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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匠心-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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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邃脑补了一下陆商狼吞虎咽的样子,觉得不太可能。
  露姨前来询问午饭菜单,陆商点了几个家常菜,又让她炖一锅鸡汤,特意交代了不放参片。露姨懂食疗,平时做饭会想方设法做些对心脏好的,但西洋参给还在长个子的年轻人吃并不好,她一听就明白了缘由。
  “陆老板真是体贴。”露姨直笑。
  黎邃对此一无所觉,接过陆商递过来的春饼,咬进嘴里,“会不会变成胖子?”
  陆商给他擦了擦嘴角的酱汁:“胖点儿才像个男子汉。”
  露姨知趣地退出去了。
  今天难得没有工作,也没有人来叨扰,两个人度过了一个惬意的下午。陆商闲暇时间基本都靠看书来打发,偶尔靠在椅子上小憩,黎邃则抱着平板在旁边艰难地认字。
  再过两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陆商对节日并不重视,因此陆家也没有什么过年的气氛,只是袁叔告了假,他家里刚添了个小孙子。人年纪大了,总是会对亲人格外依赖,陆商二话没说就准了假,还亲自送他到车站,这几天是公司的司机小赵在给他开车。
  露姨过年那天只做午饭,晚饭会给他提前准备好,热一热就能吃,她家里晚上团年,自然都是要回家的。
  往年他一个人,倒不觉得有什么,看看书忙忙工作也就过了,今年家里多了一个人,陆商看着暗下来的天色,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是不是该去办点年货。
  临近晚饭的时间,这份宁静还是被打破了,陆商接到电话,严柯要请他吃饭。
  黎邃看着他回卧室换衣服,两步跟上去,“要出去吗?”
  严柯约饭自然是要谈股份转让的事,陆商原本没打算带他,但想到左超那天跟他说过的枪支事件,又觉得还是带在身边安全一些。
  严柯和陆商年纪相仿,家世经历也颇有类似的地方,但性格却完全不同。严柯是个厌世的文艺青年,立志走画家这条路,对商场上的事情并不上心,也因此对父辈留下来的股份显得不怎么重视,这才让陆商钻了空子。
  地址约在温泉山庄,在郊区的一座温泉山上,到了之后,陆商发现孙茂也在,出于两千万的人情,他现在对陆商是言听计从,严柯出让股份的事情,他在中间也出了不少力。
  “李岩最近在做什么?”陆商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
  孙茂看了身后的黎邃一眼,道:“他最近倒挺安分,听说开了一个国际化妆品公司,还专门买了条船运货。”
  才拿到批文就急急地开始走货,这种各方面都不完备的时期最容易出岔子,陆商对李家人那暴发户般的做事方式一向不敢苟同,眼高手低,又急功近利,出问题是迟早的。
  他们进去,看见人来了不少,坐了小半个厅,严柯坐在中间,他的头发略长,扎了个小揪揪在脑后。
  “带朋友来了?”严柯直笑。
  “来还礼。”陆商也笑,让黎邃把手上的食玩模型给他,“还要谢谢令千金割爱。”
  严柯愣了一下,目光在黎邃身上一阵游移,这才反应过来那天徐蔚蓝说要征用他女儿的玩具,原来是给这位了。严柯一直觉得陆商这人太古板严肃,因此这次聚会才找了这么些狐朋狗友来一起嗨,他天生浪漫细胞过剩,又自诩情种,不到法定年龄就结了婚,因此对这类禁欲系美男看不顺眼,没想到陆商给他玩儿了个大的。
  “你这真是……一鸣惊人啊。”严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个适合的词语。
  陆商笑了笑,对黎邃说:“这是你严叔叔。”
  “别别别……”严柯连忙摆手,黎邃笑道:“严大哥。”
  “哎!”严柯站起来,掏了掏兜,拿出一叠美金,也没数就塞过来,“来来,压岁钱。”
  “这……”黎邃吃了一惊,没听说叫了声大哥还有钱拿的,回头征询陆商。
  严柯是个直脾气,他要给钱就一定是想给,在他老家,有家人头一回带女朋友见面要给钱的礼数,严柯这是站在陆家世交的位置上表达对黎邃的认可。陆商深知这些,却只字未提,只淡淡一笑,点头应允:“拿着吧。”
  

  ☆、第七章

  
  席间两个人边吃边谈,严柯惊讶地发现他这位从小被拿来比较的“别人家孩子”,和他印象中的刻板形象大相径庭,看来人还是要摒除偏见多方面接触才对。
  “东彦的股份交到你手上,我也就放心了,没算辜负我老爹临终前的托付。”严柯倒了杯酒敬他,“话不多数,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陆商举杯致意,两人一饮而尽。
  “说起嘱托,我们两个也算是同病相怜,我爹死得早,你爹也没好到哪儿去,我好歹还有个女儿,你这个……”严柯有些醉了,打了个酒嗝,看了眼替陆商四处挡酒的黎邃,“你爹知道不得气死……不,气得活过来啊。”
  他这话说得不妥,但也并无恶意,陆商显得很坦然,兀自倒了杯热茶喝了,并不答话。
  吃完饭,他们一群人闹着去泡汤,黎邃喝多了酒,迷迷糊糊地胡乱走着,竟然差点错走到女汤里,被严柯的朋友们一通取笑。严柯虽然人品不坏,但交朋友的水准确实差了一些,真文艺靠内涵,而伪文艺则是靠钱堆出来,严柯的朋友们很不幸是后者。他们中很多人都瞧不起穷人,黎邃这样的,正中了他们找优越感的下怀。
  陆商这回脸上却没有什么笑意,亲自蹲下身来,帮黎邃拉好泡温泉的衣服,问:“以前没来过?”
