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杆进洞-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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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当当很是尴尬，但还是严肃的教育女儿：“宝宝，你还小，你要知道，看男人是不能只看表面的，你看你这个叔叔怪好，但他不见得真的好，男人，还是像你老爸这样的才靠谱。”
何静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倒也没有再讽刺他。
泡温泉的地方，很有点日式的风格，一个半圆形的池子，对面是落地窗，窗外是一片绿色，龙头中喷着泉水，喇叭中放着古筝弹奏出来的曲子，无形中，已将人带入了另一个空间。连胡宝宝这样的孩子，也不再说话，托着下颌看着窗外。
“其实这里放《渔舟晚唱》不是太应景。”听了片刻，方文卓慢慢的开口，“《出水莲》应该会好些。”
李亮一笑，王楠斜眼：“出污泥而不染吗？咱们是荷花还是藕啊。”
方文卓一怔，从本质上来说，他是一个粗人。喜欢吃烧饼牛肉看美国大片，没事的时候玩个麻将双升斗地主，音乐嘛，则更喜欢韩红和孙楠，大开大放，红红火火。
但到了他这个位置，有时候就不得不装一下。过去流行媚外，什么弦乐、钢琴贝多芬的，现在则流行复古，穿唐装听古音。他对这些真不是怎么热爱，虽然听了也会觉得美好，可并不能从中找到乐趣。只是别人都这样，他也要跟着学，听一遍不知道，听个几遍再没事去去古玩铺，砸下点银子买点纪念品，也能糊弄一下外人了。
可是，也只是能糊弄外人！
“其实我觉得这个时候放笛子更合适，《姑苏行》怎么样，昆曲的音调，有江南风味。”
李亮停了下开口，王楠一笑，没有答话，何静道：“什么古筝笛子的，泡个温泉哪那么多事，胡老板，还不去把咱们的零食拿过来，我想啃鸡爪了。”
胡当当把那一大袋的零食拿了过来，何静一人发了一个鸡爪子，于是，在漫漫的古筝声中，看着窗外的绿意，五个人抱着鸡爪啃了起来。这其中，啃得最欢的是胡当当和方文卓，何静虽然吵嚷着要吃，却还讲究个斯文，王楠吃得有点漫不经心，但也仔细——他就算到G市那么久，对饮食业还是不怎么适应，每次回来，那都是要好好的过一把嘴瘾的。
这鸡爪，是何静昨天下午专门跑去排队买的，在梁城端的是大名鼎鼎，少有可比的那一家的。李亮虽然也抱了一个啃，但越吃越不是滋味，吃了半只，就道：“南子，那件事我昨天回去和几个学生说了，他们都很有兴趣，我让他们做了一个项目书，过两天应该就好了，等发过来你看看？”
“嗯，如果可以的话，我就传给付红莲和孙暮，他们也都有这个意思的。”
“那敢情好，有你们出面，这事一定成。”
“也不见得，能做到哪一步是哪一步吧。”
王楠的表情有一点落寞，李亮拍了拍他的肩：“别这样，总是有这种事情的，你能做到你能做的，就足够了，再多，你也无能为力啊。”
何静一脸迷茫：“你们在说什么啊。”
“南子想成立一个慈善组织，我们正在筹划。”
“慈善组织啊，这好事呀，就是别到最后弄的面目皆非了。”
“应该不会，我不准备对外招募捐赠，捐赠者都是会员，会成立专门的监控组织，每年的每笔钱都会有具体出处和流向。”
“恩恩，那你们准备捐赠谁？失学儿童？”
“不是，是准备成立一个面向大众的体育机构。”
“不是慈善吗？”
“是慈善。我目前想的是那些受伤的运动员，或者从小到大都在练体育，最后却一无所获的那部分人。这些人在自己的专业中投入了很多，最后却落个耍杂技、修理汽车乃至摆地摊。他们的专业知识是非常丰富的，就算自己没办法做，教人当老师绝对没问题。”
“你要开体校？”
“可以说是体校，但更像一个兴趣中心，学校会招收一部分学生，业余的，免费的，不管他们是不是有天分，关键是有兴趣。以后是不是能学出来也无所谓，只要能在那里得到乐趣，当然……能学出来更好。”
何静和胡当当都听的有些发愣，过了一会儿，胡当当才有些犹疑的开口：“这能成吗？”
“不知道。”王楠摇了下头，“也许根本都办不成，也许办不长，这也还只是我的一个想法，也许这个计划都不太可能实现。”
“免费的学校，你有这个想法就是好的，能不能成，倒不重要。”胡当当用油乎乎的手拍了他一下，“第一个学校就办在咱们这儿吧，让宝宝也去学去，就学溜冰，那家伙好看。”
“我才不要学溜冰呢。”胡宝宝大声抗议，“我要像干爹一样打球，打斯诺克。”
胡当当大笑：“好，让你干爹亲手教你。”
