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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凤行-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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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祖母!”
  “这又是怎么了?”说话的同时,老太太挥了挥手,堂上的丫鬟婆子次第退下。
  王玥儿扑进她怀里,满脸不甘愿:“玥儿就想知道,外祖母你干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好,您不是素来不喜欢她?”


第2章 
  老太太确实不喜欢方凤笙,不喜欢的不光是她那清冷的性格,也是因为她嫁给了她最喜欢的孙儿孙闻城。
  当初老太太心心念念就是想把最疼爱的外孙女和最疼爱的孙子凑做堆,谁知半路杀出个方凤笙,彻底坏了她想的好事,老太太又怎么会喜欢她。
  其实认真说来,方凤笙也不算半路杀出,她和孙闻城早就有婚约,只是这婚约定得太早也太草率。
  提起这个,就要说说孙闻城的爹,也就是孙家二老爷孙庆华了。
  当年孙庆华远赴杭州参加三年一次的乡试,途中结识同样赴考的秀才方彦。两人志同道合,又十分说得来,巧的是两人都已娶了妻,并都已诞下子嗣。更巧的是一个生的是男孩,一个生的是女孩,在一次饮酒之时,两人给儿女订下了口头婚约,并交换了信物。
  那次乡试,孙庆华桂榜得中,方彦却是名落孙山,黯然回乡。
  之后孙庆华远赴京城参加次年二月的春闱,金榜题名,扬眉吐气。而方彦为了谋生,也是为了秉承家族传承,放弃举业,做了游幕。
  明明一同赴考,境遇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实是让人不得不感叹扼腕。后来两人倒也有过联系,却因为方彦做了游幕,居无定所,渐渐淡了关系。
  一别十几年,孙庆华早就把当初随意订下的这门婚约给忘了,孙家人也不知道这件事,可偏偏就在十几年后,方彦找上了门,让孙庆华履行承诺。
  ……
  当初这件事让整个孙家都震动了,老太太更是一百个不愿意。
  但无奈孙庆华是个信守承诺的,方彦也今非昔比,虽本身没有功名,但他如今乃是两淮盐运使周广瑞的师爷。别看盐运使不过从三品,和四品的知府只差了一级,实则能坐上此位的,无一不是简在帝心,深受皇帝看重。
  师爷虽小,但其背后势力庞大,孙家说是书香门第,实则近些年家道中落。孙庆华中了进士后,仕途并不得意,十多年也不过只做到了四品的绍兴知府。如果能借着方彦和周广瑞攀上关系,其实这门婚事也不是不好。
  只除了当时方凤笙正在孝中,其母刚刚过世,如果孙闻城想娶她,必须赶在百日之内。而成亲了后,两人暂时还不能圆房,因为方凤笙要为母守孝三年。
  这是方家那边提出的要求。
  彼时方凤笙和孙闻城年不过十七,早一天圆房晚一天圆房,似乎并没有什么妨碍,而孙闻城为了举业,多数时间求学在外,留在府里的时间并不多。老太太又不满意这门婚事,圆不圆房也就没人计较了。
  就这样,孙家和方家结了亲。
  可谁也没想到,这才成亲短短两年不到,方彦竟然出事了,还是牵扯进那样的朝廷大案里。方凤笙本就不得老太太喜欢,这下更成了会给孙家惹来事的祸根。
  所以老太太怎会喜欢她?怎么可能喜欢她!
  可偏偏老太太好像突然改了性子一样,竟对方凤笙和颜悦色起来。
  现在孙家上下,谁不知道四奶奶成了老太太的心尖儿人物。
  别说王玥儿不解,其实很多人都不解。
  ……
  老太太叹了口气,看着玉人似的外孙女。
  王玥儿长相随了她娘,也就是老太太的小女儿孙英梅。可惜孙英梅是个苦命的,年纪轻轻就丧了夫,自己忧郁成疾也跟着去了。王玥儿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就被老太太接到孙家长伴身侧。
  老太太心疼女儿,自然连带也对外孙女极好。王玥儿从小就长在老太太膝下,自然是心尖儿上的人不做他想。
  就这样心尖尖的人儿,如今年过十八,婚事依旧没有着落。
  孙家不是没给王玥儿说亲,无奈她谁都看不中,就这么拖了下来。
  其实孙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表小姐在想什么,可想又怎么样,除非王玥儿愿意当妾。
  可老太太怎么可能愿意让外孙女当妾,即使老太太愿意,孙家两位老爷也不愿意,这不是在明晃晃告诉外人,孙家欺负父母双亡的外甥女,让外甥女当妾。
  “你知道前阵子府里的下人都在说什么?”
  王玥儿没料到老太太会这么问,愣了一下:“说什么?”
  “说四奶奶要给表小姐退位让贤。”
  王玥儿先是芙蓉面一红,再是浮了些笑意,眉宇之间也沾了几分得色。
  这消息确实是她放出去的,就是想趁着方家出事的关头,彻底逼死方凤笙。谁知这方凤笙倒是真病了,却一直不死,反而还好了。好了不说,最近还成了老太太眼前的红人,衬得她好像失了宠似的。
  一看外孙女这脸色,更是证实了老太太的猜测,她不禁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是不是把这府里人都当成傻子了?”
  “外祖母?”
  “这府里上上下下,没有一个是傻子。你知不知道明不明白,就算方家出了事,这关头上孙家也不能休了方凤笙,那只会让孙家留下刻薄之名,非但不能撇清自己,反而是做贼心虚。即使孙家不顾名声休了方凤笙,也不该是在这种流言下,你到底还想不想要自己的名声了?逼走表嫂,鸠占鹊巢?以后谁家的女儿还敢嫁来孙家,洪哥儿燕姐儿他们以后的婚事怎么办?”
