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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鬻犬-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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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变得更近了之后,田钺发现这个人有一双特别漂亮的眼,而且就算戴着口罩,也还是可以从大致轮廓推测那张脸也会是同样漂亮的。
  只是,这肚子……
  “你不用紧张,我不算是大宅这儿的人,而且,我对Pariah没有歧视,放心好了。”笑着说完,男人从旁边不远处的墙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喘了口气,抬手扇了扇风,“我叫康樵,樵是‘渔樵耕读’的樵,跟蒋鸾是姻亲。你听出来我有口音了对吧?其实我老家在杭州,‘吴越王’康世宁是我父亲。因为跟蒋鸾的仲兄‘礼成’,所以就跟着跑来北边了。之前一直都在管理所,可最近,实在是不方便了,连腰都弯不下去,工作自然是做不成的。我不愿意在家闲着,这才偶尔到大宅来做点杂事。蒋鸾明天要给他弟弟扫墓,我就想,不如早点过来替班,也好让他做做准备休息一下。听说你在这儿,就过来看看。说真的,田先生啊,你现在可已经在整个狼种圈子里成了新闻人物了,爆炸式新闻人物。”
  温柔到已经有点絮叨的说话方式,让田钺就算还有不少细节听不懂,也还是不自觉就放下了戒心,他也不明白为何会对一个素未谋面而且从那双藏不住的海青色瞳孔就可以断定是狼种的男人一点儿抵触情绪也没有。再者说,这个狼种,分明就更奇怪才对啊……
  “你……这是……”令自己都惊讶地开口说了话,田钺指了一下所有好奇心的焦点——对方浑圆的腹部。
  “八个月了呀~第一次见吧?”回答甚是坦然,笑出声的同时,自称是康樵的男人低头摸了摸被撑起来的运动服,眼神里居然有种为人母者才会有的充满安宁祥和的愉悦,“狼种还有好多秘密是田先生一无所知的,或者即便有耳闻也不敢信的。你在这里头待久了,早晚也就都眼见为实了。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就一点一点慢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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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第五章∞
  
  
  田钺有时候会想,一个人的精神承受力究竟能有多大?
  原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那么在眼前,在生命里发生了,原以为根本不存在的事情,就这样活生生、鲜亮亮存在着。那么,他在置身于这鲜活的存在感和之中时,是不是该相信,没有什么事,是真正的不可能呢?
  怀孕八个月的康樵,就在他对面坐着,而他,就被关在笼子里。可以生孩子的男人,可以把人当狗养的圈子,这个城市中,藏着这些天大的秘密,而他,就是被动地知道了这些秘密的人。
  他有他的活该,他也真的有他的无奈,而这份无奈,在听到康樵说什么“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时,达到了顶点。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了是吧?”田钺不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太悲惨,可那份悲惨终究是藏不住的。
  “……我不知道。”康樵摇摇头,略加思索,“只能说,我还没听说过谁离开。”
  “……操。”
  “狼种鬻犬的话,因为一生都会在发情状态,所以真的很折寿,能活个三五年就算不错了。没有主人,寿命更短。可你毕竟是猿种,你只是血液里有发情素的味道,但你的身体不受任何影响,所以理论上讲,没有任何意外的话,你会正常活下去的。”像是在试着安抚对方的情绪,戴着口罩的男人把椅子往前拽了拽,然后将地上他刚刚随身带来的小箱子放在膝头打开,从里头拿出消毒液和棉球,冲着田钺晃了晃,“我帮你处理一下吧,脖子上都是血印子。来之前听蒋鸾说,你把自己都抓伤了。”
  “啊……算了,就这么着吧。”心都凉透了,还管它什么血印子不血印子的,田钺打算拒绝,然而对方并没有放弃。
  康樵想了想,抱着小箱子,干脆走到了笼子近前。小心翼翼尽量稳当地跪在地上,他再次叫田钺先过来处理伤口。
  “你是大夫?”总觉得好像再说不,就跟虐待孕妇一个感觉了,最终放弃了的囚徒叹了口气,靠近了些,保持着对方碰得到的距离,“要不,把东西给我吧,我自己来。”
