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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轻狂_极慕-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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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妈妈,我柴还没劈完。”逢殃一头雾水,作势就要下楼。
“小祖宗唉,别别别——”花妈妈亲切地握着逢殃的手,热情四溢地把她按在了椅子上,“你看这些赏赐,全都是将军大人赏给你的,你看这上好的云锦纱!还有这夜明珠,啧啧啧,比鸽子蛋还大哩!能被将军大人看上,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逢殃脸色一白,双手紧紧地揪着自己的粗布衣服,强颜欢笑道:“妈妈这是打趣我呢?将军大人对拂风姑娘可是爱护有加,我哪有这么好的福气?”
花嬷嬷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但继续绽开朵笑容:“逢殃,话可不能这么说呀——”
“亏你有自知之明!”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怒喝。
逢殃一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拂风冰冷的面容。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癞□□妄想天鹅肉?妈妈你还和她废话什么?后院的柴劈完了吗?”拂风气得面容都扭曲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斥责。
花嬷嬷陪笑道:“这妈妈可做不了主,全都是将军大人的意思。这些赏赐都是大人派人送过来给逢殃的。听说兵部尚书大人这几日回京,楚将军邀请尚书大人来我们这小地方喝喝小酒,指明要逢殃今晚作陪。”
逢殃还没来得及答话,只觉得一阵香风袭来,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一下,拂风的一耳光就落在她脖子上。很快,脖子上就浮现了触目惊心的红痕。
逢殃捂着脖子,与怒目圆睁的拂风面面相觑,良久,她叹了口气:“妈妈,我去。”
“兵部尚书季浮冰……不……不许去。”拂风噙着泪水,坚定道,“我不许你去。”一句话重复了好几次,都带上了一丝恳求的意味。
见她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模样,逢殃心里不知怎么生出一副报复的畅快:“大凡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爱驰而恩绝,拂风,你去找面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人生三大悲事:美人迟暮,英雄末路,江郎才尽。
红颜逝去,枯灯残烛,惹得无数人感怀流光易逝,成年难却。
梳洗完毕,逢殃打发小厮去通知花嬷嬷,自己打开了小窗透了透气。
月朗星稀,一袭青衫。
容貌本就清秀的人变换了平时不修边幅的装扮,仿佛传说中的仙人一般持着一柄长剑,停驻在半空中。
眉目分明,双目前蒙着的黑色幕布丝带尾随风飞舞,气质出尘。
清风徐过,衣襟飞扬,他伸出手,柔声道:“逢殃,我带你走吧。”
“原来真是神仙。”逢殃倚在窗前,撑起下巴,柔声道,“在你眼里,我就和你的芸芸众生一般苟活着、期盼着、巴望着你们这些神仙来救赎是吧?”
盲眼道长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直直地望着他,虽然他已经失去了双眼,半天才冒出一句:“逢殃,我叫温无,温暖的温,虚无的无。”
本来就是个在人世间颠沛流离的人,任人宰割,苟且偷生。盲眼道长没有想到的是,神仙出现在逢殃的生命中,只不过是让她的更加不堪——只是如此。
“温——无?我知道的,我在你的袖口见到过。”逢殃伸手温柔地捧住他的脸,眼角带笑,吐气如兰:“看看你的脸,你是在难过吗?是不是我就该像其他人一样,握住你伸出来的手,才不会辱没你作为神仙的高贵身份?”
温无盯着她,半响,一字一句道:“雪里开发芽了。”
“你……说什么?”
“逢殃,雪里开快开花了。”
逢殃眼里依稀泛起泪光,捂住自己的脸,凄厉地笑了起来:“骗子!那种子早就死了!都是骗子!我娘遗言说雪里开开花的时候,我爹回来接我,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人呢!那个可怜的女人不过就是用一个可悲的谎言让我活下去而已!”
“逢殃,我知道,我都知道……”温无急忙辩解道,手足无措:“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尽管非我所愿,却因我而起,我会带你走,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无论什么。”
逢殃听着,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平静得可怕,仿佛他说的任何话都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她眨了眨眼,缓缓反问道:“无论什么?”
