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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推棺-第2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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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秘看了几页,第一个是杀牛的案子,城外农户的耕牛莫名死了,但早先在田间地头与人有过争吵,对方又扬言要杀他全家,结果当晚耕牛就踩了陷坑,折断了牛腿,农户带人打上门,威胁者却有不在场证据,双方自是争论不休,便告到了官府上来。

    古时到底是农耕为主的社会形态,历朝历代都非常注重耕牛的保护,杀牛可是大罪,不夸张的说,古时的牛命比人命还要贵一些。

    至于水浒传之类的演义小说之中,动不动就切二斤熟牛肉,筛三五斤烈酒,那也是太过夸张,虽然也有吃牛肉的,但大多是富贵人家,寻常人哪里见得甚么牛肉。

    正如此案,这牛断了腿之后,便再无法耕田,只能报送官府,得了批复才允许杀牛。

    再往前推一段历史,杀牛之后也就只有牛肉能够自行处理,剩下的东西都不能私自买卖。

    因为牛皮可以做甲胄,牛筋牛角可以做弓箭,这些东西都算是违禁商品。

    虽然这桩案子看似无厘头,但实际上动机就是破案的王道,半途挖个陷坑,费尽心机,却害牛不害人,害牛的话,干脆把牛毒死也便罢了,却又只是弄折了牛腿,这动机就很明显了。

    此人必定是想吃牛肉,却又苦无由头,便挖个陷坑把牛腿弄断,如此一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杀牛吃肉,至于谁是真凶,只需去问问牛卖给了谁,也就清楚了。

    李秘想了想,又查漏补缺了一番,这才将自己的办案方针写上,将这卷宗放到了另一边,又看起其他案子来。

    这些个案子虽然都不过是市井街邻的小事,但却有难以分辨决断,亦或者需要很长时间或者很多人力去侦查,办案的价值却又抵不过人工,出动整个消防队去救电线杠上一只宠物猫的事情,在古代是不太可能见到的。

    所以积压下来的案子,很大一部分都是最低优先级,所以才被延后,事实上那些举告的当事人只怕都不愿再来衙门走一趟,大多也是不了了之的。

    也正因此,李秘的效率也非常之高,毕竟有着不低的刑侦素养和眼界,很多案子在当时之人看来是云里雾里,可李秘没有先入为主,从最单纯的动机出发,本着谁受益谁犯罪的原则,很快也就处理完了。

    毕竟这些又不是甚么惊天大案,更不是凶案,一两起械斗的案子也是写得很清楚,李秘将办案指导写下来,理刑馆养一只能看懂字的猴子,都能把这事儿给办成了。

    如此在签押房忙活到下午三点,李秘也是眼睛都酸胀起来,毕竟是有伤在身,久坐之后气血积压,手脚发麻,李秘也便停了下来,打算出去抽斗烟,透透气,顺便到饭厅去吃点东西。

    李秘走到外头来之时,书吏们也在午休,大部分人刚刚从饭厅回来,正踱步消食,相互寒暄交谈。

    若是往日里,还能小憩一个时辰,只是年关将近,事情太忙,他们也就没再午睡了。

    许是宋知微在李秘签押办公的期间,将李秘留下来的土产都分发了下去,又许是宋知微将李秘一直赡养曹建安等人家属的事情说给众人知晓了。

    李秘总觉得这些人的目光友善了不少,又或许是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当他将厚厚的卷宗交给理刑馆押司之时,众人都佩服他的办案能力。

    尤其是押司略微过目,快速浏览了李秘的办案方向之后,更是频频点头。

    李秘不懂古文,对那些文绉绉的文字并不擅长,所以写的都是大白话,通俗易懂,也不需押司再翻译给那些捕快和衙役,倒是省了不少事。

    押司又将卷宗交到曹司手里,曹司送到宋知微这厢来,众人层层看过,都觉着高效又稳当,对李秘的能力也是刮目相看。

    眼下李秘走出签押房,这些书吏和馆吏们,也都不再敌视,有些曾与李秘相识的,眼下也是颔首微笑,算是招呼。

    李秘本就没甚么架子,也不高冷,一一回应,便走出大堂来,点上烟杆子,瘸着腿子慢慢走,慢慢抽着烟。

    出了理刑馆之后,李秘便往府衙的膳堂走去,这膳堂也是有规矩的,似知府同知等人,若是留在这里吃饭,当然是单人套餐。

    而寻常书吏只能吃大锅饭,不同等级,饭食优劣也不同,李秘是九品知事,本只是两荤一素一汤的标准,可他在养伤,陈和光或者宋知微该是提醒过膳堂,菜色自然就与别人不一样了。

