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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醉言-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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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徊颇为遗憾的摇摇头:“罢了罢了,是宋某没有口福,就不麻烦你再跑一趟了。”
  说完就又驱着轮椅往巷子中走去,江寄在原地愣了一会,忽然将车子推到一边宽快些的地方停好,自己转身跑进了小巷子里,不多时就追上了宋徊。
  宋徊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还未及回头去看,便闻到了刚刚的酒香,心中好奇刚刚那孩子怎么又过来了。随后便感到轮椅一动,有人从后头推着他走了起来。
  “这,这样会不会轻松些?”江寄推着轮椅,看着眼前人乌发青衣的背影,笑得有些傻。
  宋徊点点头也笑了:“那就麻烦你推我这一程吧。”
  那天过后没多久,两人又再次在那条小巷子口碰到了。只是这次江寄的坛中还有余酒,虽然没有葫芦没有碗,可他还是用平日打酒的小竹筒请宋徊喝了几筒。原以为只是偶遇路人,却没想到对方是那百肴楼的老板,就此订下了他的酒,每三日去送一次。
  如此春走秋来,江寄酿的黄酒越来越好了,他与宋老板的关系……似乎也越来越近了。
  他一直当宋老板是这天底下极好的人,样貌好,心肠好,会做生意为人又正气。而宋老板又似乎是看他家中孤苦的缘故,总是隔三差五如今日一般送他些东西,或是请他吃些时令的新鲜东西。
  宋老板越是如此,他便越觉得无以为报,平日里也总想着去寻些好东西拿给他。可每每又觉得宋老板那样的人,想要什么没有呢,自己能送得了的东西怕也是看不上的。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家中那几坛娘亲还在时便藏下的老酒。
  所幸,他送了几次,宋老板总是很高兴的,想到这里江寄也是止不住的开心。
  本来二人也只不过是好心的老板与送酒的小贩,可时间长了江寄却觉得自己的心思有些变味了。
  这一年的春天,前边院子里的戎子哥要娶媳妇了。
  戎子哥比他大几岁,两人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知道他要成亲,江寄特地取了好酒送过去,而戎子也留他在那边吃酒席。
  随着鞭炮声、喜乐声和祝贺声响起,盖着盖头的新娘子便被迎了进来。成亲二人皆着大红喜服,热闹又庄重的在戎子父母和宾客面前行礼。
  江寄站在人群之中,一面笑着拍手,一面却又不禁想着自己以后可也会这样成亲吗……与自己穿着大红喜服共拜天地的人又会是怎样的人的。
  不知怎么的,就在这种时候,他想到的人却是宋老板。
  这起初只是一个一晃而过的念头,被他注意到了,便再也无法抹去。
  无论是他惊慌着去想别人的模样,还是逃避一般想要思考别的,宋徊的影子就是完完全全的霸占了他的思绪,让他无可自欺。
  江寄先是恍惚了一阵子,又找着借口说病了不去酒楼送酒。可第二天宋徊亲自到了他的家门前,要给他瞧瞧脉。
  江寄这下更慌了,只盼着宋徊医术不精只是给人看着玩玩,瞧不出什么。当宋徊那因为常年滑动轮椅而生了茧子的手搭上他的手腕时,江寄的心几乎要跳出了喉咙。
  宋徊当然不只是给人瞧着玩玩的水平,他诊得出江寄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他这些年来却也从未碰到过脉搏跳的如此之快的人。
  他的小家伙……仿佛是开窍了。
  宋徊心里猜测着,却并不说破,只是将那医术上唬人的话,颠三倒四的对江寄说:“你这是内里不调,气血淤积,周身之气不通反乱,日积月累恐有大症。”
  江寄本来觉得自己没病,可听了宋徊的话却吓白了脸,手也不自觉拉上了宋徊的衣袖:“宋老板……我,我这还治得了吗?”
  宋徊有心逗逗他,要他以后不许装病。于是便用另一只手掩住了忍不住发笑的唇,清清嗓子转身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了一包黄纸包好的,四四方方颇有分量的“药”。
  “这是我亲自配的方子,你一天不拘着吃几次,时日长了,也就能好了。”
  江寄之前被他吓到了,压根没想到为什么宋徊没给自己诊脉前便准备好了药,只是老老实实的点头应下,一个劲的保证自己坚持吃药。
  宋徊看着他傻傻的样子,一路忍着笑出了他家门。
  江寄也是等到宋徊走远了才觉得有些不对,打开那黄纸包一看,里面装着的却是圆圆的金桔干。
  这下江寄也算是反应过来了,拿了一片金桔干放到嘴里,却意外的没有酸味,而是一丝丝的甜意。
  也是从那日起,江寄在原本简单的赚钱养活自己的目标上,又添了一大笔。他要努力酿酒,赚更多的钱,直到能配得上宋老板,然后风风光光的将人娶进门!