温泉很好泡，鸡爪很好吃，这一天，众人就是在吃零食、打牌，到附近的山腰里听明显是新近才编出来的历史故事中度过的。要论风景，这里是说不上绝美的，难得的是清净，饭菜也精致，因此几人都觉得非常舒心，只除了方文卓，他那脸色一整天都是阴沉着的。
“你到底是怎么了？来这里也是你愿意的，耷拉个脸做什么？宝宝都被你吓住了。”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王楠道。
“只有她被吓住了吗？”
王楠斜了他一眼：“阴阳怪气。”
“是啊，阴阳怪气，就我最阴阳怪气！”
第164章 番外一温泉 （四）
方文卓咬着牙，带着一种愤恨，王楠眨了下眼，有点迷茫的道：“你到底怎么了，这两天都有点奇怪。”
方文卓突然感觉到一股无力，内心中还有一种深沉的悲哀，他有些茫然的看着王楠。对这个人的执念，贯穿了他整个少年、乃至青年时期。在最初，他想照顾他，再之后，他觉得对不起他，总是想取得他的原谅，然后，就又有了那种不能轻易说出口的念想。
在这个人终于答应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是欣喜若狂的，是满足的。就算王楠从来没有说过爱他、离不开他这样的话，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是因为王楠有对家人的需要才能趁虚而入的。他们能像家人一样相处，也没什么不好的。但现在，他却对自己的这个想法产生了怀疑。王楠和他在一起，真的没有勉强吗？他们这平静的生活真的能一直持续下去吗？
如果是一对夫妻也许可以，为了孩子为了家庭，在没有什么原则性问题的前提下，就算习惯，也能习惯下来，但他们是两个男人，当有一天，王楠爱上了别人……
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李亮。
从现在来看，王楠和李亮有更多的共同语言，他们也有彼此的回忆。方文卓非常清楚，少年时的感情，对人的影响有多大，以马云龙和吴强来举例，这两人，都在他的公司里担任了中层。以他们的能力、努力程度，哪怕是再加上对公司的用心，也许都不及别人，就算念及他们元老的身份不淘汰，也是该挪了一个位置的。
但他还是想办法的找适合他们的位置，想办法令他们看起来还能坐在那个位置上，有的时候，甚至要亲自为他们擦屁股。他和他们已经很难像过去那样喝酒聊天了，他还愿意这么做，为的，就是少年时的那份记忆。
他和吴强马云龙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了，他还愿意那么做，更何况有着共同语言的李亮和王楠了。而且，李亮对王楠还一直贼心不死。
想到这里，他暗暗咬了下牙，虽然有点沮丧，但更有一股豪情壮志——死都不让！
心中这么想着，面上还是一片死灰，王楠也觉得不对了，他趴过去：“桌子，你到底是怎么了？”
方文卓把目光移向别处，沉声道：“南子，我对你到底意味着什么？”
“什么？”
“我以前以为我们是……爱人的，但现在我发现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
王楠皱了下眉，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开口：“你是说……我这次想做的那件事情吗。”
方文卓没有说话，王楠翻过身，蹲在他身边：“桌子，你对未来有过什么想法没有？我是说除了事业上的，对于你自己，你有过什么想法吗？”
方文卓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领养一个孩子，如果你愿意的话，最好生一个，当然，是用人工受精的方式，等将来……我们也许可以试着移民，不过这个不重要。”
在说这一句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忐忑的，不过王楠并没有生气。对于小孩，他本身是没有什么执念的，不过他知道方文卓的家庭，也知道他早晚要有一个孩子，这是他们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想过的。方文卓能这么久都不提人工受精的事，其实是令他有些惊讶和感动的，只是再感动，他也没有必要先提出来。
“除了这些呢？”
方文卓有些烦躁的去摸出一根烟，他现在已经很少抽烟了，就算斯诺克不是什么激烈的运动，王楠也需要保持绝对的健康。
