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先生的笼子-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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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死你大爷了!”王超怒骂。
佟童现在已经长高了很多,但是因为成绩好,老师没有把他往后调,所以现在竟然还继续坐在第二排,和王超同桌,也不知道坐他后面的同学看黑板会有多辛苦。
佟童不理他,拿了本历史书看了起来。
王超见他还真有模有样地看起了历史,惊讶道:“你不会真要学文吧?”
佟童捏紧了书,一开口就带出来火药味,“怎么,不行吗?”
“不是不行…”王超皱起了眉头,“就是好奇怪啊。”
“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又学得不好。”
“我那是以前没有好好学,”佟童嘴上不停,眼神却还在书上,没有拿下来,也不知道看进去几个字了,“我要是好好学,肯定能学好。”
“你喜欢这个?”王超把一边胳膊肘拄在桌子上,撑着脑袋问他。
佟童放下书,扭过头看向他,好像在确认什么一般,一字一顿认真道:“对,我喜欢这个。”
王超打量着他,不说话。
佟童避开他的眼神,又把头扭回去,盯着书看。
这条路是那个人为他指定的,即使自己和那人都明知道自己不适合、不喜欢、万般不愿,但他没有反驳的权力,也没有反抗的胆量,因为他是这样的身份。但这种事情如何同别人说呢?坦白即是不堪,他宁愿给自己留一点尊严。无论谁问起,他都会说是因为他自己喜欢,所以才会这样选择,既是说给他们听,也是一遍遍地说给自己听。说的多了,谁知道假的会不会成真呢?
王超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灵光一现,用他那颗圆圆的卤蛋一样的脑袋想出一个答案来,“佟童,你不会是看上哪个想学文的姑娘了吧?”
佟童心中一动,作出一副情急的姿态,忙捂住王超的嘴,低喝道:“说什么呢!”
王超会意,嘿嘿一笑,乖乖地不说话了。
佟童进了文科班,和王超终于做不成同桌了。他有些念旧,和王超做了那么久的同桌,突然要换人,还有些不习惯,所以经常和他发消息,有时候甚至在上课的时候还要聊天。但没过多久,他就没有时间了。
分班之后的第一次考试,佟童排在中下游,他一向好强,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名次,出分之后脸沉了一天。
他的文科基础落的太多了,因为自从他发觉付出了同样的努力之后,在文科上面的成绩却不能让自己足够满意,再加上高考不考这些,他索性把这些科目放了放。在这些课上,他要么写别的科的作业,要么背英语单词,总之几本书学完,什么都没记住。结果现在,在文科班里一考试,尽管他考前突击了两天,但成绩还是惨不忍睹,连蒙带猜地写,最后竟还没有答完卷。
他下了狠劲,从高一上册开始看,一本一本地背,一本一本地做题,每天都要学到后半夜,比之前辛苦了一倍不止。但他也没什么怨言,不管选择了什么,他都是要做到最好的。
他以前学得轻松,分班之后,不到一个月,眼睛下边就挂了俩黑眼圈。不过他年轻身体好,除了有时候上课打瞌睡外基本没有什么影响,每次上课一犯困,他就把手伸到书桌底下,偷偷掐自己的大腿根,倒也能整整精神继续听课。
出了校门,佟童一如既往地拉开后车门想把书包扔进去,开门却见到闻盛坐在里面,两手交叠放在小腹,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闻先生坐在后座,他自然就不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所以佟童把书包放在前面,在闻盛旁边轻手轻脚地坐下。
没想到闻盛还是睁开了眼睛,眼神迷茫了一阵,又迅速清明起来,见了他,淡笑道:“放学了?今天出去吃。”
佟童回味着闻先生刚才睁眼的瞬间露出的和他整个人的气质不相符的呆呆的神色,不由得神经质地屈起手指,一颗心莫名其妙地多跳了两下。他颇有些神思不属地应了一声,想起来家里做饭的赵阿姨孩子病了,她今早便请假回去看孩子去了。
和闻盛吃饭不算什么让人很开心的事情,起码对佟童来说是这样。闻盛胃不好,他平时的饮食,在佟童看来全都清汤寡水的没什么滋味,不过他也没什么选择权,只能跟着吃,幸好他以前被饿怕了,对食物要求也不高。