  “你自己看不到项圈里头的伤吧。处理起来也不方便。”笑了笑,语调尽量平缓地表述着事实,康樵把东西都准备好,用镊子夹着棉球,浸透了碘伏溶液,一边慢慢帮对方擦拭伤口,一边低声念念,“我不是大夫,其实,说出来你别反应过度哈,我是纹身师。”
  “什么?”田钺肩膀一震。
  “不是‘那种’纹身师。”通过那个反应,就知道这男人铁定是已经知道鬻犬会被刺青了,康樵赶紧解释,“狼种有刺青的传统,我又喜欢这门艺术,从十几岁就开始学了。按说,有我父亲的身份在这儿摆着,我是犯不上做个‘手艺人’的,可我是真的太喜欢了,家里的事业,我就没继承。不是自夸,我的技术真的很好,八大狼王,有三个身上有我的‘活儿’ 。在猿种的世界里,纹身师都是自己开店或者给别人打工的,在狼种圈子里,纹身师可是要在管理所上班的公务员呢。”
  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康樵不知不觉间就处理好了田钺脖子上的伤口,从小箱子里捏出一个自封口袋,把用过的棉球全扔进去之后,收好碘伏溶液的瓶子和镊子,扣上了箱子盖。
  到此为止,田钺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个箱子似曾相识。
  这不是医药箱,这是那种装纹身器材用的箱子。之前曾经因为好奇,和一个朋友去过纹身店,等朋友做纹身的时候,他观察过各种器材,就包括这种有搭扣的硬塑料手提箱。
  看来,他说的是真的啊……
  “刚抹过碘伏,伤口周围都是棕黄色的,看着有点可怕,尽量别介意就好。”叮嘱了一句,康樵调整了一下姿势,慢慢坐在地上。
  田钺犹豫再三,点头之后,道了声谢,道谢之后,问了句“这么坐着,会不会太凉”。
  果然,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
  当另一个人对你温柔,对你展现出善良,对你发自内心地笑,你又怎么能不去下意识地用同样的东西回报?
  人心都是肉长的,以善报善,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不凉,我现在老觉得燥热,拖这小子的福。”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康樵笑起来,“狼种其实也不错,真的,至少不用对孩子的性别猜来猜去。”
  一句玩笑话,让田钺都有几分忍俊不禁,虽说情况仍旧诡异到不能适应,但心里,居然就这样慢慢荡漾出几分莫名的轻松来。
  “你……离我这么近,不觉得呛吗?”他问对方。
  “还好吧,味道的感知是因人而异的,再说,我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对发情素抵抗力很强。怀孕是会抑制雄激素的,这几个月,我感觉白了三个色阶,皮肤比小时候还好,连胡子都要好几天才长出来一点点。”边说边往上撸了一下袖子,康樵看着自己虽然有着男性结实的肌理,却真的好像女孩子一样细腻白嫩的皮肤,而就在袖口被拽上去之后,小臂接近手肘的地方,就隐约露出来一点刺青的线条。
  “你……”看着那里的纹样,田钺欲言又止。总觉得就这么跟这个毕竟是狼种的男人聊起来很是奇怪,更何况,还是个身怀六甲的男人,就更是怪上加怪。但对方发现了他试图隐藏的兴致,只是温和地笑笑,便把袖口又往高处卷了卷。
  图案清晰地展露出来了。
  那是一个剪纸模样的纹身,好像民间过年时贴在玻璃上的窗花,造型是一匹红色的小马,精致异常,同时又带着灵气,生动到好像可以在皮肤上跑来跑去。
  “我家那个准爸爸是属马的,名字又叫‘骏骅’,我就做了这么个图。这是别的纹身师给我做的,不过,我家那位身上的过肩龙,倒是我的活儿。其实过肩龙有点匪气,可我是属龙的,他非做这个不可。那会儿年轻气盛,他还跟我装顽强,说不用休息一次做完就好,结果线还没割完,就疼得想逃了。”边说,边笑,怎么看都是个幸福到令人嫉恨的人放下袖子,看看还在听着的田钺,稍加思索,才再度开口,“狼种的刺青,要么,跟对宗族的忠诚有关,要么,就和家人有关,尤其是伴侣。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就告诉你吧。北狼王白子虚的双胞胎弟弟——白上林,身上最大的一处刺青,就是我做的。那年是他和鹿瑶光‘礼成’二十五年,用猿种的说法,就是‘银婚’。为了纪念,他在背后纹了一头站在罂粟花丛里的雄鹿,鹿抬着头往上看,上方是北斗七星。有一颗最大最亮,那颗是北斗第七星,星名就是‘瑶光’。”
  “……”
  田钺听到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觉得自己在听一个只有在言情剧里才会有的故事,而这故事情节美好到显得虚幻。且不说白子虚居然有个双胞胎弟弟,这个人居然还就是鹿瑶光的伴侣,且不说男人与男人之间这种田钺暂时还无法接受的爱情模式,单从爱情两个字出发,能真的做到这个地步,又有几人?他见过情侣或是夫妻做配对的纹身的,可在相伴二十五载后,在银婚年里,刻印上和伴侣名字意义相关的刺青,这种仍旧浓郁的情感,这种异常强烈的表达方式,又怎么能不让人慨叹?
