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微沉-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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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他的对面来了一个穿着卫衣，戴着墨镜的少年，那人远远的看见他，就径直走了过来，一句话没说，毫不客气的就拉开了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侍者走了过来，把手里的菜单递给了他，问他要点些什么。
　　那男孩摘下墨镜，皱着眉，简单地翻着菜单看了一下，然后，指着夏游青前面的杯子，“干脆，和他一样好了。”
　　“不行。”夏游青边摘口罩，边笑着对侍者说，语气中是不容拒绝，“给他来一杯橙汁。”
　　“好，好的。”侍者的笑凝固了一秒，然后从男孩的手里拿回那个菜单，微微鞠了一躬，“请稍后。”
　　那男孩肆意的盯着夏游青看了一会儿，看的他面色发赤。
　　直到男孩的橙汁被送了上来，他那恍若带着刺的目光才收敛了一点。
　　男孩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看着它们在橘色的液体里浮浮沉沉，“我不喝橙汁。”
　　“哦，那又如何。”夏游青盯着自己咖啡表面的奶泡。
　　“没有什么好如何的，反正最后也是你结账，我就觉得，挺浪费的。”男孩放下手里把玩着的吸管，摊了摊手。
　　“小孩子，少喝点咖啡什么的，不好，多喝点果汁，健康。”夏游青低下头，用汤匙把奶泡打在一边，然后端起白色的陶瓷杯，抿了一口。
　　那男孩被气得笑了，“老板，咱们好像是第一次见面吧，有必要像是你多年没见的老友一样，和我套近乎吗？”
　　“还是说，做你们这个职业的，对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有着本能的，关照啊。”男孩的眼神也变了，眼角带媚，朱唇轻启，手也不老实的凑了过来，直往夏游青的手上搭。
　　“那你说，我是什么职业啊。”夏游青清咳了两下，把手从男孩手的底下抽了出来，继续搅动杯子里的咖啡。
　　男孩耸了耸肩，估计自己也觉得挺没意思，把手悻悻的收了回来，老老实实的放在桌面上，“那我哪里知道啊，老板，你要知道，保守顾客的基本信息是我们职业的第一准则。”
　　“哦，你知道就好。”夏游青站起身，一口喝尽杯子里的咖啡，居高临下的看着男孩，“我希望你能够恪守你的承诺，早点完成你的任务。”
　　“那是自然。”男孩丝毫不让的抬头，与夏游青对视，“我出马，还从来没有失败过的例子。”
　　“那样最好。”夏游青挥挥手，唤来侍者，示意结账。
　　侍者鞠着躬接过那一张红票子，转身回收银台找零。
　　夏游青伸手，接过侍者递过来的一堆硬币，往自己的钱包里面塞，“下周的这个时候，还在这个地方，把我要的东西，给我。”
　　他弯下腰，把脸凑到那男孩的面前，盯着那男孩薄薄的嘴唇，“我想，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是吧。”
　　说完，把一开始摘下的口罩又重新戴回了脸上，径直走出咖啡馆。
　　男孩目送着他离去，低下头，吸了一口橙汁，却在下一秒把它们全部又都吐回了杯子里，“呸，还是这么难喝。”
　　他从口袋里掏出小镜子，对着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然后戴上墨镜，起身，盯着夏游青位置上的那个喝干净的，还带着咖啡渍的陶瓷杯看了几秒。
　　接着，头也不回的出了咖啡店。


第59章　夏游青番外——谁是犹大（二）
　　（二）
　　第二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咖啡厅，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慢摇音乐，同样的一杯咖啡一杯橙汁。
　　连夏游青还是戴着一样花色的一次性口罩，他朝男孩伸出手，“事情办成了吧，东西给我。”
　　男孩放下正在搅动的吸管，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把腿上的东西递给了他。
　　夏游青接过那个档案袋，刚要打开，手就被男孩按住了，“哪一行都有哪一行的规矩，现在不能验货。回去再看，满意了，再给尾款，我不着急。”
　　夏游青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档案袋，他抿了一口咖啡，淡定的看着男孩，“那，原件呢。”
