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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黑白道-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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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宝子急了,先用后脑将宁静撞开,又把刀从李斌良胸膛拔出,猛地回身向后刺去。
  宁静“啊”的一声手捂住胸口,可另一只手仍然伸向季宝子,身子却不能自主地向地下倒去。
  杀手大骂着,挥刀继续向宁静身上扎去。然而,手腕又被人死死地抓住了,他扭过头,吃惊地发现是李斌良。
  “你……你没有死……”
  此时,李斌良已经听不到季宝子的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被刺死。他已经感到,季宝子的刀刺入自己的胸膛,感到了胸口的震动和压力,却没感到疼痛。因此,当季宝子的刀刺向宁静的时候,他趁机爬起冲了上去。此时,他看到宁静已经手捂着胸口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汩汩地涌出来,洒到地面上,极大的仇恨和痛苦使他暴发出无穷的力量,他抓住季宝子手腕向后猛的一拧,季宝子惨叫一声,手臂顺从地背到了身后,接着痛叫起来:“住手,我服了,认输了……疼死我了……”
  原来,他的手臂被李斌良拧脱了环,巨大的疼痛使这个凶顽的杀手放弃了反抗。
  接着,他身上的枪也都落到李斌良手里。
  这时李斌良才听到,房门不知啥时,正被人擂鼓般砸响。李斌良刀枪对着纪云龙,扭脸对高苹大叫着:“快,快去开门……”
  可高苹仍然抱着脑袋尖叫着,说什么也不去开门。
  终于,门“轰”的一声被撞开,几个刑警一涌而入,冲进客厅,领头的正是胡学正。
  此时,李斌良再也顾不上别的了,把纪云龙交给弟兄们,猛地扑向倒在地上的宁静大叫起来:“宁静,宁静,宁静……”
  宁静脸色苍白,倒在李斌良的臂弯中,一动不动,也不回答他的呼叫。
  另一边,杀手纪云龙已经被双手铐起,宁静的儿子也被解开了绑缚,摔着跟头扑向母亲:“妈,妈,妈呀……”
  孩子大哭起来,李斌良也悲痛地叫个不停。终于,宁静的身子轻轻动了动,眼睛慢慢睁开,看看儿子,又看看李斌良,脸上出现一丝笑容,轻声吐出一句:“我,把他……交给你了……咱们……有缘……无份……可是,我能……遇到你,你还……活着,我就非常……满足了……”
  外面,响起急促的警车声和急救车声。李斌良猛醒过来,双手抱起宁静向门外冲去,嘴里还大叫着:“宁静,你要挺住,挺住……”
  此时,他已经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听不到季宝子的大声询问:“李斌良,你他妈的胸口放啥了,我的刀为啥没杀了你……”也听不到高萍那不停的尖叫:“杀他们,他是刑警大队长,他们搞破鞋,杀他们,别杀我……”此时,他什么也不顾忌了,泪水也毫无顾忌地飞出来,喷洒到她苍白的脸上。
  他不停地呼叫着,呼叫着她的名字,然而却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躯体在怀中渐渐冷却……
  她那双美丽而明亮的眼睛闭上了,永远的闭上了。
  李斌良感到,心中的一块温暖正在渐渐远去,远去,无法挽回,永远的失去……
  黑夜退去
  迷雾无踪
  天已黎明
  曙光
  驱走孩子的噩梦
  母亲又露出笑容
  看
  朝霞正在酝酿
  将伴着太阳出生
  可有谁知道

()
  它为什么
  是那样的血红
  血红……
  血红……
  尾 声
  这是李斌良从警以来第二次现场观看死刑。
  并不止是观看,死囚被押出后,他又走进囚室,确认囚室再无别人后才退出。
  监舍外面,他,纪云龙……不,现在应该恢复他的真名了——季小龙被五花大绑着往车上推。一个肩上扛着摄像机的年轻的民警,正把镜头对着他。
  这使李斌良恍然回到四年前,恍然觉得,那扛着摄像机的民警就是自己。
  季小龙看见李斌良,对着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看着这个杀手,这个曾经疯狂一时的杀手,李斌良心中百感交集。除了痛恨和快意,心中也生出一种复杂的感情。
  季小龙被抓获后,提出一个条件,非李斌良主审,他不说一个字。
  这个要求很容易得到满足,因为李斌良也有同样的想法。
  他曾想着,见到他一定要痛打他一顿,以发泄心中的仇恨。可是,当他戴着手铐脚镣出现在面前时,却失去了这种愿望。在这个时候,打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果然,季小龙面对李斌良毫不隐瞒,把自己干过的和知道的都毫无保留地交代了。包括当年在魏民指使下,破坏宁市长的汽车,使之车毁人亡,包括当年杀死那位镇长,当然也包括杀害毛沧海、林平安、吴军、梅娣及刺伤胡学正等。
  除此之外,季小龙还杀了很多人,都是受雇他人,或者是替人消灭商场上的对手,或者是除掉政治上的威胁。为此,他赚了很多钱。
  而且,他每干完一件事,他都要录在录音带上,把受谁雇佣、作案经过详细叙述一遍,录下来。而录音带就放在金岭的家中。
  这些,成为审判更多人的证据。
  奇怪的是,在审讯的过程中,季小龙居然对李斌良产生特殊的感情。他说:“我知道,我肯定会被枪毙,这回没跑了。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任何亲人,老太婆和二宝也让我杀了……要说知近的,也只有你了。不管怎么说,咱们当年还是同学,后来又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让你费了不少心,还把那个女的给……了,真对不起……对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那一刀为什么没有扎死你,你的衣服里边穿了什么?”