  “狼种……都这样?”他皱着眉头问。
  “都这样,表达方式不尽相同,可,一旦结为伴侣,就都是一辈子的事。”康樵边说,边扶着地小心站起身来,停顿了片刻,提起脚边的手提箱,“田先生,狼种并不坏,不是人人都完美,可人人都是有血有肉有性情的。早晚,你会发现这一点,我虽说只是个不该多管闲事的外人,可还是想劝你一句,先别急着拼命逃,多听听,多看看,说不定……就会有根本性的观念转变呢。”
  “根本性转变?”田钺听完,只重复了这么一个词,就忍不住干笑了出来。
  康樵听着那笑声,轻轻抿了一下嘴唇:“不可以吗?”
  “是不可能。”把自己缩在床垫上,田钺将额头抵住膝盖,“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前一天还风风光光,第二天就成了阶下囚?你让我怎么‘转变’?”
  话,说得并不算尖锐,只是有点悲哀而已,可能正是这种悲哀感染到了对方,康樵沉默了片刻,再度坐在了笼子旁边,他把手往里伸了伸,够到田钺的裤脚,轻轻拽了一下。
  “别碰我,碰了还要洗手。”自我讥讽地说着,缩成一团的大男人像个孩子似的在闹别扭,“你不怕弄一手的骚味吗?”
  “……这是谁说的话?”康樵愣了片刻,又似乎找到了可以自圆其说的答案一样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北狼王,对吧?据说他为了白未然要养你这件事,大发雷霆来着,还专程跑过来质问。”
  “何止,你们不都这么觉得吗?不都说我带着一身的骚气吗?”整个人愤愤起来,田钺抬起眼看着笼子外面的人。但对方只是皱了皱眉头,脸色并没有被攻击了的那种下不来台的难看。
  “这是狼种对于鬻犬的歧视性说法。尤其是高阶层的狼种爱说这种话,可我没有。”
  “你不是高阶层的?你爸不是那个什么……”
  “吴越王。”
  “是啊。”
  “可我没有歧视啊。”把自己的观念再一次告诉对方,康樵表情有种刚才一直没见过的严肃乃至凝重,“狼种也是有观念上的派别的,对于鬻犬的态度,我和鹿瑶光持同一观点。”
  “……什么观点。”
  “鬻犬也该有基本权利。就好像犯人也是人一样。虐待和侮辱都是不对的。”
  “鹿瑶光也是这个看法?”
  “是啊。”
  “可他把我关在那个什么狗屁管理所里头不让我出来啊!”
  “但管理所的监护室不是笼子,他只是暂时要控制你,不是要饲养你吧。他至少没说要给你戴项圈对不对?另外,他跟你说过侮辱性词汇吗?”
  这么一提,倒是正好戳到田钺软肋了,稍作回忆就会想起来,鹿瑶光是真的没有过分对待他。只不过他当时气头上,把什么都看作是虐待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终究还是有种自己理亏的感觉,田钺沉默片刻,放弃了争辩。
  又安静了一会儿,他就像个拒绝道歉的小孩子那样,用转换话题,来暗示对方自己知道错了。
  “那,这个发情的味道,是真的那么糟糕吗?”
  “嗯……怎么说呢。”也明白这个火爆脾气的猿种不会轻易承认冤枉了别人,康樵倒是淡定释然,决定顺着话题往下聊,假设之前的都没发生过了,“其实,这个味道与其说太糟糕,不如说是太好了。”
  “什么?”
  “发情素HZQ只是一种刺激性药物,本身没有味道,进入体内之后,会激发自身荷尔蒙释放气味。狼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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