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王-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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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姚先生不自觉的改变了坐姿，越发正襟危坐。他的视线紧紧地落在姚玉身上，觉得这个孙女身上更多了一些陌生的气息，让他产生自己其实根本就并不了解自己这个孙女的感觉。
不……也许这个感觉是真的。
“我从生下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姚玉慢条斯理地说，“从生下来的时候我就可以记事。”
“这并不是因为我是什么天才，而是因为……”
“我原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老姚先生目瞪口呆，觉得自己仿佛在听一个故事。
在姚玉说话的间隙，他忍不住打断了姚玉：“小玉，不要胡说八道。这世界上本来就有人生来就记事，也不止你一个，不是有那个什么超忆症？”
他斩钉截铁的说：“没有什么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说法。”
他以为姚玉是因为自己私生女的身份而这样说，却没有想到姚玉听完他这样说，只是微微的笑了笑：“爷爷，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说我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小时候爷爷是不是也觉得我生来比别人要病弱，所以多疼爱我几分？”她斟酌着措辞，“那并不代表我的身体状况不好，而是因为这个世界在本能的排斥我。”
“最辛苦的时候应该是刚刚生下来那段时间。那个时候，只有姚先生对我有一定程度的期待，可是这种程度的期待并不足以支撑我在这个世界上留存。所以，我放弃了一些东西，让我能够融入这个世界。”
“那个时候完全没有想过放弃的那些东西会对我本身造成什么影响，现在想起来影响还是很大的。它严重拖慢了我在这个世界的进度。让我在这个世界上很是走了一些弯路，做了一些无用功。”
老姚先生紧紧的皱着眉，开始忍不住怀疑姚玉是不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一类的病。虽然他现在口齿清晰，神色之间也看不出什么疯癫，但是一个正常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什么叫做留存在这个世界，还有拖累在这个世界的尽头又是什么意思？
他等手指微微颤抖着，已经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太过庞大的压力让姚玉发生了一些难以接受的改变。
如果真的是这样……
他颤抖着想，不管姚玉变成什么样子，都是自己的孙女，就算拼尽全力，自己也会保护她。
这个时候不敢刺激了姚玉，只能耐心听着她胡说八道。
姚玉自然知道老姚先生是不相信的，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关系，等她交代完了事情的一切，自然有能够让他相信的办法。
于是她继续慢悠悠的说下去：“不过从本质上来说，我比这个世界要强大，所以就算我放弃了一些东西，它也无法对我造成很大的影响。况且，我的放弃也只是暂时的剥离，而不是彻底的抛弃，所以现在我曾经放弃的东西终于回到我身边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在我手中了。”
“我知道爷爷觉得我大概是疯了，这种话说出来，不管是谁都不会第一时间相信。”微微一笑，姚玉并没有试图为自己做更多的辩解：“再等一会儿爷爷就知道了。”
“等什么？”虽然在心中劝说着自己，不要相信姚玉的任何一句话，因为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这个时候老姚先生却依旧顺着她这样问了一句。
“等找我的人过来。”这些话的时候，姚玉依旧是笑微微的，“爷爷大概不知道，前些时候我用并没有与爷爷联系，不是因为我要闭关。而是因为我我做了一些被这个国家所不容的事情，所以被安置在了某个地方。”
“怎么说呢，那个地方自然是很好的，是用来安置重要人物的场所，对我的保护也很尽心尽力。可是对我而言却觉得非常的不自由。”
“所以今天，那些我曾经放弃的东西终于回来，我拥有了能力，所以我第一时间就走了出来。”
“你是说……”老姚先生惊讶的睁大了眼，看到姚玉点了点头：“对，可以说是自己逃出来的。”
“你……”老姚先生大惊失色，已经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似乎想要握住姚玉的手，“你真是不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国家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你，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你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哪一件不是足以改变世界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带走你，你怎么就……”
他已经开始摸索自己的通讯装置，想要通知自己能够找到的关键人物，姚玉指若葱根的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手上。
“爷爷，不用着急，”她微笑着说，“来见爷爷之前，我先见过了阿济。”
“阿济是个聪明孩子，想来这个时候，来找我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老姚先生停住了手，觉得自己完全不太认识眼前的姚玉了。“为什么，小玉？”他忍不住问，“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不阻止他？你不是不愿意回去吗？”
“我不会回去的，”姚玉说，“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先来见见爷爷。这个世界上，真心实意对我好的也就只有爷爷和阿济了。”
老姚先生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怀疑眼前的姚玉是疯子，可是这个时候也依旧忍不住为这样的言论而心中暖意融融。
“小玉……”
“爷爷不要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拥有解决问题的能力才敢这样做的。”
虽然姚玉这样说着，老姚先生也并没有真的放下心来，隔一会儿就忍不住担忧地看姚玉一眼。
后者温顺的坐在那里由着他看，唇角笑意微微，仿佛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
房间里一阵可怕的沉默，老姚先生终于忍不住打破了这份沉默：“你说你最开始就知道你的父亲和母亲是谁？”
看到姚玉点头，他问：“如果是这样，那你可曾恨过你的母亲？”
“说恨倒也没有……”姚玉沉吟了片刻，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因为，对我而言，基本上是一个陌生人。”
