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钱卖给我-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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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心里忐忑。
　　　　我不知道安漾有没有听见我和澜的对话，又或者他听见了，我却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开始听起的。
　　　　“我们谈谈？”安漾突然开口，朝着对面的街亭走去。
　　　　我在亭子里坐下，安漾站在不远处倚着亭柱。
　　　　“你喜欢穆景？”安漾一开口说的就是澜的真名。
　　　　我的脑子一木，想起我和澜刚刚的对话——的确是让人误解。
　　　　不等我回答，安漾又道：“乔锡，你……是同性恋吗？”
　　　　179。
　　　　我应当怎样回答呢？
　　　　撒谎还是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可我喜欢安漾，这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连喜欢他的这份感情也否定了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
　　　　于是我回答：“是。”
　　　　夜色很浓，在我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到安漾动了一下。
　　　　“乔锡。”安漾突然很轻很轻地念我的名字，然后他说，“你不能是。”
　　　　180。
　　　　我深呼了一口气，尽量把声音放的平放的缓，可我说出来的话却像把尖刀直直扎向我自己：“你觉得恶心？”
　　　　安漾又动了动，夜把他的发丝染成最浓重的黑，那样的黑色紧紧束缚住我，让我喘不过气。
　　　　他似乎是摇了摇头，语气里更多的茫然，他说：“不…谁都好，乔锡你不行，你不能……”
　　　　我不能是同性恋，我不能喜欢男人。
　　　　我喜欢的人正在否定我。
　　　　我连喜欢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仰了仰头，试图止住掉落下来的眼泪。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哭了，三年四年或者更久……
　　　　我记得我小时候爱哭，因为乔庆国的工作很忙，因为别家小孩说我没有妈妈，因为各种事情。
　　　　我那时候喜欢偷偷的哭，偷偷的抹眼泪。我每一次哭都会被安漾发现，他爱拉着我的手问我：“这是哪家的小孩子呀，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我想把手撤回来，安漾就按着我不让我动，他一手牵着我，一手拿着纸巾帮我擦眼泪和鼻涕。
　　　　“再哭就要把你卖人了。”安漾恐吓我。
　　　　我哽咽着说自己已经10岁了，叫他走开。
　　　　安漾继续乐呵呵地说：“多少钱一斤啊，我买了。”
　　　　我忘了哭，用没被他抓着的手锤了他好几拳，“不卖。”
　　　　“那就不要哭了。”安漾用手帮我擦了擦眼泪，“再哭就把你买到我家去，使劲欺负你。”
　　　　本来悲伤的劲儿还没过去，安漾这么一说我又想嚎了。
　　　　安漾见我情绪不对，立马道：“不欺负你，哥哥给你买玩具。”
　　　　我十岁时觉得自己已经很成熟，对于安漾这种幼稚的安慰小孩子的套路十分不屑。
　　　　可每一次能让我停下眼泪的还是安漾稚嫩又笨拙的安慰。
　　　　我有多久没有哭过了呢？
　　　　我仰头看见亭子外弯弯的月亮，这次惹我哭的人是安漾，已经没有人可以安慰我了。
　　　　181。
　　　　安漾见我仰起头，走过来问我：“你哭了？”
　　　　和幼时一样，本没有多严重的事情，掉几滴眼泪转头就会忘的事情。偏偏要有人来问，偏偏要问自己哭没哭。
　　　　当然要哭了，你都这样问了，当然会控制不住哭出来啊。
　　　　我是同性恋啊，我喜欢你啊……你要我怎么办呢？
　　　　“乔锡？”安漾有些无措，他走过来，手抬起又放下。
　　　　“你讨厌我吗？”一开口我的鼻音就很重，以往我还会带一点幻想——万一、万一他对我有好感呢？
　　　　现在这个“万一”不存在了，现实突然沉重的压在我身上。
　　　　我还有心思胡思乱想，我想我应该敬佩澜，跟他比起来我还是太弱了。
　　　　可从今往后我要和澜一样了，一样清醒的面对“喜欢的人永远不会喜欢自己”的现实。
　　　　太他妈可怜了，想想就忍不住掉眼泪。
　　　　这样想着，我又忍不住笑起来。
　　　　182。
　　　　安漾被我又哭又笑的行为吓到了，他伸出手把我的头按到他身上。
