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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大唐探幽录-第2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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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之眼神微变,握着药丸的手微微发抖,却仍不做声。
  杨尚双手一握,道:“我……先前的确是十分倾慕殿下,正如你所说,我喜欢你。”
  敏之猛地转头。
  杨尚垂头,眼中神色复杂:“可是是皇后看中了我,我自然只能全心竭力地当一个将来的合格太子妃,皇后的为人你是最清楚的,被她看中,再也没有第二条路走,我同殿下格外疏远,是为了我们彼此着想。但是你……”
  杨尚苦笑:“为什么我们也会走到现在这种离心离德的地步?”
  敏之喉头动了动,终于说道:“我知道你是恨我误了你,我知道你也巴不得离开我……也好,我可以成全你。你若要和离,我即刻答应,放你自由,以后男婚女嫁,再不相干。如何?”
  杨尚颇为意外。
  敏之忽地身心疲倦:“你的话说完了?可以走了。”
  杨尚缓缓起身,却并不离开。
  敏之道:“你还想怎么样?这不是你最想要的么?”
  杨尚道:“这,不是我最想要的。”
  敏之冷笑:“那你到底想如何?提你的条件就是了。”
  杨尚抬头道:“我想要殿下振作起来,想要你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周国公殿下,让众人仰慕,士子们争相结交的周国公殿下。”
  “呵……”敏之不仅笑了出声,“你这是怎么了?忽然间为我着想起来?”
  杨尚淡淡道:“我不仅仅是为了殿下着想,还是为了我自己……以及,我们没出世的孩儿着想。”
  敏之原本是不屑一顾的神情,听到最后一句,双眸微睁,满面惊疑:“你……说什么?”
  “是,”杨尚转头看向他,沉静说道:“我有身孕了。”
  敏之无法回答,手却不由自主松开,那药丸从掌中滑落,骨碌碌不知滚到哪个角落去了。
  ………
  且说阿弦一路就像是漏网之鱼惊弓之鸟,头也不回地往平康坊回窜。
  因天冷,路上行人比夏日要少许多,疾走间觉着秋风更急,风中似乎有些淡淡地血腥气,阿弦起初并未留意,又走了片刻,才察觉那味道已经越来越浓。
  猛然止步,阿弦转头四看,身上迅速发冷。
  今日是京兆府秋决的日子,中午才在市口斩首了十三名凶顽囚犯。
  中午阿弦听说这消息的时候,心里还想要休班后一定要避开这条路,只是先前着急走开,心思烦乱,竟然忘记了。
  暗叫要糟,阿弦环顾周遭,目光所及,却见在行走的路人之中,有许多幽魅诡异的影子,双脚无根,随风飘摇。
  而且……尽数无头。
  自从带过窥基给的护身符、后从崔府出来后,阿弦再没看过这样“刺激”的场景。
  她站在原地,目光有些慌乱,可在她打量群鬼的时候,死囚们的阴魂也发现了她,摇摇晃晃地都向着她的方向而来。
  阿弦先是后退一步,却又止步,身后同样有一股刺骨的阴冷袭来。
  “还我头来,还我头来!”
  鬼魂们虽无头,声音从腔子里冒出来。
  这些新死的恶鬼不比那些有冤屈要诉的鬼魂,毫无理智可言,且又极为凶戾,所以很难对付。
  阿弦喝道:“别过来!”
