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凡事-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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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穷得只剩下边想了。”
　　身后有声音轻轻响起。
　　边想猛地回头——
　　走在后头的于锦乐龇牙一笑，若无其事地与他擦肩而过，往天桥那边走去，就好像自始自终，边想自己一人幻了个听。
　　校运会在十二月中下旬的一个周末如期而至。
　　开幕式就是每个班级方阵的绕着场子走一圈，高一（2）班的人训练期间算不上积极也没有消极，斗志马马虎虎，排名结果下来就跟他们家班长在班上的成绩一样，四十个非毕业班里名列第十二，位处中上，无功无过。
　　边想这大名被李钦冷酷无情地填进三个项目里，第一天上午有男子400米下午有跳高，第二天上午还有个男女混合接力。
　　于是他不仅要守着二班的大本营，人渴给水人饿给点心，晕了还管葡萄糖，闲来写写通讯稿忙时处理突发状况，还得跟条狗似的时间一到就往检录处狂奔，哦对，还有要去看于锦乐的实心球。
　　跳高项目开始检录时，他正在实心球赛场旁抻着脖子往里伸，广播响起参加跳高比赛的运动员开始检录了，他才看到于锦乐上场。
　　广播这才第一遍，他想着还会再播上几遍也就不急着去。
　　结果于锦乐三次实心球刚扔完还没看到成绩，就直接给已经检录完又跑出来找他的李钦架着跑了。
　　“你聋子吗广播都几次了你还在这看什么看！”李钦吼得脖子青筋暴突，一副恨不得掐死他的牙咬咬。
　　1999年在鸡飞狗跳中走向了终点。
　　12月31日下午两点，黑色帕萨特在于爸爸店门口停下，边想从副驾座下车进店。
　　“叔叔好，阿姨好。”
　　韶华正好的小孩儿，身形笔挺模样周正，往蓝天白云阳光下一站，笑起来就活脱脱一清新俊逸的小少年，尤其这小少年还经常给自家小丫头扎头发，于家爸爸妈妈可喜欢他。
　　“边想哥哥！”
　　“边想哥哥！”
　　两小孩儿呼哧呼哧冲出来直接往他身上蹿。
　　于爸爸看到他的那身衣服就笑了，“爱学习好啊！”
　　于妈妈说，“这孩子，连爱学习都写生上啦！”
　　前后鼻不分的调调听得边想一直笑，他点头，“对！就是要写‘生’上。”
　　一边被俩小钢炮压弯了腰。
　　“哎哎哎！慢点儿慢点儿！你们边想哥哥快弯了快弯了！”
　　这时于锦乐从里面走出来，本来看到这仨狗崽子三下五下动作生猛身形矫健速度垒出个“猋”字已经很无奈了，再看到边想身上的T恤时终于忍不住嘴角抽抽。
　　黑色T恤白色大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边想把手上拿的T恤扔他头上说，“赶紧换上队服，我们要把爱学习都写‘生’上让大家都看到！”
　　于锦乐这件写的是：沉迷学习，日渐消瘦。
　　队服是王春花姥姥的杰作，他不知上哪儿订做的六件黑色T恤，组里一人一件，据说都印有发人深思的名言警句。
　　“你俩快点！”
　　王志超下车帮忙搬东西，最先搬动的就是吊在边想身上的俩猴子，他身上那件队服写的是“才貌双全”。
　　于锦乐：“……”
　　这货最近十分积极地投身于鸿雁传书的宏伟大业，几乎天天往教学楼一楼大堂门口的学生信箱匣那边跑，一天取信一天放信，也不知是不是信写多了脑袋短路，竟然整出了这么一套风格清奇的二百五队服。
　　更匪夷所思的是，身为队长的边大班长竟然还挺积极响应。
　　于锦乐啧啧称奇，然后就被塞进了副驾座，边想从后面上车坐上春花姥姥大腿。
　　帕萨特后座足足挤了五个人，为了让俩女生，三个男的活生生挤在方寸之地叠成了“众”字。
　　然而对海边度假村的向往足以让他们咬牙撑住。
　　什么叫黎明前的黑暗？这就是！
　　现在所受的苦，马上就能从今晚的狂欢中救赎回来！
　　被压在最下面的王志超嚎着唱道：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旁边马上有人附和：“对对对！我们都穷得只剩下梦想了！”