他抽了两口，决定趁着这个机会把想说的都说出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我在外面装，用古龙水抽雪茄喝绿茶，但其实他娘的我对这些根本就没多少喜好。我也听不出什么弦乐、古筝、笛子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美感，比起这些我更喜欢在KTV里去唱什么妹妹你坐船头。所以南子，你看就算我画了一身皮，说到底我也还是一个粗人，我弄不懂你那些歪歪道道，我希望你有什么就给我说，能支持的我一定支持，不能支持的，也让我知道，我不喜欢这种你要做什么别人都知道了，而我还一头雾水的事情，我也不喜欢这种你和别人更亲近，而我只能在旁边看着的事情。”
王楠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突然道：“唔，你这是……在吃醋吗？”
方文卓一怔，低低的骂了一句，脸却有些发红，他梗着脖子，用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说：“是，我吃醋了，我他妈的不仅吃李亮那个小白脸的醋，还吃了胡宝宝那个小丫头片子的醋，还有那些什么小猪小马小牛的，我对他们也看不顺眼，我就是吃醋了！”
王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方文卓瞪着眼，恶狠狠的看着他。
“傻瓜。”
他这一声带了几分笑意，还有几分软绵绵的亲昵，方文卓的心不由得就是一酥，当下就想扑过去，不过他只是更用力的瞪着王楠。王楠叹了口气：“下面的话，我只说一次，以后，你不要指着我再说了。”
方文卓梗着脖子点了点头，面上虽然不县，但心跳却不由得加速了，他等到了吗？他等到了吗？他终于……等到了吗？
“我在小时候经常想一个……问题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知道我那时候的环境，我总觉得我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也总觉得……这个世上没有值得我追求的东西。”
方文卓本是支着耳朵听这一生难得一次的告白的，哪知道王楠在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在失望后，他又打起了精神，王楠这是……在对他讲述自己的内心？虽然不是告白，但这机会也非常难得。
“我觉得我活着没有意思，我也想不到我需要什么。我去探索这个世界的本质，自以为看透了世情，觉得人的本质是自私的，生活的本质也是有一大堆无谓的名利所组成的，我以为我对这些是不屑的。但后来我发现其实不是，而是我太缺少，因为得不到，所以只有装作不在乎，不想要。”
他慢慢的说着，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时候他只有托着下颌看着窗外，窗外的景色并不美丽，没有修整的操场，低矮的平房，天空好像永远带了一层灰。
他拥有的太少，所以只有不屑，他不知道要向哪里走，所以只有装作漫不经心。
“后来我认识了你，到了老板那里，一下子就不再想这些了，因为我终于也拥有了一些东西。而那时候我再想的就是怎么能证明自己的价值，怎么能挣更多的钱。我和顾海打赌，到汇德，拼命的练习球技，就是为了能拿更多的钱，能让别人不再看不起我。我从斯诺克那里得到了一切，我也以为这是自己的未来了。现在，我也算是有了一点名声，也有了一点钱，虽然不多，但后半辈子应该也够花了。我们在一起七年，这七年，我很幸福。”
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方文卓突然有点手足无措，他张开嘴，想说什么，一时又有点说不出来。
“你知道，我没有谈过恋爱，也好像没有爱上过其他人，更没有很好的，与家人相处的经验，我以为我们这样就很好了，却没有想到可能会在无意中令你受伤。”说到这里，他抓着他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对不起。”
方文卓心跳的很快，他抓住王楠的说：“你知道，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
“我知道了，我以后有什么想法，会首先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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