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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如梦令_云住-第250章

小说: 如梦令_云住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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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音乐节回来快一周了,距离梁丘云回美国也过去了三天。有时汤贞在家里读着旧剧本,还是会冷不丁打一个哆嗦。
  当然,他很快又会意识到自己暂时安全了。梁丘云已经走了,长达两个月的提心吊胆,坐立不安,终于结束了。
  悬着的心也会慢慢放下,回到了这个家里。汤贞向周围看,看床边的地毯,看卧室墙上挂着的抽象画作——是小周喜欢的风格吗?汤贞放下手里的剧本,索性躺回到被窝里,把小周昨晚刚枕过的枕头轻轻拿过来,抱在了怀里,汤贞低下头,用被子盖住自己和小周的枕头,他用自己的整片背把枕头在怀里小心翼翼保护起来。
  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噩梦造成的连续反应。汤贞总觉得小周的床架上方有一块黑色的空间。白天看着还好,汤贞仔细端详,确定它只是天花板而已。可每次夜里醒了,汤贞再次偷偷睁开眼瞧,就觉得那是一面黑色的方块,匍匐在他的上空。
  那是什么呢。汤贞觉得它贴在那里,好像一大块遮光布。它实在太黑了。汤贞盯着它看得越久,越觉得它像是个别的东西。
  像嘉兰剧院平整光滑的舞台地板上凹进去的那块坟墓。
  坟墓看起来黑洞洞的。
  小周有时也会醒,会把汤贞搂着,带着闷闷的鼻音,问他怎么又醒了。小周好像感觉不到英台的坟墓近在眼前,也无所谓那块遮光布贴在那里。只是遮光布而已。小周低头亲汤贞的脸,亲得汤贞很快闭上眼睛,浑身都热乎乎的,所有的联想也很快被驱逐出他的脑袋,像太阳焚烧一切,连灰烬都不会留下。
  七月二十一日,汤贞惯例去诊所复诊。申大夫问了他一些问题,觉得很奇妙,前面时间病情不太稳定,还以为要复发了,过了两个月,病人就自己缓和过来了。“你已经慢慢学会了如何同真正的自己相处。”申大夫人虽然年轻,说话的口吻却总显得很老练,说什么都很笃定,“这说明我们的治疗很有效,也许你真的会痊愈。”
  温心跟着一起来,听了这话格外开心,郭小莉在旁边也问申大夫,阿贞下一步有没有希望重新开始工作。离开诊所的时候汤贞手扶着楼梯,低着头认认真真地走路,温心在旁边和郭小莉聊天,郭小莉笑着说,一开始还没对这个申大夫抱有多少期望:“北京能看的大夫不多了。”
  温心天真道:“我就说嘛!汤贞老师的病一定会好的!好人有好报的!”
  祁禄开车,先把郭小莉和温心送回了公司,接着载汤贞回公寓。汤贞独自坐在车里,一开始头靠在窗边,也不说话,后来手机响了。
  汤贞接起电话来。“喂?”很小声。
  祁禄在前头也不作声。
  “祁禄在开车,我们回去再说吧。”汤贞道。
  祁禄忽然猜,打电话来的人是那个脾气奇差无比,无人不知的小少爷,周子轲。
  果然,汤贞都说了“回去再说”,通话还是没结束。过了好一会儿,汤贞才软软的,用以前哄祁禄做声带手术似的声音说:“我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回去。”
  汤贞就算谈恋爱,听起来也很冷静自持,在祁禄看来,汤贞就不像会在感情中沉沦太深的类型。
  可周子轲是个例外,祁禄至今仍记得,去年这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汤贞几次被周子轲的冷落弄得要疯掉了。
  祁禄猜不透,汤贞正过着什么样的感情生活。作为贴身助理,祁禄要帮汤贞瞒住郭小莉和公司,却又同样被汤贞蒙在鼓里。汤贞从不提及他与周子轲之间的感情,除了脖子上手腕上偶尔有些痕迹以外,平时也看不出别的异样来。汤贞又是个不喊疼不叫苦的人,遇到再难的事也能露出笑脸给人看,祁禄实在太了解他了。
  所以就算在周子轲那里受了罪,经受着折磨,汤贞也不会让祁禄知道。