　　“滚蛋！”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天真少年天真梦，如果生活真就一直这般，未尝也不是快快乐乐美美满满的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恩，你们边想哥哥快弯了快弯了，所以要把翁琳解决掉


第18章　千禧年（二）
　　鮀城是东南部的港口城市，市内就有内海港和海滨路等直观大海的地方，所以大海对这个城市的人来说并不具有特别大的吸引力。
　　市郊海边度假村与市内海滨路倒是有点儿区别。
　　市内的海滨路就是整一条的沥青大道，夏天晚上在海滨长廊上走走停停散散步吹吹海风还行，要看大海也只能隔着围栏往远方眺望，围栏下一点不见沙滩的踪影，满是城市发展的副产物——淤泥与大石，真要有想不开的攀爬下去游泳的，会给直接捞上来做思想教育然后第二天上个本地新闻露露脸；而海边度假村不同，直面而来就是蓝天白云沙滩大海，夏天旺季时游客多，整个海滨泳场就跟下饺子一样，外加各类水上汽艇水上摩托，光是水上活动这一块就能让人体会到海边的乐趣，秋冬春虽是淡季，但也通过炒作形形色色的各种节日消费来吸引客流。
　　这个度假村之前边想来过几次，都是夏天时候和同学过来烧烤游泳的，像这样大冬天的往这儿跑还是第一次。
　　这次也是因为张弘宽和俩女生都跟他来自同个宿舍大院，才直接让明叔去宿舍区门口接的他们，其他小组要么也是有家里车接送，要么就自己去指定地点搭度假村的免费班车。
　　如果边想没有拉着于锦乐跟自己一组，于锦乐就是属于搭免费班车的那票人。
　　鮀城不大，开车去到郊区度假区去也就是半个多钟头。他们是来得早的一组，先去找了隔壁班的同学哥哥提前作安排。
　　虽然晚上原计划的活动是烧烤放烟花篝火晚会一路连着到看日出，但考虑到大冬天的野外通宵估计不是每个人都能挨得住，于是最后以班级为单位，每班开一个大套房，后半夜累了的同学可以进去休息。
　　后面陆陆续续有人来，虽说是小组行动，但是安全是个首要问题。为方便管理，还是以班级为单位，由每班班长负责点名记名并交代绝对不准单独行动，班长没来的班级就由副班顶上，再没有就团支书学委宣委，以此类推。
　　所以其他班的班长到达后第一件事就是找边想领房卡。一班班长没来，由副班长林海琼顶上，她领了房卡后对边想说，“我们小组都是女生，东西重，你来帮忙提下呗？”
　　边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五六个女生中其中就有翁琳。
　　“可以可以，我们班长非常乐意为你们效劳！”
　　王春花姥姥特机灵，马上抢过边想手上剩下的那七八张房卡，“放我这儿，其他班的人来了找我就好。”
　　同组的张弘宽跟于锦乐正忙着把带来的东西搬去沙滩没在这边，边想顿了顿，跟着林海琼走了过去。
　　非学校活动不用穿校服，几个女生看到边想身上的T恤都忍不住笑了，只有翁琳还绷着不说话。
　　边想莫名就尬上了，还好有林海琼这个中国好闺蜜在，回头就把翁琳往他身边推。
　　“边想，你带着翁琳去我们班的房间先把东西放了，一会再送她过来找我们。”
　　翁琳虽然一脸绷着，但好歹也没反对，跟着边想走进酒店。
　　边想抱着一箱东西走在前面，整个人有点茫然。
　　他好像该说点儿什么，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该说什么？还是该问什么？好像不管说什么，都会尴尬到恨不得一头扎进外头那个巨型天然盐水池去。
　　可是不说也尴尬啊……
　　冷战太久，他都忘了冷战的原因了。
　　哦，好像是他手机静音错过了她的短信和电话。
　　可还能怎么办？他歉也道了错也认了，不就是晚了两三个小时回复，再说他也不是出去玩，就是正事忙完了跟于锦乐去吃个宵夜，有必要要闹到这么僵？
　　一开始确实是他理亏，想解释想道歉，可她一点让他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现在拖久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他还能说什么？
　　他有他的生活圈子，有事没事，没可能一直围着她一个人转。
　　人是会累的。
　　但翁琳似乎不这么认为。
　　不过这会儿情况有点儿特殊，人家摆明给他台阶了——不管是主动给还是林海琼推过来的，他身为男人，就必须做点什么，或者最少，说点什么。
　　可是他几度张嘴闭嘴，一直到了房门口，连出半个字都没蹦出来。