  她咬着下唇,正在拼命镇定想法儿,却没提防身后有一人经过,因天黑赶路,一不小心竟狠狠地撞在她的肩头。
  阿弦被撞得踉跄往前,正同前方的一个鬼魂撞在一起,刹那间,身上仿佛有一层冰水蔓过,呼吸也在瞬间窒息。
  “不……”极快地,手足身躯都有些麻痹不能动,就好像是才撞上了蜘蛛网的小小虫豸,被粘在蛛丝之上。
  阿弦竭力挣扎中,忽然有几句话浮现脑中,不由念道:“身超物外,迥出常伦。大道玉皇,共居灵境……”
  这是《存神炼气铭》里的句子,眼前同时浮现崔晔手书的那些字迹,阿弦觉着眼中酸酸涩涩地,不由自主地湿了眼眶。
  “圣贤集会,弘演至真。造化通灵,物无不达……”咬牙切齿说罢,似清醒了几分,正要用尽最后的力气挣脱,身侧一鬼却又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
  心头虽热,身上冷绝,冷热交加,几乎激发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神智已迅速模糊,双眸睁开复又闭上。
  就像是黄书吏曾跟她说过的,对于鬼魂而言,她就像是那种“美食”一样,而且是饿极之人眼中的美食。
  此时的情形,便正应了这句了。
  周围群鬼见状,一个个都迅速围了上来,鬼影重重,已经无力可逃,无处可逃,天地虽大,她却被困在这样狭小的、常人眼中甚至连看也看不见的困境之中。
  眨了眨眼,将要倒地的瞬间,有一只手从后探来,将阿弦的肩头用力一握,复张开双臂,抱在怀中。
  似乎千万个尖锐而绝望的呼啸在阿弦耳畔响起,那些原本还穷凶极恶仿佛要“分食”她的鬼魂们,都在一霎时魂飞魄散,灰杨烟灭,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阿弦往后倒下,双眼所见,是崔晔宛若星光的目光,但她来不及细看,就被他一手按头,紧紧地抱在怀中。


第188章 填满
  崔晔选在今日去户部“拜会”许圉师; 其实并非偶然。
  市口秋诀之事他是知晓的,只怕阿弦不知道,那孩子冒冒失失仍旧经过; 只怕会受些惊吓。
  谁知两人在轿子里“一言不合”; 闹得他瞬间也忘了此事。
  直到阿弦去后,才又想起来。
  但他并不想显得自己过于……万一阿弦无碍,或者早有提防,他却巴巴地赶了去; 岂不是有些多事而可笑。
  谁知并非是他多虑。
  看着阿弦孤零零地站在前方; 欲行不行; 欲退无法; 崔晔便知道她又被困住了,那身影小小地; 夜色中显得格外单薄。
  他一时忘记了所有,飞快地便掠了过去。
  搂着她的腰,一手摁在她的头上; 让她埋头在自己怀中; 不去看见那些可怕的东西。
  本是想好生保护她; 让她安心不惧; 但是就在这一刻; 他的心里竟也有种奇异的甚是安稳的感觉。
  好像本有个空缺的一角,就在此时被填满了。
  怀中的阿弦轻轻抖动,他好像听她叫了声“阿叔”,也可能是没有。
  但不管如何; 他都在这里。
  崔晔抚过她的头发:“没事了。阿弦。”
  ………
  平康坊,虞娘子看见崔晔送了阿弦回来,喜出望外。
  忙去奉茶,又忖度要不要做些晚饭来吃。
  正在迟疑,听阿弦道:“姐姐,做几样清淡口味的菜。”虞娘子闻言,即刻明白,忙喜滋滋地去忙活。
  崔晔也明白阿弦的意思,却也并没说什么,只自己在堂下坐了,玄影早迫不及待地凑过来,把头搁在崔晔的腿上,闭着双眼,一副十分惬意享受的模样。
  崔晔举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狗头,此刻他身在这样的狭窄陋室,却难得地生出些喜乐之意。
  片刻功夫,阿弦换了一身常服走了出来,手中还提着一个小小包袱,放在桌边。
  崔晔扫了眼:“这是什么?”
  阿弦道:“上回我从崔府回来,带的包袱,当时并未细看,后来才发现,是夫人给做的女装,只是,一来我……我用不上,这衣裳又名贵,实在受不起,就拜托阿叔带回去。”
  崔晔道:“这是母亲的心意,你若不领受,自己给她就是了,若我拿回去,是要我挨骂么?”
  阿弦听如此说,便不提此事:“阿叔不是家去了么,如何又回来了?”
  以崔晔的性情,本不会说出真相,但……
  “你匆忙走后,我记起来今日在市口杀过人,生怕你不知,所以跟着看看。”
  阿弦的双眼圆溜溜地,黑白明澈,看的崔晔心里一阵发紧:
  “怎么了?你为何如此看我?”生平难得地心虚。
  阿弦道:“我只是想,如果我从来没有遇见过阿叔,该如何是好。”
  崔晔略松了口气:“你不是已经遇见我了么。”
  阿弦道:“如果以后阿叔不在身边,我又遇到这种情形,该怎么办?”