“她不曾期待我的到来，我也不曾期待她对我有什么爱意。我在她身边待了一个多月，与她的接触也近乎于无。”姚玉说着，忽然间笑了笑，“如果那个时候她肯给我一个名字，也许我就不需要放弃那么多东西，事情就会走向另外的结局。”
“名字？”
“有一种说法，爷爷听过吗？”面对老姚先生的疑问，姚玉还是很认真的在试图解释——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老姚先生不会相信，“名字里面有一个人的灵魂。”
“虽然是这个世界的说法也并不是没有一定的道理。”她这样说着，可爱地歪了歪头，“那样，大概她现在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了吧……”
老姚先生对这些话几乎听过就忘，他的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姚玉之前所说的他与林静之间近乎是陌生人的说法。
这样的坦白，让他忍不住为林静叹息。但看在姚家人的立场上却又觉得庆幸。
“你有没有想过要去找她，再看她两眼？”
“以前有过这种想法，但是现在也没有必要了。”姚玉但你速度很慢，语气却十分坚定，“她现在所获得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曾经的选择所带来的结果，所以也没有必要后悔，为过去的什么所不值。”
“而且她现在的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丈夫对她倾心相爱，继子不太认同她，却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就算丈夫的家族给她一些压力，也不过是因为她自己想要更多，才造成现在的后果。”
老姚先生艰难地从这番话中提取到了自己想要捕捉的重点：“你说，她想要更多才导致了来自丈夫家族的压力？”
“爷爷觉得，我的生母这个身份，是不是有很多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姚玉笑得很淡然，眼眸种闪动着冷漠的光，“她的身份隐藏得很好，如果不是她自己主动站出来……”
她做了摊手的姿势，老姚先生已经完全明白。
在心中替林静叹息一声，老姚先生摇了摇头说：“你自己觉得好就行。”
“我自然是觉得好的。”姚玉出乎意料地给出了回答，“我现在立刻就要回家了，心情自然是很好的。”
“回家？”
这个疑问老姚先生并没有立刻得到回答，因为就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刹那，有人轻轻而坚定地敲响了门。
想到姚玉之前所说的来带走她的人，老姚先生立刻就看向了姚玉。
后者依旧是一副不骄不躁的模样，唇角还带着笑，扬声叫着“请进”。
门被推开，几个老姚先生看起来有些眼熟的人当先走进来，很快就有全副武装的武装人员走进来，将整个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片刻之后，有人当先开了口：“姚小姐。”
姚玉点了点头：“你们来了。”她歪了歪头：“我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不过，抱歉了，我并不能跟你们回去。”
一句话说出口，老姚先生都能感受到对方眼中闪过的那一丝凌厉。可是对方的语气依旧是温和的：“姚小姐是对环境有什么不满吗？现在是特殊时期，所以不得不特殊对待，还请姚小姐见谅。”
姚玉摇了摇头：“不，不是这个原因。”
她站起身，周围所有的人都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自从知道暴君背后就是姚玉之后，基因病毒这四个字已经成为他们最大的梦魇。能够给出基因药物配方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这方面的成果。
更不用说，在寻找姚玉之前，姚玉留在房间里的东西。
“姚小姐想说什么？不管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尽管提，我们能满足的一定全力满足。”
姚玉依旧摇了摇头：“与这些都没有关系。”她的唇角绽放出纯然的笑意，让看见的人都忍不住晃神了那一刹那：“你觉得，我制造出来的这些东西，是不是这个时代应该出现的东西？”
对方并不知道姚玉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小心谨慎地回答说：“姚小姐的发明都是跨时代的存在，很厉害。”
“是啊……跨时代的存在。”姚玉重复了一遍，在对方的心忍不住提起的时候，轻声说：“所以，我也不是应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
“什么？！”
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姚玉都能清楚地看到对方那一刹那的错愕。这让她忍不住不笑了起来：“没有必要这么惊讶不是吗？”
她的视线看向窗口的方向，可惜的是，那里已经有人站在那里，挡住了向外看的风景。
可惜地移回了视线，姚玉说：“所以，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人要走了。”
从她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开始，对方就生出了不妙的感觉，话音未落，就连忙快步上前，想要抓住姚玉。
但是已经太迟。
从姚玉说完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明亮的光就充满了这个房间。
身边仿佛响起不知道是什么语言的哼唱，遥远地，神圣的。
光芒温和不刺眼，温柔地铺满了整个房间。
伸出去的手抓了一个空，因为姚玉的身体已经软软地倒下。
在她站立的地方，出现彩色的流光，在房间中停留了那一刹那，就迅速地向着天空飞去。
那光芒横跨了大半个天空，整个城市都看到了这一幕。
肯特站在窗前抬头看着天空，忽然间生出一种奇怪的感悟——一个伟大的存在消失了。他莫名地摇了摇头，一笑将这种情绪丢在脑后，皱着眉开始思索，自己接下来的动作。
遥远的另一个国度，已经算得上是另一种生命的艾伦在这一刻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低声地说着，他会有百年的平静生活。他下意识地调动了自己所有的能力，很快就注意到这座城市那跨越了半个天空的彩光。那一瞬间，他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已经渐渐地消失的感情猛然间爆发出来，有种流泪的冲动。
此正在流泪的，是早已消失在众人视线当中的离。盯着艾伦的外壳，他定定地凝视某个方向，眼泪汹涌而下，最后唇边一抹释然。片刻之后，他果断地转身离开，一次都没有回头。
老姚先生站在房间里，定定地看着这一幕，陡然明白了姚玉之前所说的话。
“都是真的。”
他喃喃自语了一句，心中酸涩，却终究是没有流泪。
他想起姚玉所说的，这个世界尽在她掌握，一阵恍惚之后，坐在那里低下了头，闷闷地捂住了胸口，忍住了翻涌的情绪。
为什么，当年的自己，没有多给予她一点爱护。
从开始到后来，她都是孤单的。
实际上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跋涉前行，寻找自己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