　　　　“不讨厌，我怎么会讨厌你呢？”安漾的手摩挲着我的头发，“只是乔锡……我总需要消化一下。”
　　　　他手捧住我的头低下身，“我不会讨厌你的，我最……”
　　　　睫毛上有泪滴湿湿的很难受，我眨了两下眼，再看安漾时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回去吧。”他起身手指轻划过我的眼睑，“不然乔叔要担心了。我送你回去，剩下的事咱们明天再说。”
　　　　“明天我上课。”
　　　　“我去你们学校找你。”安漾突然拉住我的手，“走吧。”
　　　　我不明白安漾为什么要牵我的手，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中间差不多空出一个人的位置，手牵的也不紧，安漾只捏着我的两截手指。
　　　　从街亭到我家，我们两个人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
　　　　183。
　　　　回到家躺在床上，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总觉得像做梦了一样。
　　　　我翻出手机打开微信，盯着安漾的头像看了半天，最后退出他的个人界面，划到了澜的头像上。
　　　　没有丝毫犹豫，我点开他的头像，打了一句话按下发送。
　　　　＇我草你爸爸。＇
　　　　大家都不要开心了，一起耍啊？！
　　　　184。
　　　　第二天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去学校，直到中午安漾也没来找我。
　　　　倒是澜听我说了昨晚的事过来了。
　　　　他特别幸灾乐祸地问：“安漾以为你喜欢我？”
　　　　昨天晚上我一夜没睡好，大半夜从床上跳起来，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拿出手机给澜发信息：＇我草你爸爸！！！＇
　　　　澜没有睡，应该是酒醒了他回复道：＇你说了两遍。＇
　　　　我为什么这么激动呢？因为我突然想到在街亭，安漾问了我两个问题，我只回答了后面那个问题。
　　　　＇安漾以为我喜欢你！！！＇
　　　　185。
　　　　“安漾以为你喜欢我？”
　　　　我把空的易拉罐砸在澜面前，“你昨天瞎喝什么酒？”
　　　　澜一脸新奇，指着自己问：“怪我？”
　　　　“瞎说什么话！”
　　　　澜笑的更开怀了，“这下好了，你和我一样了。”
　　　　我没有话说。
　　　　澜笑够了，收敛起笑容，低下头玩自己的手指。
　　　　“乔锡学弟。”澜说，“放弃吧。”
　　　　186。
　　　　“换个人喜欢。”澜歪了歪头，“找一个你喜欢的也喜欢你的。”
　　　　——“找个相互喜欢的人吧，那样不是很好吗？”
　　　　这句话似曾相识，我说过？好像是我说的。
　　　　我自嘲地笑笑，把空易拉罐又放回自己面前，“就喜欢听你说这种废话了。”
　　　　“是吧。”
　　　　187。
　　　　下了晚自习走出教学楼，我看见安漾正站在校门口等着我。
　　　　安漾对我招手道：“走吧，我跟乔叔说好了，今天你在我家住。”
　　　　“明早又要早起啊。”我开玩笑。
　　　　安漾没有接我的话，只是点点头拉住我的胳膊往公交车站走去。
　　　　我盯着安漾的手看的出神，没忍住笑了一声。
　　　　我的眼眶有些发热，笑声里也不含情感。
　　　　终归……还是回不去了啊。
　　　　188。
　　　　这个时间坐公交车的人很少，我和安漾坐在倒数第二排，车过了两站，我们两个人都沉默着。
　　　　到了第三个站点，安漾问我：“快要高考了？”
　　　　“嗯。”
　　　　“好好写作业，老师发的重点试卷认真做。”
　　　　“……嗯。”
　　　　“乔锡……”安漾的声音很低很沉，我一直觉得他念我名字的模样最好看，我总觉得他说出这两个字时神色是温柔的，内心是柔软的。
　　　　他问：“你为什么喜欢男人呢？”
　　　　现在想想，都他妈是我的错觉。
　　　　我为我的自作多情感到不好意思。
　　　　189。
　　　　安漾问出这个问题完全是无意识的，他说完就立马接道：“抱歉……”
　　　　可就是这样才伤人。
　　　　后来我和安漾都没有再说话。
　　　　我俩下车后，安漾又很自然地拉住我的胳膊。
　　　　他走在前面，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我盯着安漾看了好久，看着他的背影，我能想起很多事情。他陪伴了我十年，我每一个难忘的回忆里几乎都有他。
　　　　最后我说：“安漾，放手。”
　　　　
　　　　第十九章
　　　　
　　　　190。
　　　　“安漾，放手。”
　　　　安漾听到我说话转过头，手随之松开。
　　　　街道的尽头一片昏暗，我不去看安漾，低头道：“这么晚就不去你家叨扰了。”安漾没有说话，我继续说，“再说了……我去了睡哪里呢？”
　　　　安漾不语。