    也好在其他人都已经吃完,李秘到时,膳堂里头已经没多少人,伙夫厨娘们见得李秘过来,赶忙重温饭菜,给李秘端了上来。

    李秘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是给自己开小灶,再加上又临近年关了,便每人赏了几十文钱。

    膳堂是可以正经捞油水的地方,大半都是官员的亲属在操持,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些人也是惯熟了手脚,不与李秘客气,欢欢喜喜接过了赏钱。

    这些小钱对李秘不算甚么,但对于这些人而言,已经是非常丰厚的赏钱了。

    本来知府叮咛他们给李秘开小灶,他们心里也不敢有怨气,这也是给他们表现的机会,能拿到赏钱,对李秘就更是殷勤。

    李秘对美食也没甚么特别需求,又不懂品味鉴赏,这膳堂请的是地道的苏州厨子,味道那是极好的。

    不过那些官员们来吃饭,一个个都端着斯文人的架子,便是好吃也文绉绉说几句,反倒是品头论足,指点菜色,一个个化身美食家,如何如何才能更好吃云云。

    李秘虽然食不言,只顾着埋头吃饭,但他大口吃饭的模样,实在让人看着都流口水,这也是对厨子们最大的肯定了。

    从膳堂出来之后,李秘也是心满意足,正打算回签押房继续奋斗,却听得衙前有人吵吵嚷嚷,横竖刚吃饱,便走过去瞧了一眼。

    但见得一短袄汉子,正在衙前叫屈,今日并未放告,衙役们自是要阻拦,双方里争论起来,难免推推搡搡,那短袄汉子被推倒在地,好事者又来声援,说衙役狗仗人势,在一旁叫骂着,渐渐也就热闹起来了。

    李秘毕竟是当差,今日穿的是绿色官服,本只是看看热闹,想听一听事情来去原委,结果那汉子见着李秘,便不顾衙役阻拦,撞了进来,抱着李秘大腿,便求告道。

    “青天老爷可要给小人伸冤呐!求求大老爷为民做主!”

    李秘腿上本来就有伤,被他这么一抱,牵扯到痛处,也是呲牙咧嘴,不过见得此人哭得可怜,也便弯腰将他扶起,朝他说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是为了哪般?”

    衙役们自是认得李秘的,这可是知府和推官大人面前红人,如何能让这些个贱人给冒犯了!

    他们当即涌上来,将那人给扯开,用水火棍给架住,朝他骂道:“大胆刁民,岂敢冲撞官爷爷,讨打是如何!”

    李秘见得此状,也没有怪罪衙役的意思,毕竟他也做过快班衙役,知道这差事的苦处,便朝衙役们道。

    “几位大哥费心了,也是无妨的,让他起来说说,这般闹腾是为了甚么事体,能解决也就帮你看看,省得整日里来闹,推官大人见着了需是不好看的。”

    李秘如此一说,衙役们也觉得有道理,便将那汉子给放开来,那人见得李秘好说话,也是一个劲儿感激。

    李秘捏了捏他的肩头,朝他说道:“你且先平复下来,这么闹腾也不是办法,眼下本官给你这个机会,便该把事情说清楚,如何还哭哭啼啼婆婆妈妈,若只是这般,又如何能叫屈伸冤?”

    李秘如此一说,那汉子果真不再啰嗦,抹了抹脸面,深深吸了一口气,便朝李秘跪下道。

    “我家婆娘被人害死了,几次上告,祈盼能捉拿凶犯,却不见批点,还望大老爷为我做主!”

    李秘闻言,也不由奇怪起来,既然有人报官,为何没有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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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零五章 悲伤汉子难放弃

    李秘本只是午休吃个饭,散布消食顺便看看热闹,也没想到竟然会碰上这么一桩事来。

    听这汉子说自家婆娘让人害了,官府却毫无作为,李秘难免是要皱起眉头来的。

    毕竟他与宋知微的交情也不是一日两日,宋知微虽然不算是天赋异禀,刑侦敏感度也不高,但却是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他以苏州青天袁可立为楷模,在推官任上也是兢兢业业,又岂会坐视不管?

