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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破云2吞海-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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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警上来就要拉扯,手还没碰到步重华,就在这时吴雩拦住了他:“等等,等等。”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物,展开一亮,认真道:
  “队长,我把你忘在酒店的证带来了。”
  步重华:“……”
  证件皮夹内是高清头像,上书步重华三个大字,上边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金光闪闪,下面是津海市公安局南城地区分局瑞气千条。民警一看便愣了下,面上不由自主带出了惊疑:“哟,这……还真是同行的兄弟?这事儿……”
  步重华不耐烦打断:“谁跟你是兄弟。”
  吴雩是个尽职尽责的小马仔,立刻把证件从皮夹里抽出来,背面一翻:姓名步重华,性别男,职务刑事犯罪侦查支队正处级主任,警衔三级警督。
  步重华把证一扔,民警手忙脚乱接住,只听他冷冷道:“拍个照发给你们县公安局那姓王的,叫他亲自押送那几个嫌疑人去津海市公安局。48个小时内人不到,就让他准备好在这个职位上一辈子干到退休吧。”
  “您您您、我、这——”
  步重华一拍吴雩的肩,说:“走,吃夜宵去。”
  连隔壁大排档的人都跑得七七八八了,老板娘战战兢兢躲在塑料棚后,探头探脑地向这边望。塑料桌上放着刚上还没来得及动的钵钵鸡、打包好的凉粉和素三丝,吴雩捡了双干净筷子,说:“怎么这么辣啊,领导再点两瓶啤酒呗。”
  “这么晚了喝什么酒,明天还办案呢,别喝了。”
  吴雩筷头一指:“那你喝的是什么,养生茶?”
  步重华把面前深绿色的玻璃瓶一转,露出硕大的七喜商标:“喝吗?分你一半?”
  吴雩:“……”
  吴雩笑起来,真的拿了个纸杯来倒了一半,也不嫌弃没汽儿了,就着一次性饭盒吃素三丝,又叫了几串海带素鸡豆腐干。步重华坐在他对面夹了筷凉粉,抬起眼角看他,只见这姓吴的小子还穿着他那宽松不合身的老头汗衫,低头吃东西的时候脖颈弯折出一道弧度,在远处大排档厨房昏黄灯光的映照下,连耳廓细微的茸毛都清晰可见;他一条腿屈膝垫在另一条大腿下,那是个特别放松的坐姿,仿佛心性未泯的少年,脚尖还趿拉着酒店拖鞋,随着吃东西的频率,在夜风中一晃一晃地。
  他看上去其实很惬意,步重华突然无来由地冒出这么个念头。
  他隐藏在这芸芸众生中,隐藏在昏黄的灯光,夜市的烤炉,拥挤的车流,热闹的人海里,不用跟林炡那帮人虚与委蛇,不用在刺探的目光中接受监视保护;他既不用压抑自己做个唯唯诺诺的背景板,也不用在镁光灯下成为暴露的目光焦点,低着头颅无所适从。
  远处人群已经散了,小混混们被押进车,民警不知道正躲在哪辆车里着急打电话找领导。吴雩一边从碟子里挑花生米吃,一边频频回头望,似乎感到很有趣。
  “……吴雩?”
  “唔?”
  步重华看着他,心里有种冲动,想问你是不是偶然也会对现在的生活感到一丝满意,哪怕只是一丝而已?但他张了张口,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来,问的却是:
  “你……有没有想过要争取晋衔,或者考虑下以后提拔的事?”
  “当领导啊?” 吴雩诧异地瞅了他一眼。
  步重华盯着他,点点头。
  “算了吧,我又不是那块料,而且当领导岂不是要跟很多人打交道。”吴雩顿了顿,又瞅一眼步重华,自嘲地笑起来:“我光对付你一个领导就已经够烦的啦。”
  步重华久久看着他,安静地不出声。
  这样也很好。
  他可以暂时先缩在保护壳里,偶然探出头换口气,看一看外面那个光怪陆离的陌生世界;他不会永远都感觉到孤独而无联系,只要有人足够耐心,能一直坚守在他随时可能冒出头来的洞口。
  “你笑什么?”
  步重华淡淡道:“我没有笑。”
  吴雩有点狐疑:“你那是嘲笑对吧?”
  “你看错了。”
  “……”
  吴雩挑眉打量他,良久才用筷头向他一指,点头决定:“那片子我不给你看了。”
  步重华呵斥:“我本来就不要看!”