  一种自豪和悲伤混杂的感情从李斌良心头升起。听完解释,季小龙叹口气道:“你真是摊上一个好妈呀。要是我……”
  他低下头不说话了。李斌良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如果我摊上个好妈,也不会干出这些事,也不会落到今天这种下场!”
  是的,我有一个好母亲,是她救了儿子的命。李斌良心中充满感激之情。
  原来,母亲担心儿子受到杀手的伤害,把家中的钢筛底剪下一块,絮到坎肩里对着心口的部位。她下了不少功夫,怕挡不住刀锋,用了三层钢筛底,中间还絮了棉花。也就因此,季小龙那把锋利的蒙古剔虽然刺入李斌良的衣服,却失去了锐利。
  母亲实现她的诺言,她帮助了儿子,救了儿子。
  可是,就在案子破获不久,母亲突然发作脑出血去世,这使李斌良痛不欲生。他知道,母亲的病肯定和惦念自己有关。
  使他感到安慰的是,母亲生前已经知道抓住了季宝子,知道她的坎肩救了儿子的生命。因此,她欣慰地离去了。
  在审讯季宝子的过程中,李斌良说到母亲,忍不住硬咽了。此时,季宝子第一次失去玩世不恭的神情,惭愧地低下头。
  公判会很快结束,季小龙被押上一辆敞棚汽车。李斌良跳上前面的警卫车,回过头看着季小龙,多少有些遗憾,因为魏民、铁昆、秦荣、吴志深都已经死了,不能和季小龙同行。想到他们,李斌良仍痛恨不已:季小龙是杀手,可魏民、铁昆、秦荣他们何尝不是杀手,甚至是更大的杀手,他们对社会的危害更大。对了,省城恶战后,秦荣枪伤被治愈,却仍然死在医院里了。原来,不知他何时得的心脏病,在医院治伤期间,突然发作,命赴黄泉。
  这也解开了李斌良的一个迷:秦荣总是偷偷吃药,看到别人又总是急忙把药瓶藏到抽屉里,解释说什么胃不好。看来,他不是胃不好,而是心不好啊!
  是啊,他的心脏不可能好。有人说,他从前也爱说爱笑,可这些年性情变得越来越阴郁,看来,他弄来的那些钱并没有带来快乐,反而带来了压力,加上总是思虑重重,心脏长期承受压力,怎么会健康呢?看来,老队长死后他的哭是真实感情的流露,他已经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了……


  这也是搞腐败的一种报应吧!