“嗯。”
“那你走吧。”逢殃细细地盯着他,想把他的模样刻在脑海里,目光格外的温柔:“我相信你。我不知道你以往的纠葛和我有什么关系,但是我相信你是神仙,我也相信你的承诺。可是我母亲去世父亲不知所踪,把我一个人孤零零丢在百花楼,你知道一个人是什么意思吗?饿了没人问,病了没人管,死了也不会有人关心,每天看着无数人来,又看着无数走,受尽男人们的欺辱和女人们的白眼。”
说着,她轻轻笑了笑,笑得温无心里一沉:“在把花种给你的时候,我早已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温无,希望这种东西——太沉重了。”
明明只是很平静的叙述,但是温无却觉得心中堵着一口浊气,止不住得难过。
她永远无法忘记,当年逃出百花楼在外巷里见到的那一双饱含贪婪和疯狂的眼睛,弥漫在空中挥之不去的酒气与男人汗水混杂一起,让人作呕。
“大神仙,”逢殃喟叹一声,“你来迟了,迟到了整整五年。”
既然救赎迟到了,那便只好错过。
逢殃被晚风吹清醒的时候,忍不住打个哆嗦的时候,窗边早已空无一人,不知道温无离开了多长时间了。
本就不是一路人,走了也好。
只是忽然有点想念那小半块充满善意的桂花糕,黏软香甜。
恐怕不知道要在记忆深处封存多久了。
“砰砰砰——”门外黑影略过,随即一阵剧烈砸门声响起。
“谁?”
逢殃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拖曳着一地红得刺眼的衣裙,磕磕碰碰跌跌撞撞,冲到了她面前,吓得她退后两步距离。
——竟然是拂风。
一向弱柳柔美的拂风蓬头垢面,状若疯狂,若不出声,断断认不出来。
花魁紧紧按着她的双肩,力气大得吓人,口中念念有词:“逢殃不要怕!逢殃不要怕!逢殃逢殃——”
似乎拂风一贯的熏香里掺杂了什么异样的气息,逢殃蹙起眉,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泠声道:“拂风,你怎么了?” 
拂风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只是喃喃道:“逢殃不要怕,我已经杀了那个负心汉……不要怕站到我身后……我会保护你……”
一个两个都说要保护她,可是迟了就是迟了。
逢殃不由伸手整理起拂风散落的发丝,才发现原本闭月羞花的面容上溅满了斑斑点点——竟是鲜血。
天亮的时候,京兆尹府早已听闻消息,派了不少人来。
而逢殃仍然愣愣地立在门旁,睁着一双美丽却无神的大眼睛。
花嬷嬷愁煞了一张老脸:“今年真是晦气,出了人命这可怎么办才好?”
入夏四月底,兵部尚书季浮冰殒命于百花楼。
一时间邺城大街小巷热议纷纷,竟是引出了不少旧年的桃闻轶事。
也不过是话本里传颂过的一个最普通的故事。
十几年前,为人刚正不阿的兵部尚书在考取功名的路上饥寒交迫时,结识了一位青楼女子,于朝夕相处郎情妾意下,私定终身,谈婚论嫁。谁知金榜题名之时,那男人还是遗忘往日山盟海誓,抛弃旧好,另娶他人——哪怕青楼女子早已怀胎三月。
被人押下楼的时候,拂风早已恢复清醒,艳绝天下的花魁尽管失去了往日的风光,却仍然那么美。她全程没有说一句话,权被当做认罪,只是在路过逢殃的时候,平静的面容才裂开了一道缝隙。
“逢殃——”拂风咬住下唇;至清至浅的眸子里泛起波光,“我——”她的唇嚅动好半天,始终没有连成一句完整的句子。
逢殃也不开口,一直静静地等着。
“京兆尹大人,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母女有话要说,你就稍微通融一下呗。”说这话的是一身便衣,在一旁眯着眼饮酒的楚辞。
“不需要!”逢殃冷冷剜了他一眼,狠狠道,“逢殃自小形单影只,无父无母,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她恨,恨这个女人生下了自己,恨这个女人把自己丢在一边不闻不问,甚至装作陌生人对她动辄杖责叱骂;而对于她已去世的爹,却提不起多少恨意了,爱是一种情感,恨是比爱更强烈的情感,大概人对于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都是没有零星感情的。
拂风一张姣好的面容早已哭得梨花带雨,她提起茶壶,颤抖着好几下才没落在地上,努力了好几次,终于倒满了一盏茶,嗫嚅道:“逢殃,娘——我不求你的原谅,喝下最后这杯茶,我们之间就两清了吧。”
逢殃毫不犹豫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叮”得一声,因为太过用力茶杯撞在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楚辞欺身过来,眯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片刻,一手拨弄着逢殃散在肩膀上的一缕碎发,似情人般附身耳语,满缱绻情意:“不用这么看着我,兵部尚书死得其所。”
“楚将军在说什么,逢殃不明白。”逢殃回得咬牙切齿。
“你们抓错人了——季大人是我杀的。”一声柔和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峙。
逢殃扭头,双手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衫,鬓上环翠叮响,心顿时漏跳了一拍。 “温无——”他——不是走了吗?