  到那时候,宋老板应该也是……愿意的吧?


第3章 白事
  (三)
  从酒楼回来后,江寄把宋徊给的衣裳整整齐齐的叠好,摆放在床边有些脱漆的旧柜子中,最为显眼的地方,好让他一打开就能看到。
  收拾好了衣裳,天色也有些暗了,江寄点了盏油灯,让屋子里亮一些。又拿出了他的小账本,仔仔细细的算了起来。
  如今他除了给百肴楼供酒之外,还给其他一大两小处酒楼送酒。明日可以歇一天,后天就一次性将那三处都送了,大后天……又是百肴楼。
  江寄暗骂自己没出息,却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合着门的旧柜子,而后立刻低头,仔仔细细的看起了账本。
  眼下已入秋了,他要赶在深秋之前再买些酿酒用的粮食,冬天正是酿造黄酒的好时节。这两年他的酒卖得也不错,所以今年冬天必然要多准备些。
  江寄正算着他手头的余钱可以买回来多少粮食,却听见外头院门响了。
  江寄一愣,下意识的算了日子,便知道是谁来了。他随便披上了件衣裳出门,这秋天的夜可是冷得很。
  他刚一出屋门,便碰上了一个干干瘦瘦的年轻人,身上穿了件半长不短的灰袄子,眼神中一股子算计劲。
  那年轻人看到江寄出来了,两手捧着个钱袋子一拱,算是行了个十分散漫的礼,又笑着说:“张六来给少爷送月钱了。”
  这张六从头到脚皆是不着调的样子,可饶是如此,也比他以前来送钱的时候规矩多了。
  没错,这张六就是他那一年都见不了几回的爹派来送钱的人。
  起初他娘亲在时,父亲还偶尔过来看看,张六待他们母子倒也恭敬。自从季蓉去世,父亲不来看他之后,这张六便一次比一次散漫,而江寄拿到手的钱,也越来越少。
  江寄虽然不到揭不开锅绝对不碰那些钱,可是每次巅着分量,也是有数的。他倒不认为是那位父亲减了钱,毕竟自小在这一方面从未见他吝啬过。而每次观察张六的神情,却让他渐渐肯定,少了的钱是张六拿的。
  在张六眼里,他不过是一个没了娘,又见不着爹的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而江寄没想碰那些钱,所以也懒得跟他计较。
  而今天……这张六怎么忽的规矩起来?
  江寄一面说着:“张大哥辛苦了,进屋喝口水吧。”一面接过钱袋子……还真沉。
  好久没这么足的分量了,可知那张六以前每次贪了多少。
  张六见他接过了钱袋子,摆着手说:“老爷还有事要我去做,就不多留了,天晚了,少爷您好好休息吧。”
  说完便又歪歪的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怪哉怪哉,这可是出了什么事了?江寄疑惑着回到屋里,他钻到床底下去,摸黑打开了个箱子,随意将那沉沉的钱袋子往里面一扔,看也不看一眼就又关上了箱子,爬了出来。
  箱子里的钱他是真的不在意,张六的态度他也是不在意,至于那个父亲……就当他不存在吧。
  第二天江寄如愿以偿的在家歇了半天,等到第三天去小铺子里去送酒时,却与那姓王的掌柜闲聊起来。
  “说起来你本家这两日可是出了件大白事呢。”那王掌柜尝了口江寄送来的黄酒,咂咂嘴,又取了碟子酱小鱼来,邀江寄一块吃着聊。
  这王家铺子里的酱小鱼味道好得很,咸甜酥口,配着那黄酒正好下口。江寄夹了根小鱼,摇摇头:“谁不知道我家就剩我这么一个,哪来什么本家。”
  那王掌柜咬着鱼笑了笑,往东边一指:“你姓江,那东边江府上也姓江,八百年前可不是一家嘛。”
  那东边江府,真乃这沅、零、庆东南三州地界上的一方豪族。祖上也曾做过官,只是后来子孙不习诗书,反而落到商贾之流。也算他家命中有财,靠着各色生意居然也立了起来,赚下入山金银。
  江寄听着他那句“八百年前是一家”的话,又笑又气,索性将碟子里的小鱼抢着吃净了,才觉得解气。
  王掌柜一面嫌他糟蹋东西,一面从那四尺高的柜台后面取了坛子,又捡出一碟子来,继续就着酒慢慢悠悠的吃起来:“好了,不说笑了,这江府出事,你这生意恐怕也不好做。”
  “这又跟我生意扯上什么事了?”江寄向来觉得这王掌柜说话不着调,今天分外不着调,可这王掌柜下一句话他倒是来了兴趣。
  “当然有关系了,你卖酒的最大主顾,那百肴楼的宋老板可不也算是江家的人嘛。如今那江家的当家夫人过世了,这百肴楼怕是也要歇一段时间,你这生意不也就受累了?”