  ……
  夜市渐渐恢复热闹,打翻的桌椅被扶起来,新一炉羊肉串在烤架上滋滋冒油,腾起白色的雾气,笼罩了远处繁华的夜景和变换的红绿灯。
  步重华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廖刚。
  “喂,步队?李洪曦他老婆左秋刚从香港赶回来,现在我们局里接受询问,提供了一个突破性线索!”
  步重华和吴雩对视一眼。
  “她认出了‘巴老师’,也就是嫌疑人高宝康那个朋友的速写画像。”廖刚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强行压抑着激动:“她说,她见过这个人。”


第31章 
  “差不多大半年前; 我开始隐隐感觉他有异常; 但始终抓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直到四个月前我准备去香港; 他那表面假装依依不舍,私下却难掩庆幸雀跃的态度,才终于让我正式敲响了警钟。”
  左秋跟孟昭最近接待的家属都不一样。她受过高等教育; 言行中能看出良好的教养,穿着纯色真丝衬衫搭配阔腿裤,脖颈上系着一条垂坠感很好的丝巾; 虽然是连夜赶来; 但脸上仍然保留着白天的妆容。
  孟昭将一杯热水轻轻放在她面前,温和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有一次我从香港请假回家过周末——那是一次临时决定的突击行动。”左秋捂住通红的眼睛; 少顷抹了把眼角,说:“家里没有任何异状; 我老公看上去也很正常,惊讶中不失激动和喜悦。我们出去吃了饭; 看了电影,手拉手回家,小别重逢尤胜新婚;我在内心暗暗嘲笑自己的多心和敏感; 直到深夜时突然惊醒; 就那么无来由地,发现床另一侧是空的,客厅里隐约透出灯光和说话声。”
  “……这事可大可小,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左秋披上睡衣,轻轻打开卧室门缝; 只见有人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她,身形略矮胖,声音却十分沉稳,隐隐有种上级导师对下级说话,既平和又不容拒绝的感觉。
  李洪曦垂着两手站在客厅茶几边,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不清表情,但夫妻间超乎一般的感知还是让她察觉到,自己的丈夫此刻正罕见地心烦意乱:“……怎么可能?她怎么就突然不见了?现在怎么办,万一查到我们该怎么处理,这风头浪尖上……”
  “这种事多了,没那么容易查过来,更不会查到你。”那人顿了顿,话锋一转:“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
  “她带走了我们的‘大生意’。”
  李洪曦神情迷茫,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什么,但紧接着脸色剧变:“什么?!你说的是——怎么会——”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客厅陷入了不祥的安静。
  “人无所谓,‘大生意’不能丢。”许久后来人终于再度开口道,声音中有种寒冷的低沉:“我已经安排了人手去处理这件事,尽量处理得越干净越好,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万一……明白了吗?”
  左秋屏住呼吸,她从没见过李洪曦露出这种奇怪的脸色,似乎在恐惧中又夹杂着一丝嫌恶、愤恨和不甘,幅度轻微但用力地咬牙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来人这才似乎有些满意,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他转身那一刻,恰好正对上卧室虚掩的门缝,那瞬间左秋看清了他的脸——出乎意料年纪并不大,可能二十多或三十出头,面白微胖,个头不高,眉毛上有个痦子。这面相是标准斯文和善的那种类型,只不知为什么,和善中又隐隐透出一丝让她心惊胆寒的气息。
  冥冥中对危险的直觉让左秋向后一侧身,紧紧握住了门把。
  深夜昏暗中没人能看清卧室这条虚掩的门缝,她隐蔽在黑暗中,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怦怦跳动,耳朵却下意识紧紧捕捉着外间的动静,听见那人告辞出去了,李洪曦送出家门到电梯门口,楼道里传来模糊不清的脚步和送别声;过了不知多久,她颤抖着手指将门缝轻微拉开一些,看见客厅窗外夜深人静,而墙上时钟尚在摇摆,秒针正滴答一声与分针重合。
  那是凌晨三点整。
  “第二天我旁敲侧击地问李洪曦,说夜里迷迷糊糊似乎听见了他在说话,是不是来客人了?李洪曦的表情有瞬间非常慌张,但紧接着镇定下来,告诉我他们公司一个知道很多内幕的会计突然离职了,如果应聘到竞争对手家,就可能会连累到他和其他几位领导,所以公司才会深夜来人跟他商量办法,但应该能顺利解决,让我不要担心。”左秋深吸一口气,压下哽咽的尾音:“但我心里那种奇怪的恐惧却始终挥之不去,我甚至没敢在家里待到周日晚……第二天下午,我就心烦意乱登上了去香港的飞机。”
  “这个人说,他会安排人手去‘处理’这件让他们丢失了‘大生意’的事?”孟昭问。
  左秋点点头。
  孟昭脑海中浮现出审讯室里癫狂的刘俐——“也就郜灵那贱骨头认不清现实,还做梦说她有‘大生意’,只要做完了大生意就能发财……”
  孟昭微微前倾,紧盯着左秋的眼睛,口气严肃起来:“你还记得这番对话发生在哪一天晚上吗?”