“我不会丢下你的。”温无一个字一个字,坚定道。他将佩剑高举过头,而后缓慢松开手,任由佩剑落在地上,任由别人将他五花大绑,而他的蒙着布带的脸上,却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不是的,如果温无想走的话,根本没有人可以留住他,逢殃想上前,却被楚辞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楚辞倒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人,不过他很快平静了下来:“如此,一起带走吧。”
“不——不行——”逢殃抵着头,有些使不上力气,整个人不自觉地倚在前方高大的人身上,喃喃道,“温无……”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还未看清,就见原本被押解的青衣道人挣脱了绳索,一个飞身出现在逢殃身边。
“逢殃,我在。”青衫道人小心将她搂在怀里,一手紧握着她的手,见她口鼻七窍里止不住地开始涌出鲜血,禁不住大惊失色,一向温润的声音也变了调,“逢殃,逢殃你怎么了!?你中毒了?!”
“逢殃,这世道不饶人,到了下面,娘一定好好补偿你。”拂风突然挣脱了桎梏,一头向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温——”温无,我不甘心。逢殃想开口,但是一张口,就有更多的血涌出来。“带——带我走——走——”
温无背负长剑,一手小心翼翼将她放至在地上,柔声道:“好,逢殃,我们走。我带你去吃桂花糕,去看漫山遍野的雪里花,松花酿酒,春水煎茶。你等我一会,一会就好。”
边说边解开脑后系好的幕布,露出一双寒星双眸。
那眼瞳,却是一片血红。





第11章 跟我回去
“后来呢?”谢宴悠悠转醒,有些头疼地按着自己太阳穴,接过逢殃递上的一杯体贴茶。
“后来她死了。”回答他的自然是简大冰山。
谢宴:“……”
好险,差点没提上一口气被活活呛死。谢宴忍不住咋舌,大冰山讲起冷笑话来的杀伤力简直——毛骨悚然。不对啊,简素虞怎么回事啊?活脱脱地转了性子,就仿佛被夺舍了一样……
逢殃望着桌上墨迹已干的画卷,皱着眉头,迟疑着回道:“后来确实是死了。”面上无悲无喜,一片坦然。
谢宴估计她是化鬼为煞太久以至于七情覆灭,感受不到一个作为人的情感纠缠,暗暗叹了口气:“我只听说,百花楼是被一把火烧没的,有风声说火势极大,诡异得烧了两天两夜便自己熄灭了。”
百花楼一家平地起火,火势盛大却不蔓延,围观的人来救火,泼了不少水却没于事无补。众人见帮不上忙,便只能面面相觑。据说那诡异的火烧了整整两天两夜才停下,将原先气派繁华的楼宇直接烧成了灰烬,更妄论里面未曾逃出来的人——怕是尸骨无存。
谢宴陷入沉思,忆起转醒时那道人的赤红双目。那肯定不是一双肉体凡胎的眸子,倒是像入了魔之后的样子,可是温无道长浑身上下挑不出一丝邪气,俱是正统天罡真气。
这道长,怕是有些来路吧。
少女静静伫立在一侧,半晌艰难吐出几个字:“……是他做的吗?”
只见简素虞转过身望着季逢殃片刻,指尖一动,将陷入沉睡的后者收入乾坤袋中。
谢宴望着他雪白的背影,看不清他神色,心下纳闷:这是要和他说悄悄话的节奏?“……师兄,你这样弄得我们俩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简素虞眉头一蹙,不觉按住眉心的剑纹,泠声道:“……无妨。”
“好吧,清者自清。”眼见他眉间银灰色的宵练剑纹溢出丝丝微光,隐隐已有出鞘的架势,谢宴忙口不择言地哄道:“冷静冷静,我、我发誓,我对你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闻言,简素虞一怔,清冷的视线蓦然扫过来:“……没有?”带着杀气的眼神在谢宴颈间的紫檀火焰暗纹上略过,杀意更甚。
只觉得脖子一凉,谢宴忙捂住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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