  黎邃垂头摇了摇。
  陆商于是耐心地告诉他,哪里是储物柜,哪里是换衣间,要怎么用,流程是什么,注意事项是什么,活像春游时交代小学生的家长们。
  “你在这里,你就是客人,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任何一个服务员解决,如果有人拒绝你的合理要求,你可以投诉。”陆商道,“如果有客人让你觉得不舒服,同样可以投诉。”
  他太认真,周围的人由看笑话渐渐感到尴尬,最后一个个都夹起尾巴,直到离开也没人再敢开他的玩笑。
  陆商一向低调,这里除了严柯和孙茂,多数人都不认识他,来之前他们也只知道严公子要请一个老和尚一样的无趣男人吃饭,却并不知这男人是谁。事后听孙茂一说,一个个都悔得捶胸顿足,懊恼不已,当然,这是后话。
  温泉水会让血压升高,陆商没有下水,坐在岸上看着黎邃,等他一个人在汤池里玩够了,才把人捞上来,带回家去。
  走时严柯听说了,专门过来道歉,陆商不表态,倒是黎邃笑了笑,顶着被温泉水泡得通红的脸摆手说了句没事。
  在这方面陆商有他自己的执拗,也许与他的经历有关。他可以忍受一个人出身低贱,贫穷落魄,但他不能忍受一个人没有进取心。就像总是嘲笑别人双商低的人,通常自己双商也高不到哪里去,靠贬损弱者来博取优越感的人,本身连弱者都不如,因为你无法想象是怎样一颗卑微的心,才会需要一份虚假的优越来遮掩。这也是为什么,即使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他还是去想拉黎邃一把。这个孩子就像一条久旱的小鲸,他太想知道,他这一瓢水泼下去,会搅出什么样的翻浪来。
  回家经过超市的时候,玻璃门上贴了一张巨大的停业预告通知,陆商打算趁关门前进去买点东西,就让司机自己回去了。
  黎邃头一回进来,推着推车只觉琳琅满目,一时眼花缭乱,陆商连问了他两遍想吃什么都没听见。
  “巧克力?薯片?碳酸饮料喝吗?”
  黎邃露出了熟悉的茫然眼神,陆商索性也不问了,按照一般孩子的口味直接往推车里放,一个推车还放不下,让黎邃提了个框子。
  付账的时候,黎邃一直盯着收银台旁的货物架。
  “想要哪个自己拿。”陆商出声提醒。
  黎邃犹豫了一阵,拿了一板干奶片。
  他头一次将自己的欲望付诸实践,陆商不由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头跟收银员说:“这盒都要了。”
  “你喜欢这个?”陆商把推车里的袋子一一放进后备箱,关车门的时候问了句。
  黎邃捏着奶片点点头,又摇头,最后自己也迷茫了,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中。
  陆商也没追问,转头专心开车,车快开到的时候,黎邃却突然开了口。
  “我小的时候,住在福利院里。福利院很穷,一日三餐的供给都很困难,有时候饿得狠了,我就和几个孩子去偷奶粉吃,就是那种干奶粉,抓一把塞到嘴里。小时候没吃过什么零食,一直觉得,奶粉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后来大了才知道,我们偷的,是福利院里那些弃婴的口粮。”
  黎邃低头用手指抠手上的奶片,慢慢笑了:“你今天带我来了这里,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这么多的零食。”
  陆商闻言望向他,心中有一丝触动,手握方向盘,继续目视前方,问:“你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有些意外陆商的发问,黎邃顿了一下,“你也会对别人的人生感兴趣吗?”
