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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6章

宁小闲御神录-第14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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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放开神念,当即感受到方圆十余丈内的草丛、枝叶、树干上,都沾染了这样细密而不成片的血渍。

    他可以确认无疑,那是娜仁的鲜血!

    “她呢?”乌谬开了口,声音不复动听,沙哑得像是沙漠里多日不曾饮水的旅人。

    末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这时侧了侧头道:“到处都是。”

    乌谬一下闭起了眼,声音更加沙哑:“为什么杀她?”

    “她杀了,自然要血债血偿!”

    乌谬声音放得很轻很轻:“你对她作了什么?”

    “你知道的。”末紧紧盯着他,“挫骨扬灰。”

    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一点儿也没有夸大的成分。特木罕本身就有一项神通名为“挫骨扬灰”,混元境及以下中此术者,肌肉和血液都会炸作血雾,连骨骼都被分解为细小的粉末,这样身体被分解为微尘的痛苦,世间无人能够道尽,真正将“杀人于无形”这几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只是这项术法颇耗元气,如非结下深仇大恨,他很少使用。

    所以乌谬在这里的树木、草叶上都能嗅到娜仁的气息,却寻不见完整的她。

    两日前,她还与他交颈缠、绵,以自身的娇柔来抚平他的怒火,劝说他以沙度烈大局为重。她的呻|吟、她的香气、她光滑而柔软的触感似乎还留在他的枕畔,流连不去,今日他却接到了这样冰冷而残酷的现实。

    末好狠辣的手段,甚至没给她留下全尸。

    乌谬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末暴怒的神色已经褪去,缓步走了过来,一边道:“我知道娜仁杀我儿子,是出自你的授意,我也知道你为什么杀他!”

    乌谬这才睁眼,轻声道:“你假神王之手灭尽孤木部落,毁坏古纳图,断我子嗣希望,这二百六十年里竟能行若无事,继续与我称兄道弟,让我替沙度烈卖命。”他凤眸中浮现淡淡血光,“末,你真是好算计!”

    无论自己怎样遮掩,他果然已经查明了真相。末脚步顿住,长吸了一口气。

    他呼吸之间,整个山林的风都烈烈作响,像是一下子变得暴躁起来。

    然后他才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从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让你断了子嗣,但你也杀了我的独子作为报复。这事儿就算扯平了,天隙开启在即,你我重新联手,才能在南赡部洲创下千秋功业,让沙度烈后世子孙都铭记我们于心!”父子连心。被杀,他一时同样气恨如狂,可是杀掉娜仁出了胸中恶气后,他马上就将这些负面情绪都压了下去。

    是他对不住乌谬在先,现在对方杀了他的儿子,一报还一报,是非都算了结。儿子虽然难得,以后或有机会再生,可是争霸南赡部洲的机会千载难逢,若再错失这次良机,沙度烈恐怕永无翻身之日了。

第2284章 爱别离

    他身后有厚土部族,乌谬身后有锐金部族,这两大主流势力要是互掐,沙度烈又要陷入内战。

    天下大势,已容不得沙度烈再生内耗!

    舍小为大,这是他和乌谬一向以来的信条。他相信老伙计一定可以领会自己的用心,放下个人恩怨,重新齐心协力。

    “扯平?不,我们没有扯平。”乌谬嘴角一扯,忽然笑了。这一笑竟然妖冶至极,如同王都的大河边绽放的紫色曼陀罗。“你杀了我的女人!”

    “你的女人?”末微怔,立刻明白在自己闭关时,乌谬和娜仁之间的关系必定有所改变。唔,所以说这个结拜兄弟还是对自己的女卫下手了吗?

    末与乌谬相识无数年,对他的神情举止了若指掌,这时就明白他怒火沸腾,不由得低声道:“我接到的死讯,也是太过气愤才用出了挫骨扬灰。不过国有国法,杀害王储的凶手必死,这一点望你理解。”

    娜仁不过是锐金部一个小小孤女,被调到乌谬身边充作护卫而已,哪怕在沙度烈立国以后被提擢为一等贵族,但她低贱的出身始终摆在那里,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可是沙度烈王储,真正的特木罕血脉,身份何等尊崇?娜仁弑王储,当然必死无疑!他只要娜仁性命,却不再跟乌谬计较,一方面是由于二百多年前对孤木部落所作所为是他理亏在先,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的大度和忍让!