闻盛点了一桌子的菜,自己却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看着佟童吃。佟童正是饭量最大的时候,即便不怎么喜欢这些菜,一开吃也停不下来。有些人单凭吃相就让人觉得下饭,佟童就是这种人。
闻盛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佟童的空杯子添了一杯,也不着急,看着少年吃这么香,他竟然也觉得自己胃里舒服了些,就一口一口地抿着水喝。他记得佟童刚来他这里的时候,吃得就已经不少了,起码和他比要多很多,只是那时他只捧着离他最近的那道菜吃,一筷子都不敢碰其他的菜。
“最近没睡好吗?”闻盛注意到佟童两只眼睛下面的青影,问了一句。
“啊,”佟童咽下嘴里的东西,回答道:“我基础有点跟不上,这两天一直在背书,所以要睡得比以前晚一些。”
闻盛本来想和他说,“学得差不多就行,不需要太辛苦”,佟童却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又低头吃饭去了,他看着少年头顶的发旋,心知他是有点怨自己,心里还别扭着。他也不甚在意,并不说破,只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等他们吃完,坐车回家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夜色沉沉地垂下来,大片大片的霓虹在车窗外向后奔去。佟童盯着玻璃上的反光出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等他有意识的时候,他正枕在旁边人的肩膀上,脸下面枕着的地方被口水洇湿了一片。
他茫然地抬起头,然后就对上了闻盛似笑非笑的眼睛。佟童脑子里轰的一声,差一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连忙扯过车里的面巾纸,要给他擦干净,没想到却被闻盛制止了。手腕上凉凉的触感让佟童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像是突然被人按下了静止键一样,过了一会儿,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闻盛,一双眸子在暗淡的夜色下闪着微光,竟显得十分漂亮。
闻盛也回望着他,一向波澜不惊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惑,却一直没有松开手。
突然,车停了下来。司机恭敬道:“闻先生,我们到了。”
闻盛就松开了佟童的手腕,少年人特有的温度好像还留在他手心上,他慢慢地攥起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们挑战的是——心痒痒的像是小羽毛在挠
佟童:(对视)
闻盛:(对视)
……
闻盛:佟童,你得给我洗衣服
佟童:…哦。
第8章 第八章
佟童基础不强,脑子不差,拼命学了一阵,没用多久便渐渐赶了上来,虽然不像之前那样出类拔萃,但还是勉强排在前面。高三一年一晃而过,原本一直向着同一个方向拼命前行的学生们,一下子被推向岔路口,前面似乎多了无数条路,迷茫、不舍笼罩在每个人心上——除了佟童。
在别人还纠结于选择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的时候,他未来的道路已经被定了下来。被闻盛养在身边那么久,佟童其实是也想学个金融一类的专业,虽然他不太敢想自己能做到闻盛那个高度,但是他还是对此饱含热情,跃跃欲试。他对数字很敏感,对自己也有充分的自信,打算先选一个文史专业,到了大学再转进金融。但他把这个想法和闻盛说了的时候,闻盛却不置可否,反而又一次露出那种他熟悉的、不容置疑的神色。
他说:“佟童,我希望你成为一名律师。”
“至于大学,选一个离家近些的,晚上回来吃饭。”
佟童面上生动的神色突然淡了下去,这一次,他甚至都没有试图反驳。他知道,反驳没有用,闻盛虽然语气温和,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不可违抗的命令。佟童从来不敢细想,他在这个家里是以怎样的身份存在的,所以他只有小心翼翼地去顺从、去讨好。他没有怨恨,只是有些难过,难过于他的人生轨迹似乎在三言两语之间便被安排好,但他本人在其中却没有哪怕一点的发言权,他甚至都不知道闻盛究竟在执着于什么,他究竟想让自己成为怎样的人。
闻盛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让他走了。他知道,这个孩子一向是乖巧听话的,似乎没有经历过少年人独有的叛逆,他从来不会惹自己不快。