  不过连申大夫都说,汤贞的病情恢复得很好,可以说是奇迹。算算日子祁禄也知道了,从和周子轲相识、相恋以来,汤贞的病情居然真的大幅好转了。所有人都告诉祁禄,周子轲是个花花公子,游戏人间的混世魔王,报纸上今天一个绯闻女友,明天一个一夜情对象,恨不得下一秒就搞出一个孩子来,弄出一场豪门狗血闹剧——
  “你已经到了?”保姆车开进地库,汤贞问手机里面,然后扭过头望向窗外。
  一辆雪佛兰就停在地库角落里,车灯正在闪。
  汤贞匆忙挂了电话,他收拾了一下身边的病例单,都留在车里,只拿了大夫开的新药,拆了药盒,装进口袋深处。看上去,汤贞仍在隐瞒周子轲很多事,像隐瞒祁禄一样。“祁禄,我先走了,”汤贞从后面扶住了驾驶座的靠背,嘱咐他,“回家路上小心一点,别开太快。”
  祁禄看着汤贞下了车去,好像一秒都舍不得让这个年轻人多等。
  两天以后,深更半夜,祁禄在家里正睡着觉,被手机铃声吵醒。
  他只是助理,又不是艺人,不会有人这时候找他的。祁禄摸过了手机来,突然看到汤贞的名字,他第一反应是汤贞怎么这时候还不睡觉。
  祁禄接起电话来,他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想起汤贞那时候疯疯癫癫的样子。
  “他下周有工作吗。”
  电话一接通,对面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的声音。
  祁禄愣了。
  居然是周子轲本人。
  周子轲这个人脾气古怪,深更半夜打电话把人吵醒,也没有什么抱歉的意思,口气还理所当然的,似乎全天下都是他的佣人。
  祁禄“啊”了一声——他知道周子轲不会记得他这种无关人等不会说话。
  果然,周子轲沉默了几秒,把电话挂掉了。
  祁禄发短信告诉周子轲,汤贞下周没有工作。
  他刚想问怎么了,周子轲回复了一句:“我把他带走了,公司那边你帮忙挡一挡。”
  “你带他去什么地方。”祁禄惊了,立刻问。
  汤贞的号码没有回复。
  祁禄再把电话打回去,彻底没有人接了。
  汤贞第二天下午给祁禄打回电话,祁禄听出汤贞好像在一个闹市中心,周围人声吵嚷,汤贞要很大声说话祁禄才能听清。
  祁禄正在亚星娱乐公司里,他差点就忍不住要把汤贞失踪的事告诉公司了。
  亚星娱乐大楼对面,一大群粉丝正在搞周子轲二十二岁生日的应援活动。
  汤贞在电话里说他昨晚睡得太晚,怕睡不着,所以偷偷吃了两片申大夫新开的药,没想到睡过头了,今天一睁眼才发现在一个陌生海岛的酒店里:“我问了这是什么地方,但是这里人的语言我听不懂。有一位翻译跟着我们,但现在小周带他去租船了。”
  祁禄“啊”“啊”了几声,非常短促。
  汤贞在电话里笑。
  “我没事,”汤贞轻声说,大概也知道祁禄会担心他,所以赶忙打电话过来,“小周把我的药盒也带来了,他以为是维生素。”
  汤贞又对祁禄说了些别的事,说他陪小周在这里,可能一周以后才会回去,说他正在当地的集市上,纪念品都有点贵,而他又没带钱,说小周买了好几张旅行画家的画,有不知道来自哪里的画家,非要给小周画像……
  从生了那场病以后,祁禄就再也没听过汤贞这么高兴的,兴致盎然地对他说这么多话了。汤贞把什么看到的,听到的,有意思没意思的都和祁禄说,汤贞自己也许意识不到,他几乎每句话里都有“小周”的影子。
  就算汤贞不说,祁禄也感觉到,他正处在极大的幸福中。
  七月二十三日傍晚,夕阳浮在海平面上,将周遭的云层渲染成热烈的橘红色。
  “Happy birthday to you……”
  汤贞唱着,边哼唱边笑,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唱的调子对不对,小周拿着那个相机,镜头就粘在汤贞身后,闪烁的红点告诉汤贞,小周正在摄像。
  汤贞下午一直睡觉,这会儿还穿着睡衣,他端着手里的瓷碗,回头看镜头,又看镜头后面一脸正经,其实也刚刚睡醒不久的小周。
  汤贞从瓷碗里拿了一颗洗好的草莓,用手指把绿色的小叶片摘掉,拿到镜头后面先给小周吃。汤贞又低头拿起一颗,他靠在流理台边,把草莓安放在已经被他挤好了奶油的蛋糕上。
  奶油造型并不完美,但对汤贞来说,他真的进步了很多。
  小周又张嘴,吃第二颗被汤贞喂到嘴边的草莓。
  Happy birthday to 小周。汤贞笑着,这么小声唱道。