    他和乌谬都明白,哪怕不完全受到南赡部洲天道的制约,自己也很难再有子嗣了,否则这两百多年来为何末也未再生养后代?一死,他想再诞下一子不晓得要等到猴年马月。

    在子嗣这件事上,双方算是扯平了。他饱受丧子之痛困扰,却依旧愿意与乌谬冰释前嫌。这个好兄弟从来以大局为重,必能体会他的苦心。

    乌谬赫赫笑了两声:“国有国法,家也有家规。你越俎代庖对娜仁下手,就是不把我放在手里。”声音变得更加轻柔,说出来的话却锋锐如针尖,“你那儿子蠢如猪狗,也配与娜仁相提并论?嘿,死得好!”他侧了侧头,“你还记得我身上的诅咒吗?别忘了,当时我们同时中术!”

    最后几字出口,他的眸光已经变作了血一般鲜红的颜色!

    当年他们杀掉的大巫凶临死前发出毒咒,要对方断子绝孙,不独是乌谬中了,连末也受到了波及。只不过末先前已生下一子,香火延续下来,对这诅咒自然没有乌谬在意。

    可是现在,死了,现在再去想这诅咒的内容,那真叫细思极恐!

    末面色一变,大声喝道:“你要为一个小小的女侍,葬送沙度烈的未来吗?乌谬,你可思量清楚!”

    声若雷霆,有当头棒喝之效。

    可惜乌谬不为所动,右手虚晃一下,即有黑气萦绕上来,化作一杆长戟。他手腕一抬,戟尖就对准了末:“我比你仁慈一点,待杀了你后,取你魂魄为我器灵。好兄弟,你照旧可以陪着我,完成沙度烈的丰功伟业。”

    这时不远处的大树后方也转出来一个人,望见这场面重重地叹了口气。

    乌谬对他的到来毫不惊讶,泛着红光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曹牧,你帮哪一边?”

    后赶来这人,就是大巫凶曹牧。

    他最忌惮的一幕,终于还是发生了。曹牧脸上慈祥的笑容早已撤得一干二净,面无表情地站到了乌谬身边去。既然不能避免,那就听从自己的本意而为吧。

    因为古纳图之事,他对乌谬有所亏欠,这一回就算补上了吧。

    远处又有熟悉的波动传来,那是王都里面的混元境和神境即将到来的前兆。乌谬先前的长啸,已经将整个王都里潜藏的大能全部惊动!

    乌谬伫立当场,戟尖直指苍穹,作了一个起手式。此时风雨无歇,刮到跟前却特地绕开了他,仿佛对他也心存敬畏。

    末也缓缓执出了自己的本命神器。他知道,眼下再没有挽回的余地,唯有战之一途!

    昔日情同手足,今日操戈相向。

    这里的气氛突然一下沉凝,双方气机感应交缠,如同巨网将所有人都黏著其中。

    直到

    直到半空中一记惊雷劈下,电光将夜空照亮如白昼。

    光芒将乌谬的眸子照得琉璃一般透明的时候,他也猛地迈出一步,直接跨越自己和末之间的距离,将戟尖送到了敌人的胸口上!

    什么大义、什么大局、什么深谋远虑,都见鬼去吧!就这么一次,他要听从自己的本心行事。

    那滔天的恨意、那无尽的懊悔、那直似将心底都能凿穿的悲恸交织在一起,酿成了最深最纯的苦水,只掬一口就要将他逼疯!

    红鸦帐的真相被揭开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和末决无可能回复从前了。他们本该做个了断。

    如果他早一步先发制人,或许娜仁就不会死了。

    想起娜仁,他心头就是针刺一般的疼痛。

    那个长久以来一直站在他身后、似乎能陪他到地老天荒的婀娜身影,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这种连胸腔都要炸裂的痛苦,只有用疯狂的战斗才能缓解;这种镌入了骨髓的仇恨,只有用末的鲜血才能洗净!

    杀!

    杀掉眼前这个谋算他子嗣、杀害他女人的凶手!

