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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生又何欢-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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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上前一步将人扶住,姚期乖乖地把胳膊给他,跟着他的脚步往里走,除了步伐温吞之外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醉鬼。若不是何欢见过此人平日里昂首阔步意气风发的样子,肯定会以为他此刻还清醒着。
  把人扶进去做好,何欢又折返回来,他隐约记得还有一个人正趴在行道树上吐。一边吐还一边念念有词道,总裁,你说!我是你的左膀右臂吗?你说!如果是,为什么不涨工资!
  何欢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心里想着:要不要拿手机录下来呢?说不定以后能当有利的把柄……
  司机看着不说话嘴角还有隐隐笑意的何欢发怵,忙下车来拍江河的后背,一边还紧张万分得意图叫醒他:江哥?江哥?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江河终于抬眼看了他一下,说,姚期!你有本事别管我!你克扣我工资还管我干嘛?你滚!
  何欢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心里发笑,这是喝了多少才把两个久经商场应酬无数的人喝成这样。
  司机看见何欢隐隐感觉要玩儿完,赶紧拖着江河往车上走,最后还不忘回头向何欢道歉说,喝多了,小公子别介意。
  何欢苦笑,他和一个醉鬼怎么介意,就算冲上去踢他两脚,等人清醒过来之后都未必记得。
  屋子里,姚期还乖顺地坐在沙发上,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过何欢,就像幼儿园里等着老师来夸奖的小朋友,满心期待。
  何欢捏捏突突直跳的眉角,给他倒了水,喝了醒酒药,又把人扶去客房。心里不禁疑问:继父不在,照他们兄弟关系不知道有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
  “等等。”
  推门离开之前何欢又被床上的人叫住,只能回头,问,不舒服吗?
  谁知道姚期不说话,而是向他伸了一只手。何欢感觉自己的眉角跳得更厉害了,却还是走回去,虚虚地握住了他的手指,问,怎么了。
  床上的人倾身上前来,靠近他耳边,说,告诉你哦……我今天收拾了一直欺负我的人……
  何欢抬头,正对上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完全就是一副受了欺负求安慰的样子。


第四章 
  下午四点,姚期从睡梦中醒来,睁眼却发现不是自己房间也不是酒店房间。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意识回归,才想起来自己喝多了。
  还……说了很多孩子气的话。他坐在床上捏捏眉心,实在不知道今日场景如何处理。
  就在姚期烦躁之际,顺风耳何欢便已经推门进来了,手里拿着半杯牛奶,单膝跪在床边递给他。
  姚期回头看他,却没伸手去接。
  “首先,养胃的,其次,没下毒。”经过几次短暂碰面,何欢终于总结出经验来:面对冷淡寡言的人自己也不能多说话。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会显得自己像个神经病。
  那是一双赤诚通透的眼睛,黑色的瞳仁中仿佛可以泅鲸。姚期盯着眼前人的双眸,此生第一次获得一种奇怪的归属感。
  “拿着,厨房里还煮着粥。”何欢催他,自己又转身离去。
  新鲜扇贝洗净切丁加入葱末倒进平底锅里中火翻炒,最后倒入煮熟的粥里大火煮沸。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并不简单的步骤在何欢手下却行云流水,姚期倚在门边看着,问,家里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嗯?”何欢从忙碌中回头看他,反应过来后无所谓地笑笑:从小妈妈就实行放养政策。她很放心我也很自由。
  “所以两个人都出差了?”
  何欢略带着尴尬地笑,说,啊……没瞒过你,但是谁会在意这样的小事儿呢?
  是啊,相比于他们母子深陷泥泞难以脱身的那几年和后来飘零无地的那几年,而今的生活真的太好了,好到何欢都不愿意从幸福中睁开眼来。害怕这梦境一触即破。
  姚期沉默得看着他,好看的眉目蹙成一座小小的山峰。
  见惯了人心从来都应对如流的何欢第一次在别人的注视下显得有些心虚,然后摸摸鼻子拉开椅子示意姚期坐下。凌然站在门边的人依旧站着,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
  空气中忽然铺开大片大片的空白,连温度都无意间上升了几个度数。
  就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何欢匆匆走过去,开门,是已经能够立正站好的江河。何欢无声舒了一口气,忽然发现江河这样嘴碎的人存在于姚期身边的必要性。
  如果没有这个人唠唠叨叨转移注意力,那双眸子真的能冻死人,何欢想着,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看到江河过来姚期一点都不意外,态度却一点都不好,淡淡地问了一句:过来干嘛?