    李秘正疑惑不解之时,旁边的衙役却大怒起来,朝那汉子张口骂道。

    “好一个烂舌根的刁民,如何敢欺瞒知事李大人!”

    李秘早先见得这汉子与衙役之间推搡和对话,也能想到,这汉子估摸着也不是第一次来闹了,此时见得衙役开声,便朝衙役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那衙役朝李秘抱拳,正色答道:“回禀大人,此*子乃是悬梁自尽,推官大人已经结案封档,他却失心疯一般,逢人便说自家婆娘是让人给害死的,三日两头来理刑衙门闹腾,眼下都快过年了也不让人安生,真真是疯子!”

    李秘闻言,也有些不悦,倒不是他看不起这汉子,或者对这汉子有成见,他也见过不少因为失去亲人而精神失常的人,这汉子便是极其典型的一个。

    人类遭遇不幸之时,总需要经历几个阶段,早先也是说过的,会迷茫,会愤怒,会拒绝,会悲痛,而后学会接受。

    可有些人比较执拗,或者对情感看得很重,就会沉沦在其中某一个阶段,而很久甚至于永远无法走出这片阴霾。

    这汉子无助而悲伤且愤怒的眼神,恰恰证明了他内心的状态。

    这些衙役虽然也是市侩货色,但李秘相信他们没胆子睁眼说瞎话,因为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李秘与宋知微交情又好,稍微查一查便能够知道内情,衙役们是不敢欺骗他李秘的。

    再者说了,眼下整个理刑馆,谁敢骗他李秘?

    然而那汉子却仍旧抱着李秘的大腿,眼泪鼻涕糊了李秘一袍子,朝李秘不断苦求。

    “大人,我家里虽然清贫,但日子过得很快活,我家婆娘肚里已经有娃娃了,哪里可能会想不开,定然是有人害她!”

    “有娃娃了?你确定?”

    “是!大人,小人指着菩萨爷爷发誓,若有半句假言语,定教我不得好活,城西的胡谷老郎中和街坊里的婆子都可以作证,我家婆娘确有身孕,她就算不为自己,便是为了咱们的娃娃,也不能就这么死了的!”

    护犊情深,这不仅仅是人类,便是那些低智商的生物,都特有的天性,既然有了娃娃,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太可能自杀。

    古时女子社会地位很低,生儿育女便是女人的使命,甚至丈夫可以因为妻子没有生养能力而休妻,在生育这件事上,女子与当时男人们的想法并无二致,所以这汉子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

    李秘听到这里,便朝衙役道:“他的妻子果真有孕在身?”

    那衙役只知道汉子整日来闹,对这案情也只是了解个大概,内情也不甚清楚,此时也是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李秘想了想,便朝汉子道:“既你存疑,到底是要弄清楚,你便跟我进来吧。”

    那汉子听得李秘如此说,也是赶忙磕头,爬起来跟着李秘往衙门里头走。

    衙门外头还有不少喊冤叫屈的,见得此状,眼中是各种羡慕嫉妒,一个个盯着李秘的身影,仿佛要将李秘印在眸子里,恨不得与这汉子一般,都扑上来抱李秘的大腿。

    李秘也不理会这些,带着这汉子便来到了宋知微的签押房。

    宋知微正在埋头书写,听得轻轻的敲门声,便抬起头来,见得是李秘,不免微笑起来,可李秘身影一动,露出身后那汉子,宋知微的笑容又凝住了。

    李秘见得此状,也知道想必宋知微也被这汉子烦扰了不知多少次了。

    “温老三,该说的我都与你说过了,你怎地就是不相信?”

    “本官里里外外全都勘查过,所有迹象都表明,余水莲确实是悬梁自尽,绝无他杀的可能,你怎地就是放不下?”

    宋知微如此一说,想来也是将这案情看得清清楚楚了,那温老三见得推官,又想争辩,李秘却知道他只能越搅越乱,便抬手阻止了他,而后朝宋知微道。

    “宋兄,适才这温老三与我透露,说他妻子已经怀有身孕,若果是这般,想来那余水莲该是不会自尽的。”

    “我不是质疑余水莲是他杀,而是在想,会不会有甚么外部原因,逼迫她自尽?”

    宋知微也知道李秘一旦谈起案子,完全便是“六亲不认”的,但这个案子他是亲自经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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