　　男孩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把一个U盘从裤子口袋里掏了出来，放在桌面上，“都在这里了，没有备份，你放心，就算不给你原件，我们也不会外传的。毕竟，你也知道，我们还要在这一行做下去，总不可能为了你这一单生意，坏了多年声誉。”
　　夏游青没接茬，面无表情的拿过那个U盘，看都没看的塞进兜里。
　　接着，两人一个安安静静的低头喝咖啡，另一个总也停不下来的四处东张西望，于是，这两人之间，很是沉默了一会儿。
　　那男孩很快就看够了，目光聚集在夏游青的身上，“唉，我说，你们这里的人，怎么都这么不好看，让我一点兴致都没有。”他略略停顿了一下，然后抖着眉，斜眼看着夏游青，脸上带着不可名状的笑容，“不过，你这个人长得倒还算不错，不然咱们现在出去，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快活一下？”
　　夏游青喝了一口咖啡，不假思索的直接拒绝，“我对和我长得差不多脸的人，没兴趣。”
　　“老板，别这样嘛，你这样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绝人家，人家会难过的耶，还有——”那男孩竟撒起娇来，继而低下头，把脸往夏游青跟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好像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老板，你要知道，这可是我第一次接女人的生意，偷偷告诉你个秘密，对女人，尤其是像你要我上的那种长得又老又丑的女人，我根本，就石更不起来啊。”
　　他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柔柔的滚动，手也不安分的往夏游青的脸上凑，“要不是我看老板你实在合我的眼缘，我怎么可能接你的生意，你要知道，吃那种药，可是很伤身体的。你难道，不给我一点，补偿吗？”
　　“你什么时候回去。”夏游青面无表情的直接打断这旖旎的氛围，“票买好了吗。”
　　男孩翻了个白眼，扭扭捏捏的坐正身子，噘着嘴，“怎么了，人家不远千里从江都赶过来，想留着多玩两天，都不行啊。”
　　“别在我面前搔首弄姿的，我不吃你这一套。我不过是怕夜长梦多，万一你被不该看到你的人看到了，那咱们这笔生意失败了，最后算谁的。”夏游青又开始搅动杯子里的咖啡。
　　“好吧好吧，就你们这群人事多。我明天就走，这总行了吧。”男孩大概是有点生气，把盛满橙汁的杯子猛的往前一推，腿也放在了椅子上，双臂环着。
　　夏游青嗯了一声，往自己的杯子里加了一包糖，仿佛是无意识的开口，“你叫什么，多大了。”
　　“我干嘛告诉你。”男孩直接孩子气的回嘴，却在听到夏游青下一秒的低声浅笑的时候一下子泄了气，他恹恹的回答，“我叫艾昕，十九了。”
　　“十九就不上学了，出来干这个。为什么？”完全是一副长辈询问小辈的语气。
　　那男孩的怒火嚯的一下就起来了，他拍了一下桌子，瞪大了好看的眼睛，然而声线，却依旧是刻意的压低了，咬牙切齿的，“要你管啊，我说你们当老师的是不是都那么喜欢多管闲事啊。不和我做就算了，废话还这么多，想知道是吧。行，我告诉你，我做这行都七年了，你们这些从小衣食无忧的人哪里知道我们无父无母的人的痛苦。饭都吃不饱，也没衣服穿，还上学，读书？有个屁用，你以为像你这样的书呆子有什么好，满口的仁义道德，其实还不是穷光蛋一个。我呸，你到我们那里来看一看，多的是大字不识一个却开着宝马奔驰到处谈生意的人。还读书，别逗了，只有钱才是好东西，别的都是王八蛋。”
　　“是吗？”夏游青放下摆弄了许久的手机，“尾款我已经转给你了，你看一下。”
　　就这一句话，让男孩原本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鼓鼓的气一下子释放了出去，他瘫在桌面上，“你都不验货的？”
　　“不需要了，我相信你。”夏游青朝侍者招了招手，“再来一杯拿铁，多给几包糖，现在结账。”
　　夏游青把新上来的拿铁推到了男孩的面前，“小艾昕，你慢慢享受吧，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回学校读书，不做这行了。”
　　说完，戴上口罩，把手上的档案袋朝他挥了两下，离开了。
　　男孩皱着鼻子，把所有的糖包都放进了咖啡里，学着刚刚夏游青的样子，搅了搅，凑近嘴边喝了一口，不行，都这么多糖了，还是苦的可怕。
　　他又转头吸了一口橙汁，嗯。还是这个甜，好喝。