  草莓在蛋糕上摆了一个小圈,之所以没有码放完整,因为过程中吃了太多。汤贞靠在厨房窗边,被小周闹起床气似的搂着。窗外不远处是一片沙滩,潮水上涨。相机被搁在了一边。
  “我们吃蛋糕吧,”汤贞抬起头对小周说,“一会儿就不好吃了。”
  小周并不说话,还把头埋在汤贞脖子里。
  “要不然现在许个愿吧。”汤贞说。
  “蜡烛都没有,还叫我许愿。”小周佯装生气道。
  汤贞很意外:“我昨天买蜡烛了。”
  “停电了啊,用掉了。”小周说。
  天快暗下来了,海边的人越来越多。来这座小岛的多是度假的人,当地人也习惯了夜夜庆祝,好像有无尽的节日。
  “那我现在去买蜡烛,”汤贞的腰还被小周紧紧搂着,他摸了摸小周的头发,就在他的肩膀上,“再过一会儿这里的店要关门了。”
  小周还是不动,很懒的样子,只想这么抱着汤贞不撒手。
  汤贞转过头去,望向窗外马上要沉进海水里的夕阳。
  “小周,你想和我一起去吗。”他继续哄他。
  “昨天许过愿了。”小周说。


第175章 英台 28
  汤贞在海边坐着; 他低着头; 眼看着潮水像是活物一般,轻轻漫过了他的鞋底; 漫上了鞋上粘的贝壳。风涌上来的时候; 他脸微微抬起来了,眯起眼睛; 感觉风掀起他的帽檐; 要将他的头发全部吹散。
  对汤贞来说,生活越发变得像是梦境了。他抬起头望远方海鸟飞过后留下的阴影; 当云层被穿透; 便有越来越多太阳的光笼罩下来。身后时不时有游人走过; 有孩子咯咯笑着; 光着小脚丫在沙滩里绕着圈地奔跑; 汤贞用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那条细细的带子; 带子上的贝壳缝得不牢,这几天下来; 又掉下来好几颗,但汤贞出门的时候还是把它戴着了。
  哪怕只能戴一星期。
  一星期,一开始觉得它好长,现在又开始觉得短得可惜。每天海上的太阳升得早,落得快; 时间好像不知不觉就走了; 汤贞想让时间慢一点,也不得其法。他和小周手牵着手; 两个人在街巷里散步,有的时候清早走过了溪水上的竹桥,等走回来,天就已经开始暗了,连萤火虫都出来了。
  小周临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有些闹起床气,汤贞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讲,吃早点的时候把酱汁沾在手上,索性饭也不吃了。倒是看到汤贞一直戴着那条小羊皮项圈的时候——哪怕贝壳都掉了,汤贞还戴着,小周似乎才眨了眨眼,心情好转了一些。
  汤贞前几天有些发热,不知是中暑还是怎么,也许是在北京的家里养病养了太多年,乍一来到南半球的热带岛屿,体温就容易失衡。小周拿了冰桶放在吉普车里,汤贞坐在副驾驶上,和小周一同沿着海边公路兜风。
  汤贞有时候想,如果再也不回去就好了。
  这么自私的念头,像破开了坚固土壤的种子,不知不觉就在脑子里冒出来了。汤贞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也不知道该怎么控制它,意识到的时候,汤贞只能望着窗外长长的海岸线,拼命把这种恐怖的念头忘记。
  太阳升在空中的时候,汤贞就在车里躲避高温。他和小周坐在后座,眯着眼睛在一起挨着午睡。不像别的旅客游人,依着地图和计划书,每天行程都排得满满当当。小周只是这么坐着,长时间很安静地在车里搂着汤贞,似乎对他来说,这就是度假的意义。有时候他也把车停在丛林附近的路边,有树遮挡,十分阴凉。小周打开车门,和汤贞一起去稀疏的林间走一走,他们十指紧扣,在林地里坐着聊天,或是拥抱着,没什么目的地接吻。
  小周好几次想吻汤贞的脖子,吻得汤贞把下巴抬起来。小周好像很喜欢这条小羊皮项圈,喜欢汤贞戴着它,不摘下来,这说不清是爱的示意,还是有什么更深层的含义。
  汤贞隐约觉得,从公司的音乐节结束后,小周似乎心情又有了变化。小周不再提起梁丘云了,好像丝毫不在乎了。从一年前重逢时的那种愤怒、怨怼,到现在,小周好像又变回了许多年前,变回了他们刚在一起时那种直来直往、率真可爱的模样。
  小周应该是这样的,应该自由,不拘束,他的一生只会有快乐和幸福,不应该有阴翳、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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