  还有一个人应该跟季小龙同行,那就是魏民。他的问题暴露后,对他的搜查收获甚丰:存款已经超过千万,而且,在南方的海滨城市还购置了豪华住宅……这些赃款没收后,补发了全市教师和警察停发三年多的教令工资及警衔工资,剩余部分,都救助了下岗职工,极大地缓解了社会矛盾。当然,市政府也批准了公安局的请示,拨出专款,为他们购买了足够的防刺背心。
  对铁昆的搜查收获更大,缴获了三支手枪、两支五连发猎枪,还搜出十几把利刃,有蒙古剔,有军刺……在铁昆的车库地下还挖出三具女尸,经过辨认,其中一具就是梅娣。当然,铁昆的徒子徒孙们和一些包庇他的“领导”有不少也去了该去的地方。搜查中还发现铁昆的一个帐本,其中记载着他送礼清单,魏民的名字赫然列在其中,帐本中还记载,魏民从铁昆的很多企业中领取可观的红利,其中也包括那个污染严重的造纸厂。这也就解释了他千方百计保护铁昆利益的原因。
  铁昆的产业多数被没收。他的财产由检察机关在继续清理,估计,市财政可收入几千万元,这使全市的经济状况大为好转。铁昆的灭亡不但没有影响本市的经济建设,相反,外地来本市投资的企业反而大量增多,本市的个体私营企业也得到快速发展。
  李斌良又想到战友们,已经离去的战友们:雷副局长、熊大中、宁静……一张张面容出现在眼前。他们离去了,这世界上又多了几个警察遗属,多了几个孤儿寡母:雷副局长的老伴听到丈夫牲牺的消息后当即昏了过去,现在还在住院,生死难料,那个傻儿子虽然有民政部门照顾,可那和亲生父母怎能相比?能大中的母亲在儿子死后不久,就死去了,家中只剩下没有工作的妻子和上小学的女儿……
  宁静呢?她离开了,留下了一个儿子,李斌良不会忘记对她许下的诺言。可是,他无法把他带回自己的家,妻子拒绝接收,为此,他自己也再不回家,并向法庭提出离婚的诉讼。在这个期间,他为孩子办了全托,有时抽空去看看他,或者星期天把他接出来玩一玩……然而,这怎么代替他失去的母亲和家庭呢?五岁的男孩子明显的沉默了,失去了欢乐……
  鲜血也有好的一面:高苹的精神有了问题,总是一惊一乍的没有安全感,有时,好好的正上着班,突然会尖叫起来,又哭又笑,后来就调出公安局,调入财政局。可在那里也没有见好,上着班会突然地惊叫起来,把同屋的人吓一大跳。
  刑车驶进刑场。李斌良在车上看着围观的人群,看到有几个人手中拿着鞭炮,跟着车跑,有一个年轻小伙子还对刑车喊着什么……哎,那不是毛沧海的弟弟吗?案件破获后,他们给公安局和刑警大队送去了锦旗和表扬信,还特别对自己表示了感谢。他们还揭发,是给魏民送了重金,才使毛沧河避免从重处理的……现在,他们一定是给仇人送行来了。想来,在围观的人群里,一定还有同样的人……啊,那不是林平安的妻子、哥哥吗……
  刑场。
  季小龙被全副武装的警察推下车,走向他死亡的地点。此时他的眼睛贪婪地四下望着,望天,望地,望着四外地景象……这一切马上都不属于他了。看来,还是活着好,活着真好啊,怪不得人人都想活,都不想死。是啊,为了自己活着,已经有那么多人死了,自己多活了四年,这回终于活到头了……他望向周围的人,看热闹的人都在远处,看不清面孔,跟前只有警察……他的目光落到李斌良身上,天哪,他是多么好的人哪,真想叫他一声亲人……他开口了,冲着李斌良大叫着:“哥们儿,对不起了,让我下辈子跟你一起干吧,再见了……”
  枪声响了。
  李斌良没有走近尸体,但是他知道,这回季宝子确实死了,再也不会复活了,自己的噩梦也永远的结束了。他看到,尸体倒卧的地方,法医和几个警察在忙碌着,胡学正、沈兵和几个刑警大队的弟兄也奔过去,那扛着录象机的年轻警察也奔过去……
  刑场外边,响起一阵鞭炮声。
  胡学正和沈兵离开季宝子的尸体,走到李斌良跟前。胡学正低声说:“他死了,真的死了!”
  沈兵补充说:“彻底死了!”
  对了,李斌良已经被提拔为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胡学正提拔为刑警大队长,沈兵当上了中队长。
  一切,终于结束了。李斌良举目四望,只觉天高地阔,水远山长。忽然,他对这世界,对生命感到一阵迷茫。
  几句诗从他的心头滑过:
  天长水远,
  云雾迷茫,
  我不知道,身在何方,
  啊,亲人,你的身影,
  为何如此迷茫?
  你可听到我的呼唤,
  快回到我的身旁,
  听我向你倾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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