  崔晔隐约猜到她要说什么。
  果然,阿弦道:“我已经决心去南边啦。阿叔总不能随行的。”
  崔晔不语。
  阿弦又道:“就算我不去南边,阿叔自有公务,我也自有公务,大家聚少离多,我……终究是得习惯不能总倚靠阿叔。”
  崔晔听她说的这样明白,竟有些心惊:“你为何,忽然如此说。”
  阿弦垂着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手,很想去一把握住,再也不放开,但是这种想法何其奢望,如果他是一枚物事,像是窥基所给的“护身符”,那很简单,她一定会紧紧地握住,永远也不放开,但他不是。
  正虞娘子送了一盘清煮的时蔬上来,阿弦看着那再清淡不过的白菘,似她这样喜爱浓油赤酱的人来说,这种菜色叫人看了就毫无食欲。
  可是他喜欢。
  “是我胡说而已,”阿弦强颜欢笑:“阿叔尝尝姐姐的手艺。”
  崔晔哪里有什么食欲,阿弦只得将菜夹到他跟前,忽道:“之前在桐县阿叔看不见,我也曾这样帮阿叔……但是现在阿叔已经不需要我啦。”
  崔晔眸色一沉,欲言又止。
  “阿弦,”他不曾去动那根菜,只说道:“先前你问我该不该去南边,我对你说,于公而言,你该去。但你没听我说完。”
  “阿叔还想说什么?”
  崔晔道:“于私来说,我绝不想你去。”
  心有点跳乱,阿弦问道:“为什么?”
  崔晔道:“因为我不想你出事。”这句话他说的极为郑重,就像是绝不仅仅是担心,而是一种郑重的预言。
  阿弦道:“就算那边十分凶险,也未必真的就会出事。”
  “你听我说,”崔晔缓声道,“这件事派别人去处置,不管结局如何,朝廷自有判定,但独独你不行。”
  “我、我不懂。”
  “你该懂,”崔晔深看她的双眼,“因为你是女官。”
  阿弦哑然。
  虞娘子趁着两人沉默,送了茶上来,本要再说几句缓和气氛,但见两人都是一派肃然,竟不敢插嘴,仍静静退出。
  虞娘子去后,崔晔才又说道:“水患引发的灾情,还会牵扯出更多,无家可归的百姓,加上贪吝成风的官员,迟早会激发出民变,处置不当,会引发更大的祸患,必定超出户部跟工部所能控制的范围。所以我私心里,绝不想你去。”
  ………
  次日。
  皇宫,含元殿。
  阿弦入内参见,武后道:“许圉师说,你答应了去南边儿料理水患之事?”
  阿弦道:“是。”
  武后道:“你有把握处置好此事?”
  “我会尽心竭力。”
  “只是尽心竭力不够,”武后的声音略沉。
  阿弦不解:“娘娘的意思是?”
  武后淡淡道:“因这年水患频发,有些包藏祸心之人四处散播谣言,说什么是因为后宫干政,导致帝星昏暗,天神才暴怒降罚人间。”向来城府深沉的皇后,说到这里,也忍不住怒极反笑。
  一句“后宫干政”,若是她胡为倒也罢了,她为了这天下,殚精竭虑,费尽心思,天下却如此以报之:后宫干政,这种哓哓之声何时能休!
  阿弦其实也略有耳闻,却想不到武后竟亲口对自己说起这些。
  武后暗中平静心绪,又问:“你是个很有灵通之人,不如你来说一说,是否当真是如此?”
  阿弦苦笑,她只是天生能见鬼,又非全知,阿弦想了想,道:“我自不能面见天神,只是私心觉着,有些流言,不必去在意。”
  “若是闲言碎语,儿女私情,那自然无伤大雅,”武后肃然道,“但是你可知道,有人传播这种流言,意图却极为险恶,甚至……关乎千万人的性命?”
  阿弦吃惊:“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武后道:“括州暴雨,海水灌溢,永嘉安固几乎都成了泽国,失去家园的百姓流离失所,天怒人怨,在这种情形下,再有有心人散播流言,故意煽动,很容易就……”
  “激发民变。”阿弦心头一震,想起先前崔晔的话。
  武后听了这四个字,眼中流露欣慰之意:“你能想到这点,可见也是个有心之人。不过,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你若是要接下这差使,便务必要为我办好,只能顺利查明灾情之事,安抚流民,保地方安定……如果你不能……那最好有些自知之明,省得无法收拾的时候,误人害己。”
  武后如此说,一来是因为南边的水患的确不容小觑,务必要保证漂漂亮亮地解决此事,这才能将那些流言压下,让别有用心之人的企图不攻自破。
  另一方面,却正是因为阿弦,——这毕竟是她亲自看中的第一个女官,如果在这件事情上栽了,那对武后而言,可谓是“双输”,且是她单方面的双输。
  阿弦当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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