  又一次因为不明原因受到嫌弃的江河心中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撇撇嘴,说,总裁,六点有一个拍卖会,您说一定不能忘记,我来接您。
  “酒精度数测过了吗?可以开车?”
  “不能……所以带了司机来。”
  “为什么不直接让司机来?”
  江河只能眨眨眼,无话可说。
  姚期一边用勺子搅拌碗里的扇贝粥一边随口问话,就是这样的闲散的态度还是成功把江河逼上绝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果然,这个人的杀伤力不能与一般人同日而语。
  半小时后,何欢被拖着按到驾驶位后面,整个人还处于愣怔的状态。一旁的姚期随口解释说,答应好的给你礼物。
  “有谁会因为一个随口的承诺就大张旗鼓地买礼物吗?”何欢小声道,回头,旁边的人已经闭上眼睛假寐,完全不打算理他的样子。
  恒安是戴城人尽皆知的俱乐部,是生意人接待彼此的首选也是富家子弟附庸风雅的不二之选。这里最有名的活动就是每年春秋两季举办的拍卖会。
  拍卖会上一般看不到什么玉中和田木中紫檀瓷中粉彩,被拿来拍卖的东西大多都是举办方秉承着猎奇的信条从各地搜罗来。当然,很大意义上说,拍卖的是什么东西并不重要。
  每次拍卖所得都会捐给贫困山区用于留守儿童的教育但实际上资金最终流向没人跟踪过。换言之,找一个新奇的方式让花钱更开心。
  而今天,拍卖主场陈设的是一个称霸赛道多年的赛车手用过的东西。
  何欢没想到自己会被拖来这里,看着展厅里众人不断举牌气氛越炒越烈只感觉自己脑仁疼。
  进场之后姚期就把手牌交到了何欢手里,示意他喜欢哪个就自己举牌。拍卖过半何欢还是没动作,望着台上脸色阴沉。
  姚期拿过牌子拍下一个棒球帽,回头看何欢依旧没有反应便把牌子给了江河示意他拿下往后的每一件。
  随着价位不断抬高众人的目光聚集过来,姚期也不闪避,抱着胸端坐着。很快,竞价的声音淡去,全场只剩下江河一个人出价,后半场展品尽数收入囊中。
  头盔、护膝、护腕、手套……
  何欢感觉从小到大自己的头就没有那么疼过。
  “翻倍。”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回头,是一个身着紫色西装的男子,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江河顿住,看向姚期,姚期扬了扬下巴,示意继续。
  “还是翻倍。”身后的声音就像鬼魂一样紧跟不断。
  姚期拿过牌子,淡淡笑着举了起来。
  主持人笑得灿烂,就差颁一朵大红花给他们了,何欢回头看向姚期,说,这样做毫无意义。
  “依旧翻倍。”
  何欢看着姚期,就在他准备再一次将手牌举起来的瞬间将他的手按了下去,说,就算争赢了又怎样?
  姚期把手牌放下,对何欢说:“作为一个孩子,你太谨小慎微了。”
  那晚的夜很凉,凉风吹在身上让人瞬间清醒。
  何欢中途退场,吸引了一大片目光。
  他原本以为失去理智的是疯狂砸钱的那一群金主,却没想到,是自己。
  姚期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将腿长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们沉默着在街边走,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缩短又拉长。
  抬头,夜空中布着密密的星。
  八年之前,何欢七岁。他就是从那时起开始被梦魇缠绕,开始一步步规划自己的人生。这么多年,他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力求痛觉真实,如此,才能够清楚地知道自己活着。
  所以,他其实很讨厌那些一开始就站在终点的人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彰显自己所有,更加厌恶这种不加节制的挥霍。
  他转身,吸了一口气,看着缓步行来的姚期开口道:你知不知道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里其实有贫民窟,有人纸醉金迷的时候有人食不果腹……
  他句句铮铮义愤填膺。
  姚期在他面前站定,俯身看进这双清澈如泠泠夜泉的眸子,然后把食指竖在唇边,轻声道:嘘……
  何欢整个人滞了一下,什么都再说不出口,就这么任对方拉住手牵着往前走,就像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我知道啊,都知道,但何欢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是个孩子?”姚期淡淡开口。
  任人牵着落后一步的何欢听着他语气中恰如其分的促狭忍不住难过:怎么就被对方牵着情绪走了呢!