    等着吧,搅进这一场阴谋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下一记连珠闪电的光芒再次辉映夜空。电光石火之间,有许多许多细节突然浮上心头,像是一粒粒珍珠终于串上了线,寻出了首尾。

    先前他和末情同手足,特木罕连闭关期间都可以放心将整个沙度烈交给他打理;至于,虽说是相看两厌,但多数情况下还是相安无事的,双方至少能保持表面上的和气。

    从什么时候起,双方之间的矛盾日渐尖锐、激化,最后酿了今日的祸事呢?

    好像……

    好像就从某一个人出现在王都开始!

第2285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看起来是那么不起眼,第一次被引荐到面前,王储只让她用车行一试身手。

    从此以后,她算是越爬越高了。可是如今往回推导,乌谬就发现她的每一次出谋划策,表面上看来是在为主子服务、排忧解难,实则都将整个时局推向了不可逆转的恶化当中!

    她用单骑生意盘活了快活运,看起来像是为王储攒足了墨晶。可是别忘了,随后就卷入了跟风事件,狼狈不堪。

    印鉴处的官员乌明是怎么死的?哪怕凶手已经抓到,现在看来仍是疑点重重。

    快活运的四个据点为什么会突然起火,纵火犯至今也没落网。

    太依赖她了,虽然她的确能替他赚钱,可是从长远来看,王储殿下的资产总在与大监国的纷争中一次又一次地缩水。每一次,背后都有她的推波助澜,每一次,她也都是十足无辜的,因为每个决策都是当事人自己做出来的,她都不必承担任何责任!

    直到她投入大监国麾下,这奇怪的轮回又再重新上演。

    末说娜仁杀了王储,然而乌谬当然知道,自己从来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忠心耿耿的娜仁也绝不可能擅自动手。

    唯一的可能,是“她”又出手了。

    先前她借用了重溪的脸蛋和身份,将沙度烈的最高首领玩|弄于鼓掌之中;而这一次,她冒充的是娜仁!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想明白了王储府从牙市拍卖会上买走蝎尾鞭的原因了:

    那根本不是要的东西,而是这个幽灵一般的女子假借他的名义拿下的。所谓大总管钱江亲去现场购买,呵呵,只不过又是一个幌子罢了。

    她买下蝎尾鞭的理由也很简单:她可以将娜仁冒充得维妙维肖,可是娜仁的武器却很特别,造成的创口形状更特别。为了取信于末,她必须用娜仁的招牌式武器杀掉,如此看起来才像证据确凿。

    这样推导下来,既然“她”要连末也骗过,就不可能是末派来的细作。如此说来,她的出身只有一处了:

    圣域!

    但那没有关系,等他杀掉末,为自己和娜仁报了仇,稳定了沙度烈的局势,再去寻找那个女贼。

    他和她之间,有一笔账要好好清算!

    #####

    那一记闪电划破夜空的时候,宁小闲正站在极远处的山峰峭壁,倚着丈夫往战场眺望。

    他们都恢复了本来面貌。

    隔得太远了,以她的目力都不能尽览战局。这也是为了计划的顺利落实起见,毕竟王都一向卧虎藏龙,这一回大能们都被惊动过来,她可不想走露了自己的行踪。

    那里风云变幻,高耸的山峰被削下,巨大的山脉垮塌下去。

    天摇地动。

    宁小闲喃喃道:“打起来了。”卷入战局的不仅是乌谬和末,还有隐在王都当中的神境。所以这一场战斗必定异常激烈,无论谁最后赢得胜利,都只是惨胜。

    这就遂了长天和她的意愿。

    这个局,两人一早就布下了,一定要引动乌谬和末兄弟反目、同室操戈。如此,沙度烈才会遭受最大程度的削减,南赡部洲面临的压力才会减小。

    娜仁对她说过,末和乌谬之间的情谊坚不可摧,昔年的黑水族第一美人也不能离间。但是宁小闲知道,这只不过是因为她找错了导火索而已。

    娜仁在乌谬心目中到底是何种地位?这一点或许当事人双方都不清楚,但是宁小闲多少看出了一些眉目。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或许连乌谬也说不清,自己对娜仁到底是何种感情。他在王廷上听到飞艇坠毁的消息勃然大怒,到底是为了追查的证据还是为了娜仁?恐怕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有时候相伴太久,反而模糊了感情本身。

    至于娜仁,她虽然明了自己心意,对乌谬也是一往情深,却在自矜的时候又不自信。大概她打从心底知道,男人一向是得不到的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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