而佟童也没让他失望,他总是知情知趣的,他乖乖填好了志愿表,一切按照闻盛的意愿在进行着。对于闻盛,他敬畏着,感激着,对他的一切决定习惯性地做着妥协,从来就不敢也不愿去忤逆他。
终于,佟童死死地压下心底的一切,踏入了大学的校门。
他学了法学,上了没有几天课,他就发现,原来身边的大部分也都和自己一样。他的同学里,很多人也并不是喜欢这个,他们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选择了这个专业,大部分人甚至还不如他——佟童并不像他们一样感觉迷茫,因为他不是站在岔路口上,他的面前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其余的都被封死了,他想都不需要去想。
佟童释然了,然后他有些自负地想,无论是什么,他都可以做到最好。
大学的生活比高中轻松了些,佟童加入了他们学院的篮球队,闲暇时便和他们一起打打球。和他们相处时,佟童感到快活和自在,而这种快活自在,是他所经历的两个家庭都从来没有给过他的。他有心和这些人多待一会儿,但闻盛让他每天晚上都回去住,他在学校甚至连寝室都没有办理,也就没办法体会和室友刷夜、开黑、关了灯聊天的寝室生活了。
这一天佟童下午没课,他打完球,出了一身的汗,但感觉还有多余的力气要发泄,便想干脆从学校跑回家吧。闻盛为他选了个离家很近的大学,但仍有四五公里远,他一路慢跑回去,到家时上衣已经完全湿透了。
他大汗淋漓地打开家门,一进门,却发现闻盛已经在客厅里了。闻盛这两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基本上连晚饭都不回家吃,佟童没想到他今天居然回来得这样早,还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低头看了眼自己现在的模样,不由得觉得有些尴尬。
他讪讪地打了个招呼,就想上楼洗澡,却被叫住,只好迈着步子朝闻盛那边走去。
“穿这么少,不冷吗?”闻盛说着,把茶几上的餐巾纸递给他。
“谢谢,您看我这哪像冷的样儿。”佟童站在他旁边,接过纸,在自己脖子上擦了擦。
虽然已经是秋天了,但佟童只穿了一身篮球服,此时被汗水溻透,紧紧地贴在身上,隔着布料透出少年人纤细的骨骼和薄薄的肌肉来。他的脸色因为运动而变得有些发红,额前的碎发因为他低头的动作而挂上了细密的汗珠。闻盛坐在沙发上抬头打量着他,突然拿过茶几上面的水杯凑到嘴边,却发现里面空着。
佟童赶紧接过,说:“我去给您倒点热水。”
他高中的时候长了不少个子,现在比闻盛还要高了一些,按着家里做饭的赵阿姨私下里打趣他的说法,佟童一步便能迈出去一个她那么长。没过多久佟童就拿着水回来了,他水拿得很稳,脚下走得却像阵风似的,停在闻盛面前的时候,闻盛甚至感觉他带过来了一股热气。
他喝了一口热水,突然叹气道:“佟童,我是不是老了。”
佟童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接话,又听闻盛说道:“这才九月末,我怎么就觉得这么冷了。”
佟童心想闻先生不是什么季节都穿很多么,连夏天都要穿着一件薄外套,这回怎么看都是因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吧,于是他笑道:“哪呀,您看我穿这么少是因为我下午打球去了,刚才又跑着回来的,所以才不冷。您哪里老了,您看着也就二十多岁吧,再说三十多岁也一点都不老,正当年啊。”
闻盛哼哼两声,但被拍了马屁,到底也不能免俗,面上露出一丝笑来,不知道怎么,突然有心情回忆起往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打篮球,不过玩的不是特别好,只是觉得有点意思。”
“您?”佟童眼睛睁圆了,虽然没说,但眼睛里妥妥地写着:您看着可真不像。
闻盛失笑:“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上学的时候身体还算不错,怎么就不能打球了?”
佟童忙点头。
闻盛一口一口,慢慢地喝下了一半的水,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又向后靠了过去,微微眯起了眼睛,低声道:“后来工作太忙,也顾不上身体,慢慢也就落下毛病了。”
佟童低头看着闻盛一直带着些苍白的脸色,难得听他这么说,心里突然泛起一种怪怪的感觉,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硬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