宗恪不得不重新面对这句话:是的,他们毕竟……是君臣。

    他放下手机,喃喃道:“姜啸之,你到底会怎么来证明你自己呢?”

    到底该如何证明自己?这也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萦绕在姜啸之心头的一句话。

    他很清楚,南征任务落在自己头上,这意味着什么。

    这项人事任命,表面上看,是意味着皇帝对自己的重视。朝堂上下人人皆知,宗恪一贯都很重视姜啸之。

    但他自己最清楚,如今这任命里,已经没有了往昔单纯的重视意味了。

    它已经化身为一道证明题:姜啸之,你得证明你自己。

    证明你对大延依旧忠诚,证明你对天子绝无二心。

    想到这一点,姜啸之的心里,就有无比的沉重。

    他和宗恪,怎么会走到如今来的?

    如果在从前,这种任命不可能落在他身上,姜啸之明白,宗恪是清楚他身世秘密的人,让他带兵去讨伐那对改姓着他真正姓氏的兄弟,讨伐那对家中依然供奉着他生父牌位的靳氏兄弟,这对姜啸之而言,太不近人情。

    宗恪,从来就不是个不近人情的皇帝。

    然而,如今这道不近人情的命令,偏偏落在了他的头上。

    皇帝对他的爱护消失了,宗恪对他的信任也消失了,它们转变成了**裸的质问:姜啸之,你是否还保持着你的忠诚?

    对这个问题,姜啸之会回答,他依然忠诚,但那只是对大延。

    他已经丧失了对主君的忠诚,从他与厉婷婷有暧昧之后。

    他已经丧失了对养父的忠诚,从他看着黑豹死去之后。

    但是姜啸之也明白,这道证明题,他必须做出来。他必须自证忠诚,他必须打赢这一仗。

    否则,别说回舜天养老,到时候,就连保全自己的性命,恐怕都不可能了。

    大军出发的时间,定在了半个月之后,姜啸之离开锦衣卫,他的职务暂由萧铮代理。

    随同他参加平叛的还有丁威裴峻以及游麟兄弟,他们都是重要的武将,此次要发挥他们的作用。

    出征的日子终于来了!

    那日一大早,风一如既往的狂暴,虽然太阳高悬半空,但空气却是接近零度的冰冷,猎猎旌旗之下,列队整齐的千军万马静静伫立,毫无声息,寒冷的天气给每个人的铠甲都铺上了一层冰霜。

    披霜挂雪的金属,反射着冰冷刺目的光芒,那么闪耀,却寂静无声。

    饮了那杯酒,向天子辞行之后,姜啸之跨上他那匹雪飞翩。

    “出发。”他淡淡地说。

    姜啸之率军讨伐南方的消息,很快传入了厉婷婷的耳朵。

    起初,她质疑这消息,南方出乱子了她知道,但她没想到,宗恪会派姜啸之出征。

    厉婷婷心中七上八下,这任命来得太快,也太没道理,现在都知道太傅夫人病重,姜啸之连朝会都告假了,这种时候,宗恪偏偏派他去南方……

    联想到之前姜啸之和她说的那些话,厉婷婷觉得自己抱有忧虑是完全有理由的,她甚至怀疑,宗恪这次的任命,里面藏有别的什么意图。

    几个晚上,厉婷婷都无法入睡,她发愁,却不敢让人瞧出来,只有近前的一两个宫人觉察到了她的异样。

    沉樱在沉默许久之后,终于问她,是不是在为什么事发愁。

    “是有事情发愁,可我没办法解决。”厉婷婷说,“遇到了力不能及的坎。”

    沉樱垂下眼帘,她踌躇片刻,才抬起眼睛:“是与武功侯有关么?”

    厉婷婷一惊!

    “为什么……这么问?”她有点结巴。

    “奴婢感觉得出来。”沉樱低声说,“前两天公主在昭阳宫外徘徊,好几次都差点进去,又出来。公主此举,必然不是为了琬妃娘娘,对吧?”

    厉婷婷苦笑,原来这么细微的地方,都被沉樱察觉到了。

    “而且公主病重时,奴婢听见公主呼唤武功侯的名字……”

    厉婷婷吓了一跳:“什么?!有这种事?!”

    沉樱点头:“那两日公主发热,神志不清,经常有呓语……”

    厉婷婷一个激灵,她忽然想起,那几天宗恪也有经常过来探视难道是他听见了自己的呓语?

    厉婷婷的冷汗都出来了,她万万没料到,事情竟然是从自己这儿泄露出去的……自己为什么当时不找针把嘴缝上呢?!

    看厉婷婷神色呆呆的,沉樱试探着问:“公主?是真的么?和武功侯的事……”

    良久,厉婷婷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着你了。”她哑声道,“我也没指望别的,往后,也不指望能再和他相见眼下我更担心他的安全,宗恪既然对他满腔怨恨,这一趟南征,必不是好差事。”

    见沉樱沉默不语,厉婷婷勉强笑道:“你肯定不高兴这种事,对吧,我和一个狄虏。其实姜啸之他……”

    “奴婢没有。”沉樱摇摇头,“那些,奴婢不在乎。”

    “……”

    “奴婢的父母把奴婢送到公主跟前,奴婢就只听从公主的吩咐,别的,奴婢不会去管。”她停了停,才道,“当年,公主让奴婢给太子下药,奴婢不会违命。如今公主一心为太子着想,奴婢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厉婷婷苦笑连连:“沉樱,是我错了。你不该对我言听计从,那不对。”

    沉樱看着她:“公主又要提那个所谓的‘自由’了,是么?”