  陆商盯着路:“偶尔。”
  黎邃转过头来,似乎措了下辞:“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后来走丢了,不知怎么落到人贩子手里,被卖到了一个村里给别人当儿子,可那家的男人吸毒,过不久又把我带去给毒贩换了毒资,再往后,就是李岩的人买了我,把我送到他那里,我在酒吧待了三年,直到你把我带回来。”
  “没有试过逃跑吗?”
  “逃过的。”黎邃想了一会儿,又不太确定,“好像是逃过的。”
  他说得简单,但里面必然隐去了不少阴暗的东西,譬如他睡梦中也紧绷的身体,譬如他背上那层层交叠的疤痕。陆商不是个喜欢揭人伤口的人,黎邃不说,他自然不会去追问。
  只是很多年以后,陆商每每回忆起来,都会忍不住想,他把黎邃带回来,也不知道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过完年,陆商明显开始忙碌了起来,常常一整天见不到人影,黎邃趁着这段时间埋头苦读,识字速度突飞猛进。事实证明,学好拼音对于熟识电子产品是非常有必要的,他现在已经会用手机给陆商发短信了,虽然常常有错别字,但音是对的,并不难认。
  春节一过,日头开始变长,这个城市似乎没有春天这一说,走的是直接冬转夏的路线,前几天化雪还冻得人直打牙花,转头大风一刮就开始太阳高挂,门店里热卖秋裤的位置一水儿地换成了春装主打款。
  清明节这天,街上时髦的女性已经穿起了丝袜短裙,梁子瑞就在这大晴天里从美国跑了回来,一进门就开始感慨祖国欢迎他的热情之高,一边嚷嚷喊着要水喝。过了个年,他整个人都胖了一圈,脸颊红润得恨不得泛出光来,陆商打趣他是过气网红猴赛雷,被呛了回来,说黎邃比他胖得还明显,像个二胡卵子。
  “跟小孩儿比,真有出息。”陆商递给他一杯柠檬水。
  梁子瑞立即叫开了:“哎哟,还小孩儿呢。”转头死命冲陆商挤眼睛,意思是问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被陆商用一个菠萝砸了回去。
  梁子瑞撇撇嘴,直呼没意思。
  “谢谢关心啊梁医生,哪天我和陆先生有实质性进展了会第一个告诉你的。”黎邃单耳挂着耳机线从楼梯上下来,一脸的从容。
  梁子瑞呆了一呆,心中暗叫要糟,这小孩趁他不注意背地里已经叛变,改和陆商达成同一阵线了。随即又忍不住有点感慨,成长期的小孩真是不能小觑,这才几个月的光景,从外表到谈吐整个儿都像换了一个人。
  “唉,我看再过几天我就沦落为食物链底层了。”梁子瑞比了比黎邃明显窜高的个头儿,顿时危机感爆棚。
  他一米七八的身高其实不算太矮,只怪从小活在陆商两公分差距的阴影下,无形中有了执念,现在黎邃也表现出了压过他的趋势,顿时郁卒得不行。受打击的医生当场恨恨地宣布,明天一早两个人都去瑞格医院接受检查。
  “我也要去?”黎邃最近在学英文,到哪儿都挂着耳机,听见这话不由抬头。
  他这段时间是养胖了一些,脸上那营养不良的凹陷已经看不见了,每晚被陆商督促着抹润肤霜的缘故,皮肤水嫩嫩的,看起来很好揉。
  梁子瑞手贱地走过去把他的头发搓得一团乱:“去啊,去给你查查骨龄看你还长不长。”
  国人有两种外国人士望尘莫及的本事,一是能把什么节都过成情人节,二是能把什么节都过成购物狂欢节。清明节出去,街上依然堵成了一团,现在大家都不上坟,改上街了,袁叔一路按喇叭也无济于事,路边有商家免费派送彩票,黎邃打开车窗接了一张。
  他现在胆子愈发地大了,有点锋芒初露的意味,陆商对他很宽容,几乎不怎么管束,只交代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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