  “三月十八号。”左秋捂着嘴防止自己再度哽咽起来,沙哑而坚定地:“我来回香港有机票记录,是三月十八号。”
  三月十八号,正是郜灵离家出走的第三天!
  如果从这一点上推算,几乎可以断定这帮丧尽天良之徒要处理干净的,就是郜灵!
  “非常感谢您配合我们提供线索,在这段时间内请尽量保持联系畅通,如果还能想起任何细节,请随时联系警方。”孟昭紧紧握了握左秋的手:“如果需要任何帮助,也可以随时找我,不要害怕,我们一定保证你的安全!”
  左秋眼睛还是红的,她抬头让眼泪顺着鼻腔倒流回咽喉,片刻后望向孟昭:“谢谢你,孟警官,我只是太出乎意料了,我……我跟我老公是大学同学,他家观念封建,条件也不好,刚恋爱时他穷得连花都买不起,上我家登门时差点被我妈打出去。我们冲破了重重阻力才一路走到现在,这么多年的感情,这么多年的感情……”
  孟昭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我曾经想过,如果他真在外面有人了,是不是因为我忙于工作太冷落了家庭?是不是因为我过于强硬太忽略了他的感受?我恨不得拿显微镜把自己从里到外的纰漏和错处都找个遍,却忘记了一点,渣滓是不会因为你温柔贤淑体贴完美,就感动得稍微像个人的,人渣成为人渣完全是因为他们自己。”
  她顿了顿,含着泪水,露出一丝平静的微笑:
  “如果不麻烦的话,我可能现在就需要您帮我个小忙——您知道哪位厉害的离婚律师能介绍我认识吗,能让那个人渣空手净身滚出家门的那种?”
  警察跟律师大多不陌生,孟昭眨了眨眼睛,略微靠近在她耳边,狡黠地微笑起来:
  “……我还真认识几个。”
  询问室门被拉开了,廖刚在外间办公桌后摘下耳机:“你这样是违反规定的哦。”
  孟昭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扬下巴:“告去?”
  廖刚哭笑不得,孟昭扬眉笑着走了。
  ·
  “我知道了,待会把笔录总结一下邮件发给我……跟内勤说注意被害人父母的情绪,郜伟跟熊金枝夫妻俩第一次来津海,人生地不熟,多关照一些,不要随便跟媒体接触……”
  水流中传来步重华在外间打电话的声音,吴雩对着镜子刷完牙,就着水龙头漱干净满嘴泡沫,随便扯了条毛巾,一边擦脸一边走出了浴室。
  步重华是个不论头天睡得多晚,第二天都能严格按照上班时间作息的人,清早七点半睁眼起床淋浴洗漱晨跑完毕,已经换上了衬衣警裤,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挂断电话,刚一回头,就只见吴雩光着上半身走进屋,耷拉着眼皮,打着哈欠,啪嗒一声把毛巾丢在了狼藉的招待所床上。
  他肯定已经把步重华划进了安全无害的白名单里,全身上下就穿一条牛仔裤,松松挂在腰胯上,肩颈、腰背、削薄的腹肌线条一览无余,光脚湿着踩在地毯上,随着步伐留下了一个个模糊的脚印。
  “你冲好了?”步重华挪开视线,淡淡地问。
  “没冲。”
  “早上起来不冲个澡?”
  吴雩开了瓶矿泉水边喝边说:“麻烦。你当谁都跟你们文化人儿似的,早一遍晚一遍,也不知道是关起门来在浴室里干嘛。”
  “……”
  步重华额角微微抽跳,转过身去,突然只听吴雩哎了声:“等等,你脖子后面给人抓了?”
  “?”步重华伸手在后颈一抹,果然靠右那一侧微微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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