    厉婷婷只得长叹。

    “我不知道现在逼着你去‘自由’,是不是更加不对,可是既然你肯听我的,沉樱,那我就再拜托你一件事,”厉婷婷说到这儿,思绪翻滚,她忽然显得有些悲哀,“也许,就是最后一件事。”

    “公主想要奴婢去做什么事?”

    “和姜啸之一同去南方。”厉婷婷说,“沉樱,我不放心他。不需你做什么,我只想知道他的情况。”

    沉樱略一沉吟,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还有,这件事完成之后,如果喜欢外面,你就不必再回宫来了。”厉婷婷握住她的手,“这儿不是什么好地方,是牢笼,不该关你一辈子,青菡她们出不去,那是没辙。沉樱你还年轻,往后,不要再自投罗网了。”

    沉樱眨了眨黑色的眼睛,却没出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百二十章

    最近一段时间,姜啸之时常会想起自己的生父。

    那个叫靳仲安的男人。

    事实上,虽然靳仲安是他的生父,但姜啸之却极少认真去想,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在姜啸之过往这几十年里,他一贯的思维只是:父母手足蒙冤被害,他要复仇。

    后来,大仇得报,所剩的思维也仍旧是:他有一个悲哀痛苦的过去。

    一想起父亲,姜啸之的心,就会被浓浓的近乎窒息的悲哀笼罩,以至于,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他都无法仔细考虑。

    但是近来,他却开始思考起一些别的来,一些从前不会想到的细节。

    比如,父亲最后一次去定州讨伐狄虏时,他有没有对自己的未来产生过预感。

    那时候姜啸之才八岁,太小了,无法了解到这一点。

    但他却奇怪地记得那一幕:父亲独自坐在书房里,像是在发呆。

    他还记得天已经黑了,书房里没有上灯,父亲面前的书摊开着,却好久都没有翻动一页。

    小小的姜啸之在门口看着,心里觉得奇怪,却不敢问。

    后来父亲发觉他在门口,便起身来,笑着把他牵进书房,让他坐在高高的椅子上。

    那个傍晚,父亲和他说了很多话,时间太久远,姜啸之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他只大略记得,父亲说,自己要去定州打仗了,哥哥们也要跟去。

    “我也要去!我会骑马了!”姜啸之记得当时自己争辩了两句。

    父亲就笑起来。

    “光是会骑马可不够。”父亲说,“那些狄虏,可凶得很呢!”

    姜啸之被父亲说得有几分害怕,他赶忙问:“爹,你不怕那些狄虏么?”

    被小儿子这么一问,靳仲安笑起来。

    “要是怕的话,那还怎么去打仗?”他摸了摸孩子的脑瓜,“心里生了惧怕,一上战场就输了。”

    男人停了停,忽然说:“狄虏其实不算什么。这世上,有比狄虏更加可怕的东西。”

    这话,姜啸之当时听不懂,在他看来,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狄虏,应该是世上最可怕的生物了,怎么会有比狄虏更可怕的东西呢?

    很多年后,姜啸之终于明白,狄虏不吃人肉也不喝人血,他们和他一样吃米饭馒头。

    而这世上,还真的有比狄虏更加可怕的东西,那就是不信任你的人的心。

    时隔多年,再回忆起父亲当时的神色,姜啸之暗自疑惑,他觉得父亲当时,应该已经洞悉了朝中那股席卷向他的险恶,他已经对未来遭遇的一切,有了预感。

    可他为什么不逃呢?

    姜啸之想不通,既然知道自己效忠的那个人,根本不值得效忠,那为什么父亲不改弦更张,另谋出路?

    为什么还固执己见的带着全家人去送死呢?

    他曾经长久的卡在这个困惑上,并且深深为自己的父亲所不值,甚至隐约对父亲的选择有种鄙视,鄙视他的愚忠,姜啸之认同养父的说法,血统从来就不能说明什么,人渣一样的帝王,根本就不值得臣子为他去送死,若换做姜啸之自己,恐怕会急流勇退,辞官避难。

    然而如今,姜啸之却恍然大悟。

    父亲效忠的,其实并不是景安帝,而是他自己的信念,那个“必须倾尽全力扫清狄虏”的信念。

    为了这个信念,哪怕最后被腰斩,父亲也不会觉得后悔。

    那么,自己的信念又是什么呢?为宗恪扫平威胁到他的障碍?危险就在眼前了,他为什么不逃呢?为什么还要领命带兵,去南方平叛?

    难道自己这就不算愚忠了么?这不是比父亲的信念,更加荒谬的愚忠么?……

    姜啸之答不上来。

    大军行至皖州,暂且停下来,原本王师的计划是直接从玉龙关去楚州,这是一贯的路线。然而如今却行不通了,玉龙关落在了叛军手里,他们被堵在了皖州边界。

    现在,摆在姜啸之他们面前的一个难题是:接下来该怎么打。

    玉龙关已经丢了,如果继续这么向前冲,只会撞墙,白白损失兵力,那样就落入了元晟的陷阱。

    姜啸之召集了部下,大家围着军事地图开会,一时间,谁都提不出更好的办法。

    姜啸之俯下身,仔细盯着庞大的地图,他的手指忽然伸向其中一块:“试试从这儿过去,怎么样?”

    游麟低头一看,有点吃惊:“大人,这一块是僮人的地盘啊。”

    “嗯,我知道。可咱们为什么不能从这儿穿过去?”姜啸之飞快用手指划过地图,“从这儿穿过去,可以直抵楚州,这就好像一把刀刃,能彻底劈开叛军。”

    然而帐内,却没有赞同的声音。

    “僮人的地界,咱们能过去么?”游迅的声音带着迟疑,“那边是禁区吧。”

    僮人的地盘,是一块禁区,这个认知几乎是公认的。皖州西北,是一大片莽莽丛林,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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