　　　　我们两个人傻傻站在原地许久，直到路过的自行车摆出的铃铃声把我拉回现实，我才意识到，安漾并没有拉住我的手，我想走随时可以走。
　　　　我在等什么呢？
　　　　我转身，余光瞥见安漾的手抬起又放下。
　　　　我们两个人何时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不敢靠近对方了？
　　　　191。
　　　　乔庆国看见我回来十分诧异：“你不是去安漾家……”他话说到一半，察觉到我的不对劲改口道，“要喝茶吗？”
　　　　我摇头：“我明天还要上课，喝了睡不着。”
　　　　乔庆国点点头：“也对，那要不要和我坐一坐？”
　　　　我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他不太好意思地说：“有什么事和你爸说说，当然我不是逼你……”
　　　　“好啊。”我把书包撇在床上，扯出一个笑，“我有好久没看电视了。”
　　　　乔庆国连连点头，他把沙发上的褶皱磨平叫我坐下。
　　　　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坐下后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他几次张口想和我说些说什么，却好像找不到话题，止住了。
　　　　192。
　　　　“你和安漾吵架了？”
　　　　“没有。他现在上大学，联系的比较少了。”我说了慌，我以前最不擅长说谎，现在竟也可以说的这样面不改色。
　　　　乔庆国完全不在意我说了什么，他道：“小孩子啊，吵着吵着就和好了。”
　　　　“爸。”我出声提醒，“我已经十八了，成年了。”
　　　　乔庆国一愣，随即笑着点头道：“对、对，你都十八了，爸老把你当小孩。”
　　　　“爸。”我抬起头，目光直直看向乔庆国，“我……”
　　　　“嗯？”
　　　　“不，没什么……”我的指尖有些颤抖，“我再想想。”
　　　　乔庆国没有追问我，他把剩下的茶喝完，拍拍我的肩叫我早点去睡，然后起身回了房间。
　　　　193。
　　　　距离高考还有48天，大量的试卷习题扑面而来，让我无暇去想安漾。
　　　　其实这样也好，我们已经有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过去我总以为离开安漾我会像缺失了灵魂一样。哪有这么夸张呢？不过就是身边少了一个人罢了。
　　　　澜自那次喝醉后又独自回来了一次，我问他是不是真的不想学了。
　　　　澜只是说：“有穆勒就够了。只要穆勒能顺利毕业，我这个做哥哥的就放心了。你呢？也快高考了，你怎么打算的？”
　　　　我心里隐隐有一个念头，“还没想好。”
　　　　澜说：“不急在这一时，迟早会想清楚的。”
　　　　澜买了当晚的回程票，我本来是想去送送他，他却把我拦下了。
　　　　他给的理由是：“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我扯了扯嘴角：“怪恶心的。”
　　　　澜笑了：“是吗，我倒觉得挺感性的啊。”
　　　　“哪来的自信？”
　　　　“啊，对了。”澜说，“以后叫我穆景吧，‘澜’怪非主流的。”
　　　　我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停顿了两秒才说：“……你也知道啊。”
　　　　澜朝我挥手，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伸出手轻轻挥了挥。
　　　　“再见，澜。”
　　　　194。
　　　　百度上巧合的释义是：恰巧吻合，正巧一致。
　　　　不知道我一转过头就看见扶着自己膝盖喘气的安漾是不是巧合。
　　　　——很明显不是。
　　　　我问：“你怎么来了？”
　　　　安漾站直了身，喘着气看我。
　　　　“你跑什么？”
　　　　他还是不说话。
　　　　我作势要走，他上前两步把住我的胳膊，颇为可怜地说道：“你、吃饭了吗？”
　　　　“我吃了。”
　　　　安漾没话了，我叹了口气：“你跑来的？”
　　　　“啊…嗯、嗯。”安漾干巴巴答道。
　　　　195。
　　　　最后我俩还是去了夜摊吃饭。
　　　　“羊肉串，吃吗？”
　　　　“……”
　　　　见他不说话，我只好又重复：“吃羊肉串吗？”
　　　　安漾一惊，愣了吧唧的点点头：“吃。”
　　　　羊肉串上来了，安漾戳我。
　　　　“我吃过了，不吃。”我道。
　　　　安漾只好拿过去自己吃，吃了没两口他就不吃了。
　　　　我敲了敲桌子，“你是不饿是吧？”
　　　　安漾突然叫我的名字：“乔锡。”
　　　　在烟雾缭绕满是吆喝声的路边摊上，安漾的脸都被飘过来的烟雾熏的失了真。
　　　　但到底敌不过人好看。
　　　　“你是不是在躲我？”
　　　　“没有啊。”
　　　　安漾的手伸过来，我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