　　那种无能为力的烦躁感又击中了他。
　　翁琳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没看到他脸上的纠结。
　　翁琳刷卡，他双手抱着箱子进门，刚把东西放到桌子上。
　　房门“咔嚓”一声关上了，他回头，就看到翁琳站在门口幽怨地看着他。
　　他摸摸头，嘴巴张了又合，最后干巴巴挤出一句，“怎么了？”
　　翁琳突然就捂着脸蹲下去了，他吓了一跳，赶紧上前。
　　“我们……我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啊……？”
　　她颤音中带着哽咽，把脸埋进膝盖里。
　　“……”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试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不喜欢我了吗？”翁琳问。
　　边想除了用拍肩的方式安慰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可是我好喜欢你。”翁琳又说，“你为什么都不来找我呢？”
　　是啊，他为什么就不找她了呢？
　　边想花了五秒钟的时间停顿，仔仔细细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没有答案。
　　他也不知道。
　　就是觉得累了，疲了，要么算了？
　　渣男！
　　他默默唾弃了自己。
　　“我找了……可你不听我解释啊……”他对翁琳说了一个多月冷战以来的第一句话，可是这话虚伪到他自己都鄙视自己。
　　不听解释就不找了吗？那以前为什么找呀？还大半夜晚上跑人家楼下上演罗密欧与朱丽叶呢！
　　“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说得好像是他想吵的一样……
　　边想有点儿无语，但是他这会不能这么说，于是他说，“好。”
　　翁琳从膝盖上抬起头，双眼通红地看他，“你抱抱我好不好？”
　　边想伸手直接环上她背，顺着脊梁的方向顺了几下毛，但是由于两个人都蹲在地上，他的手臂根本就圈不住，动作显得不伦不类。
　　但是翁琳没想那么多，毕竟如她所愿，和好了。
　　是的，和好了。
　　之后两个人手牵手去到沙滩的时候，王志超远远地吹了个口哨。
　　“快来快来！我们两个小组的烧烤炉就放一块儿吧！人多好玩些！”林海琼这个中间人最开心了。
　　有班长和班嫂在，其他人自然没什么意见。
　　翁琳跟着几个女生一起去帮忙准备烧烤的东西，边想在他们铺好的塑料餐布上坐下，这时陆续有班上的小组长过来报到。
　　“都要特别注意安全，告诉组员们不要擅自行动，卫生间离得远，至少得四五个人才能一起去，不要单独前往。一小时要点一次名，确保人数没少。”过来一个小组长报到，他都要重复一遍这段话，“晚上累了可以去房间休息，房卡在我这，不要窜去别班的房间，如果有特殊情况，要提前说明。”
　　班里分了几个小组，他就重复了几遍，最后因为负责一班的林海琼在他这里，他连带把一班的小组也管上了。
　　一圈交代完下完，他嗓子里都能冒出烟来了，感觉水浇上去能马上“滋滋”作响。
　　于锦乐蹲在地上翻东西，随手递给他一支矿泉水。
　　“边想，这个给你，我爸去意大利带回来的咖啡！”翁琳抱着保温杯跑过来，盖子打开来里面还冒着袅袅的白气，“我自己磨的！”
　　边想瞪着眼前的矿泉水和保温杯。
　　然后矿泉水消失了。
　　“天气这么冷，喝点热的好。”于锦乐收回手，“还是班嫂想得周到。”
　　翁琳嘿嘿一笑。
　　天公作美，今天天气是真的好，碧海无涯蓝天无边，就是海风有点大，像扫耳刮子似的扫得边想耳朵直嗡嗡。
　　边想在耳鸣中喝着咖啡发愣。
　　大概是海风太大，于锦乐在队服外面套上了风衣，看不到“沉迷学习，日渐消瘦”那两行字了。
　　可他的“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还在。
　　“你怎么穿了这个衣服啊？”翁琳在旁边嘟囔，“傻死了。”
　　“王志超准备的。”他莫名有点浮躁。
　　一群来的城市小孩儿，平常十指不沾阳春水，更别说要自己烧炭生火煮东西，自己张罗吃的，烧烤是他们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