　　于是他就坐在那里，就着下午六点多的夕阳和咖啡厅里放着的慢摇音乐，一点一点的，把那杯加冰了的鲜榨橙汁，喝的一干二净。


第60章　夏游青番外——谁是犹大（三）
　　（三）
　　夏游青这两天没有住在学校，他在宾馆开了一个单人间。
　　洗完澡，他站在镜子前，用带来的毛巾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卫生间的镜子蒙上了一层白雾，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去上面的水渍。
　　一瞬间，朦胧的轮廓的边界就变得清晰了。
　　夏游青放下了手里的毛巾，静静的端详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下巴好像比之前尖了些，脸也没有那么圆了，应该是瘦了些，可是两眼之间的距离还是太宽了，乍一看，整个人好像有点傻。
　　傻就傻吧，夏游青对着镜子笑了，本来就薄薄的唇更是直接成了一条直线。都说唇薄的人薄情，以前的夏游青是不信的，现在，他倒觉得，也许这句古话是有道理的，不过，不符合每个人而已。
　　唇厚的人重感情吗？
　　那恐怕，更是一个笑话。
　　夏游青转身出了洗手间，坐在了床上，他开始拆今天拿到的档案袋。
　　哗——的一下，厚厚的一沓照片四散了，一床都是，还有几张滑到了地上。
　　他随便从其中抽出了几张，就着宾馆不算明亮的灯光，将手中的图像彻彻底底的，翻印在心里。
　　自己和下午那个年轻的男孩子长得像吗，夏游青努力回忆着刚刚在镜子里看到的面孔，还有那个坚持不喝橙汁的，叫艾昕的男孩的长相。
　　其实应该是不像的，那个男孩明明是标准的瓜子脸，可能他两，也就眉眼之间，略有神似，哦，还有薄的，颜色都快看不见的唇色。
　　不过自己不就是要找一个瓜子脸，薄唇，眉眼和自己有一点相似的，年轻男孩嘛。
　　果然是有职业操守的专业人士，你看，做的多好，拍的多清晰。
　　呵，夏游青浅笑，把手上的照片一张一张的塞回档案袋，哦，别忘了，地上还有几张。
　　“铃铃铃——”电话响了，夏游青毫不犹豫的接了起来，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好，我知道了，十二点准时停，五点准时来。”
　　他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身黑衣，再从包里依次掏出隐形眼镜，口罩，手套，还有帽子，穿戴好一切之后。他把各种各样的胶水，胶带，以及剪刀，统统放进口袋，而刚刚重新封好的档案袋整整齐齐的摆在手边。
　　做好一切之后，他掏出手表，静静地等待十二点的到来，他一点都不着急，毕竟，夜，还长着呢。
　　（四）
　　炎热的六月，骄阳似火，夏游青拉着两个不算小的行李箱，在田间并不平坦的道路上艰难的走着，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硕大的旅行包，压在他本来就不算宽厚的脊背上。
　　他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冒出的汗珠，不出意外，手指上淋淋的一摊水，索性，他放弃了要掏出纸来简单擦一擦的想法。
　　夏游青没有想到，他本以为自己的东西没有这么多的，谁知，零零散散的，竟收集了这些。首先，像书这种东西，他总舍不得扔掉一本的。还有，这些年，一次两次的，像杯啊纸啊的，也积了不少，挺多也是什么超市抽奖抽到的，都是全新的。横竖回到这里也要重买，在那里丢了也怪可惜的，于是，干脆的，都装进了箱子里。
　　最后啊，还有一些盆啊碗啊什么的，这些，是真的带不走了。
　　唉，他叹了一口气，将它们统统打了一个大包，送给了楼下看门的保安大娘，这个女人，也是个可怜人，丈夫死了，辛辛苦苦的拉扯着一个上初中的女儿在城里艰难的生存。
　　最后，夏游青就着深沉暮色里的万籁俱寂，带着他全部的身家，缓缓走出了一中的校园。
　　大门口的保安熟络的和他打着招呼，“夏老师，现在都快十二点了，这么晚走啊。”
　　他笑着嗯了一声，三点多的车，现在走，正好。
　　最后一次，他看了一眼省城一中的大门，深深的，仿佛要把这四个大字，烙刻在心里。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颇费艰辛的把自己的东西扛了上去。
　　接着，他钻进车里，头也不回的，绝尘而去。
　　经过了几个小时火车的颠簸，夏游青终于又踏上了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
　　他微笑着朝那些邻里乡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