  全身心投入哄孩子事业心中升起点点自豪感的姚期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优秀的榜样,日后会训练出一把面容带笑的利刃来,稍微一个放松就是致命疏忽。
  千里之外,阳元山城的派出所里,一个刚刚接班的民警接到电话,连日暴雨之后山区滑坡,路断桥毁,有人被堵在了路上,请求援助。
  接电话的小姑娘确定了具体位置之后就上报求援了,救援的命令很快下达,但电话再打回去,就只剩电子女音不断重复着线路繁忙的提醒。
  那是西南边陲,广博大地上的十万大山。
  一辆越野车在盘山路上丢失了方向,恰逢泥石流爆发车毁人亡。
  警察挟着医务人员第二日到的时候一辆车被泥泞山石埋得只剩下一个轮胎。调来大型机械将人挖出来之后整理遗物才发现男人的身份证上写的是姚宇。
  在他怀里,还蜷缩着一个神态安详的女人。
  纵使是看多了各种各样的命案现场的警察此刻也心有戚戚,无言沉默着。
  “姚宇,姚宇,怎么这么耳熟呢?”人群中不知是谁开口道。
  因为休班跟着过来的一个刑警队长怔了一下,翻动男人在其耳后看到一条疤,整个人瞬间紧绷了起来,说,恐怕是戴城姚家的人。
  一阵沉默过后有人试探着开口问:“姚家大少?”
  “**不离十。”
  在场所有人都随着这一句解释莫名紧张起来。
  姚家啊,那是在戴城屹立了两百年的家族,即便而今行事收敛了很多变得越来越低调还是让人忍不住在听到它的时候暗叹一声恨非姚家人。
  而今,万众瞩目的姚家大少爷却忽然之间命丧山区,若是上边那位发难,会有什么后果所有人都不清楚。
  姚期得到消息的时候是事发第二天,早上八点正要去公司上班,拉开车门,却见江河急匆匆地过来,脸色难得肃穆,他说,总裁,大少爷出事儿了,在阳元遭遇了山体滑坡。
  “医生派了没?”
  江河顿了两秒,说,已经晚了。
  那一刻,姚期忽然想起前天晚上那个有些荒唐的拍卖会来,以及那些影影绰绰的楼宇之间孤独行着的那个身影。
  他坐到副驾驶上,沉默了很久,然后点燃了一支烟。


第五章 
  姚期得到消息当日傍晚收到父亲发来的邮件,上面只有简短两个字:回家。
  银色魅影疾驰过人影稀疏的街道,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將路灯投下的光影筛得斑驳。
  他直接将跑车开进院子里,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直奔二楼老爷子书房而去。
  老人正在窗前坐着,落日的余晖打在他肩上照得他鬓上几缕银丝越发明显。几乎是一夜之间,铮铮铁骨的人就老了,肩背都塌了下去。
  “父亲。”他低声唤''。
  窗前的人摇着轮椅转过身来,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说,阳元,你去带他们二人遗体回来吧,今晚就启程。
  姚期颔首:嗯。
  两个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有些东西却心照不宣。纵使亲情寡淡血液中汹涌的某些东西却永远都不会变。
  当晚是姚期六年前离开姚家之后第一次以一个姚家人的身份去做一件事儿。
  从私人飞机上看去城市的灯火像一条蜿蜒流动的河,映得灰蒙蒙的天空都五彩斑斓,姚期望着茫茫夜空第一次感觉如此无力。
  姚宇作为兄长长他八岁。他亲眼看着哥哥从众人眼里的天才少年变得离经叛道最后一头扎进厨房再也没出来过。
  这个人,从小就被当作家族继承人培养,心里是很孤独的吧,所以才会困在红尘岸头不愿放舟泅渡。
  他们两兄弟虽然一母同胞从小到大却没说过几句话,更多的,是姚期把兄长的传奇历史当作榜样来严格要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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