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和外卖小哥-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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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昱,周瑜的周,日立昱。”
“年龄?”
“18。”
听到周昱的回答,严之文偏过头,略微吃惊地看了眼他,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填完基本信息后,严之文将病历本递给了周昱,周昱接过后一愣——病历本上的字苍劲有力,虽然是拿挂号处的圆珠笔写的,但却写出了硬笔书法的气势。
“严医生您练过书法?”周昱仰头问道。
“也不算,小时候跟着爷爷瞎练过几年。”严之文对他笑了笑。
“哦……医生真的好厉害啊。”周昱小声感叹道。
…………………………
挂了号后,两人来到了候诊区。
说是候诊区,其实就是一条过道,这过道两旁摆了两排铁质座椅,有病人坐着挂吊瓶,更多人还在候诊。拄着拐的老人哼哼唧唧,老人身边站着的几个家属正低声嘀咕。脑满肠肥的中年人喝多了酒,高声嚷嚷着,周昱也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过道的顶灯明度很低,灯光昏黄。周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了,他坐下后才注意到严之文还站着,于是又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严之文看了看他,说:“你怎么又站起来了?”
周昱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严之文就会意了,示意他不用说了。“那也正好,我看看你受伤的胳膊。”严之文就势说道。
周昱点点头,将右臂伸了出来。
严之文皱了眉,之前光线昏暗,他现在才看见周昱给自己伤口处贴了一片巨型创可贴。
“这个创口是谁给你处理的?”严之文抬头看他。
周昱看见严之文皱眉,一下子有些慌张。“我是自己去小超市买的……”
严之文轻轻摇了摇头,对他说道:“还得一会儿才能排到你的号,你跟我来,我先给你把创口处理了。”
周昱点了点头。
…………………………
啪的一声,严之文开了一间急诊室的灯。周昱跟在他身后进来,严之文转身将房门关上了。
白色的灯光照亮了这间小小的急诊室,合上的门隔绝了走廊的喧嚷。窗外是一片漆黑的树影,不时有夜风吹来,树叶沙沙声伴着蝉鸣。
严之文和周昱站在了一处洗手台前,洗手池旁边是一个白色铁盘,里面放了些瓶瓶罐罐。
“严医生,您是外科医生吗?”周昱抬头,似乎是很小心地看了一眼严之文。
严之文正拿起一个镊子,说:“我是眼科医生。”
“那您……?”
“放心吧,我就是给你简单清理下创口,不至于给你治坏了。”
听到这话,周昱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我知道的,现在别说话。”严之文低头,拿镊子捏起了周昱胳膊上创可贴的一角。
“伤口和创可贴粘在一起了。”
“啊。”
“可能有点疼,你忍忍。”严之文将周昱胳膊上的创可贴一点一点撕了下来。
片刻后。
严之文将那片粘着血肉的巨型创可贴扔进了垃圾桶,他这时才抬头看了眼周昱,只见周昱的额头上冒出了一排汗珠。
严之文叹了口气。“你磕破皮了之后不能用创可贴纱布这些东西包裹,伤口会和包扎的东西粘在一起,而且温度高还容易感染。”
“啊,我不知道。”周昱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
“吃一堑长一智,你今后记得就好。”说着,严之文拿起了一瓶生理盐水。“再忍忍哦,现在要清洁创口了。”