  江寄只知道那百肴楼是宋徊名下的,却不知宋徊还跟江家有关系:“那宋老板又跟江家是什么关系?”
  这下可把王掌柜问着了,他嗫喏了好一会,才不确定的说道:“我听人说,那江府的人都叫宋老板‘表老爷’,大概是个什么或远或近的表亲吧。”
  那句“表老爷”差点让江寄喷了酒,他实在想不出宋徊那样一个二十几岁的人,被人前前后后叫老爷的样子。一时想到,那表亲夫人出了事,也不知道与宋徊平时亲不亲近,他如今是否伤心。转而又想到,宋徊这身份,确实是出身高门了,自己靠着卖酒这俩钱,也不是何年何月才能配得上他。
  想到这里,江寄又失落了起来,草草送完了剩下两家的酒,回家闷头又数起酒窖里的酒和自己的小账本来。
  王掌柜说的没错,还没等到第二天去百肴楼送酒,当天晚上宋徊就派了店里的伙计来,说是家中丧事,百肴楼要先停业一段时间,让江寄这段日子先不必去送酒了。
  那店伙计还带了个包袱来,里面却是些颜色深些的新衣裳:“老板说前日那些衣裳怕你舍不得干活的时候穿,就又叫人做了些厚实耐脏的送了来。老板还说,这几天百肴楼虽然歇了,但后边你常走的那小门还是有人守着的,要是有什么急事可以去那里让伙计去找他。”
  江寄心里一阵一阵的,想着宋徊对他这般仔细,又想问那伙计他这几日怎么样,是不是很忙,有没有伤神,但又觉得这伙计怕也不知道,只能谢过了他,又给他捎了一瓷瓶一葫芦的酒。那瓷瓶自然是给宋徊的,而那葫芦则是答谢伙计跑腿的。
  自那夜之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冷,直到过了中秋百肴楼也没再营业,江寄也见不到宋徊,抓心挠肝的难受。倒是宋徊在这期间送了几次东西过来,每次都给江寄带几句话,才让他心里好受些了。
  与此同时,让江寄奇怪的是,这一个多月里,张六也不曾来过。他想着是那个父亲终于完全将自己抛之脑后了?还是张六真大了胆子将所有的钱都吞了?
  他半个消息都没听到过,猜也没得可猜,只能这么放过去了。
  自那江府当家夫人过世后七七四十九天,终于到了出殡的日子。江寄虽自觉与江府没有半点关系,却起了个早,往江府大门前那条隆源街去了。
  他当然不是为了去江府搭的施德棚里讨碗粥喝,而是听闻那江家夫人去世后,江老爷伤心过度一病不起,而这夫妻二人身下又半个子女也无,只能让表亲宋徊张罗出殡的事。
  这近半百日不见,江寄实在想他了,于是便期望能趁着这出府的日子,远远地看上宋徊一眼,这才去的如此积极。
  那江家不愧是一方豪族,而据说江夫人也是出身巨贵,故而这出殡的排场摆的十分大,大半个隆源街都挂了白,近府处更是白棚不断,既有僧道念经说法,又有丧戏哀乐班子轮番演奏。再加上施粥施饭,虽然说是办丧事,但这沅州城里的人也不嫌晦气了,纷纷来凑热闹,看着大家大族如何排场。
  如此一来,人来人往,出殡时江寄都看不到那正街上的情形了,只好跟着队伍走了好长一段,才勉强看到了宋徊的身影。
  他一身白衣坐在轮椅上,被一群人簇拥着,远远地也看不出是否消瘦,精神上如何。宋徊到底是腿脚不便的,无法送灵上山,出了城门便回来了。
  江寄没能看个真切,心里头奄奄的,好在回家后每几日就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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