还没等周昱回答,严之文就将生理盐水倒在了他的伤口处。
混着血色的水流在洁白的池壁上,从清理伤口到消毒,周昱都是一声不吭。
“好了。”严之文说道。“但你现在还得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骨折。”
周昱点点头。
两人一人坐了一把椅子,房间内一时静得可怕。
严之文站起身来,说:“我去看看排到你的号还得多久,你不用站起来,坐着等我。”
…………………………
很快,严之文回到了这间只有他两人的小急诊室里。
“你前面还有三个人,有一个是耍酒疯的,估计到你还得一会儿。”
“嗯。”周昱乖乖点头,坐在自己位置上没动。
房间里静悄悄,只有窗外的蝉在叫。
“你好像对我没什么警惕啊?”严之文扭过头,看着周昱,两个人的椅子挨得很近。
“嗯?”周昱睁大眼睛,不明所以。
“今天中午,我们的护士小姑娘凑近你的时候,你可是立马往后退了一步。”
“啊。”周昱愣了一下,之后是明显的慌乱,他握紧了膝盖,一层薄红攀上了耳朵。“那个不是的,是因为,因为中午很热,我身上就会有些,有些,酸味……”周昱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了。
严之文听到他的回答后却是爽朗地笑了,他一边笑一边摆手,“对不起,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只是没想到你还……挺可爱的。”
周昱登时感觉有一股细小的电流击中了自己,四肢末端有些发麻,整个人都僵住了,只有呼吸声在脑内无限放大。
“不过有酸味吗?我怎么没闻见?”严之文说着,凑了近来,他的发梢扫到了周昱的脖子。
登时,彷佛有朵蘑菇云在周昱头顶炸开了,他白皙的脸上迅速充血,红得像熟了的柿子,从黑发中露出来的耳朵尖更是红得能滴血。
第3章
叩叩。
一名值夜班的护士敲门进来,告诉严医生他病人的号排到了。
…………………………
片刻后。
坐诊的医生推了推眼镜,一边看着周昱的x光片,一边和严之文三言两语交谈着病情。
周昱坐在两人桌子对面的小板凳上,脊背挺得笔直,正襟危坐的,像小学生听课。虽然周昱不是很听得懂两位医生口中的专业名词,但能推断出自己的骨折不很严重。
“行了,我先给你把胳膊固定一下,明天你再来骨科挂号,做进一步检查。”坐诊的医生对周昱说道。
“好的,谢谢医生。”周昱迅速站起身,答道。
…………………………
夜深了,星辰被掩在云层之后,B市的夜空里只有一轮皎月孤悬,淡淡的月光照着空旷的停车场。
“严医生今天真是谢谢您了。”周昱向严之文一鞠躬。
严之文赶忙扶起他。
“多大点事儿啊,不用谢了。而且你是因为给我们送外卖才摔伤的,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严之文笑了笑,对他说道。
周昱听了这话却皱了皱眉,像是要反驳两句。
严之文看他反应赶忙摆了摆手,转移话题道:“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周昱摇了摇头。“谢谢,但是不麻烦您了,我电瓶车还停在路边呢,我自己骑车就回去了。”
“你单手怎么骑车?”
“我可以的,我们经常右手要用手机,就用左手扶车,都熟能生巧了哈。”
严之文不置可否。
周昱补充道:“而且我们送外卖的电瓶车很大的,后备箱也放不下,我还是得自己骑回去呀。”
“……好吧,那你给我留下电话号码,你明天来挂号的时候联系我。”
周昱仰头看了看严之文,最后还是从自己衣兜里摸出了手机。
严之文看到,那部手机像是四五年前超市里卖的红米手机,有近年上市的手机两倍厚,屏幕已经磨损不堪了,边边角角也有磕碰的痕迹,但却干干净净,有种敝帚自珍的意味。
周昱用指甲狠劲戳手机一侧的开机键——那开机键大半已经沉入了机身里。
但徒劳无功,那手机依旧是死气沉沉,黑色的手机屏幕上反着路灯的白光,映出一张略带稚气的脸。
“没电了?”
“嗯……也有可能是死了……”周昱还是低着头按开机键,彷佛漫不经心地答道。
“什么?”严之文怀疑自己听错了。
“啊。”周昱突然抬起头。“我是说它有可能是坏了,上次就是开不了机,我送去修了,现在好像又这样了……”
严之文轻叹了口气,晃了晃自己的手机。“不然你把手机号输进我的通讯录里吧,你晚上回去充电试试,可能只是没电了。”
“嗯。”周昱点点头。
…………………………
医院停车场外。
人行道上,树叶的缝隙里洒下点点月光,那月光的影子曳在地上,随着晚风轻摇。
周昱的右肘被医用绷带挂在胸前,他用左手扶住电瓶车把手,携着电瓶车,缓步走在无人的小路上。
他的电瓶车已经没电了。
周昱深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气,夏夜的风还是有些凉。
骨折的医药费……今天因为超时要扣的钱……要是不能再工作的话,这个月的房租怎么付呀……
周昱的脚步很轻,影子却很重。
走着走着,周昱吸溜了下鼻子,扶着他破破烂烂的电瓶车,蹲了下身。
…………………………
不久后,车胎在路面平稳行驶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车前灯从周昱背后照来,那车好像停下了。
一声喇叭,很轻,像是怕吓着夜色。
车窗摇下,严之文问他:“你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句话,哗的一下,周昱两行眼泪涌了下来。
周昱抬起头。
严之文看见了一双混杂着委屈、悲伤、忧虑的,湿漉漉的眼睛,他和那双眼睛四目相对了。
第4章
严之文开一辆SUV,车内宽敞,足以放下一辆电瓶车。他放倒了车后座,打开了后备箱。
“过来吧。”严之文朝周昱招招手,示意他将电瓶车推到路边。
照往常,周昱断然会以“不能再麻烦您了”为由,拒绝严之文的好意。但此时此刻,鬼使神差的,周昱正一步一步走向他。周昱感觉自己的双腿很轻,全身都很轻,夏夜里的蝉鸣远去了,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膛内汩汩的跳动声。
那一瞬间,周昱想到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冬天,大雪纷飞,小女孩只着单衣,她很冷,却无家可归。小女孩太冷了,于是她划亮了一根火柴,她看到了唯一对她好的奶奶,小女孩扑上去,却发现那只是个美好的幻影,她还只身一人在风雪里。
距严之文还差几步之遥,连周昱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扶着车的左手在不易察觉地发抖。
周昱看见严之文解开袖口的纽扣,将衬衣的袖子挽了上去。
“可能要麻烦您搭把手,这个车我现在可能一个人抬不……”周昱话还没说完,严之文就从他手里接过了电瓶车,一下子将他的电瓶车稳稳放入后备箱。
周昱愣在原地,他看见严之文手臂上因使力而绷紧的肌肉线条。
严之文将电瓶车放入后备箱后便开始调整车子的位置,周昱站在他身后,看着严之文宽阔的背。
一个想法突然在周昱脑海里浮现,他想走上前去,抱住他。
周昱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个激灵,他抬起左手,啪的打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混在夏夜的蝉鸣里,于空无一人的街道回响。
此时严之文刚合上后备箱,他扭过头,惊讶地看着周昱。
没等严之文发问,周昱自己先手忙脚乱地解释道:“我是有点困了,我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严之文听到他的解释后笑了,笑容里有点忍俊不禁的意思。
…………………………
“又愣着了?上车。”
周昱回过神时,发现严之文一肘搭在副驾的车门上,正对他说话。周昱一边跑上前,一边为自己的跑神道歉。
…………………………
“输一下你家地址。”严之文发动车子后,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周昱。
周昱乖乖照做了。
“现在开始导航,100m后红绿灯路口左转……”机械的女声从手机里传出。
周昱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车窗,眼风却不时溜向左边。
等待一个漫长的红灯时,周昱听见叮叮咚咚的钢琴声从车内音箱传出。
周昱转过头,看着严之文。
“这是……什么曲子?”
“嘘,仔细听,听完告诉你。”严之文侧过头,对他笑笑,道路两旁飞驰而过的灯光映在他的眼里,流光溢彩。
这是周昱第一次心无旁骛地听钢琴曲。
周昱闭上眼睛,他好像看到了漆黑一片的海面,慢慢的,一丝光线从海天相接处漫出,朝阳从海面上升起,几乎是眨眼间,金光四射,光线穿透了层层乌云,海鸥扇动翅膀,迎着海风,在朝阳里穿梭。
一曲罢,周昱早已泪流满面,他用左手胡乱抹了把脸。
“这是Ludovi Einaudi的曲子,曲名叫Nuvole Bianche。”严之文说。
“路什么……阿拉丁?”
“Ludovi Einaudi。”严之文放缓语速,又重复了一遍。“一位意大利音乐家。”
周昱点点头。
“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吗?”严之文稍稍侧过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