  “外祖母!”这下王玥儿彻底愣住了。
  “你这丫头啊!”老太太叹了口气,不光是叹息外孙女命苦,更是这孩子从小养在自己膝下,却什么也没学到,心思浅显的让人不忍直视,不怪城儿不喜欢她。
  这也是老太太叹息之三。
  “闻城八月就要下场,他素来看重方氏,这当头让他把方氏休了,抑或是方氏死了,他大考失利,一旦蹉跎,就要再等三年!”
  这也是老太太为什么会态度大变的原因,也是孙家明明怕惹上是非,却依旧容着方凤笙这个祸根留在孙家,什么也不做的原因。
  什么也没有孙闻城这场乡试重要!
  孙家人丁单薄,这两代除了孙庆华考中功名,其他人一无事成。到了孙闻城这一代,大房那几个孩子就不提了,个个愚钝,也就孙闻城从小聪慧过人,十四就中了秀才。
  他的老师南吴先生说只要孙闻城这场不发挥失常,必然中举。南吴先生乃是江浙一代出名的大儒,孙闻城一直跟着他求学,被他收为关门弟子,他既这么说了,肯定就不会错。
  所以孙家的下一代就全指着孙闻城了。
  之前府里流言四起,孙庆华就来找过老太太了,老太太虽有些不愿,但还是听了儿子的,就是知道孰轻孰重。
  大势所趋之下,老太太态度必须要变。只有她变了,后宅其他人才会变。
  “可是外祖母,那我怎么办?”
  王玥儿哭了起来。
  她本就生得纤纤弱质,一哭起来梨花带雨,让人心生怜惜。
  王玥儿和孙英梅长得像,只是孙英梅从小身体不好,老太太在女儿身上费了一辈子的心,最终还是没能阻止女儿的芳华早逝,此时看见肖似女儿的外孙女哭成这样,老太太也是心如刀绞。
  可她抚摸着王玥儿的脊背,却是一个字也没说。
  王玥儿心中一冷,却也很茫然。
  *
  “姑娘,奴婢看琴儿那脸色就爽快,这丫头狗眼看人低,以前来了爱答不理,瞧她今天那狗腿样儿,恨不得跪下来给您舔鞋底儿。”回去的路上,知春说得眉眼飞扬。
  方凤笙失笑地摇了摇头,缓缓向前走着。
  “看以后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还敢不敢瞧低姑娘!”
  “那你就没有想过,一向不喜欢我的老太太,为何会变了态度?”
  “这——”
  知春的眼神惊疑不定起来,道:“难道是因为四少爷?”
  提起孙闻城,方凤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却也是一闪即逝。她往前走着:“还算你不傻。”
  知春忙追上去:“四少爷是姑娘的夫君,理所应当给姑娘撑腰。”
  “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前也有四少爷,为何没有影响老太太的态度?老太太这种态度会持续多久,会不会很快就翻脸不认人?阖府上下都谣传着四奶奶要给表姑娘让位置了,为何老太太反而态度变了?”
  方凤笙这一连串问题,实在考验知春的智商。她想了会儿,丧气道:“奴婢愚钝,实在想不出来。”
  方凤笙并不意外,知春从不是个多思多虑的性子,何妈妈倒是心够细,可惜想得又太多,难免束手束脚。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头顶上的四方天空:“想不出来也好。这后院的女人,活得可悲又可怜,旦夕祸福,安稳与否,全指着上位人的脸色。不过是小小的一方孙府后宅,竟然也能演出各种大戏,实在是……”
  她摇头笑了笑,像是在可怜别人,又像在可怜自己。。
  “姑娘。”
  方凤笙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气:“知春,我想见见禹叔。”
  知春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犹犹豫豫道:“姑娘,你见禹叔做甚?上次你见禹叔,当场吐血晕了过去。姑娘,你别嫌奴婢嘴碎,事情已经这样了,多想无益,咱们就在这里好好待着,那些事不是咱们能管的……”
  “你能拦我一时,能拦我一辈子吗?”方凤笙突然说。
  知春哑然失声。
  她确实不能拦姑娘一辈子。


第3章 
  临着孙府后面有一排房子,在这里住着的,大多都是孙府的下人。
  方凤笙的陪房,王二一家就住在这里。因为方凤笙现在在府里得脸,她说要去看看陪房,守后门的婆子也没敢拦她,就任她去了。
  “禹叔。”
  禹叔是方家的管家,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魁梧高大,沉默寡言。似乎早年受过伤,左腿有些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他跟方彦的时间很久,反正方凤笙很小的时候,他就跟在方彦的身边。
  这次方彦出事,也让他很是受了一番磋磨,头上添了许多银丝,满脸霜尘。
  “姑娘,身体好了?”
  “好多了。”
  “那日姑娘晕倒,让我很担心,好了就好。”
  方凤笙在椅子上坐下,禹叔陪坐在一旁。
  王二家的端了茶来,她和她男人王二都是方凤笙的陪房,因为方凤笙在府里不太得宠,王二被分去了车马处,她则在花草上当婆子,都是没什么油水且不太重要的地方。
  “禹叔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那日您的话似乎没说完。”
  禹叔半耷拉着眼皮,看着手里的茶:“我没什么话想说,只要姑娘好,我们就都好。”
  王二家的在一旁抹着眼泪,说:“是啊,只要姑娘好,我们都好。姑娘你病得这些日子,奴婢和奴婢男人日日担惊受怕,可实在无能,也没什么法子,只能干着急。”
  “可我现在不好,你们觉得我能好吗?”
  方凤笙苍凉地笑了一声,面容一下子哀恸起来:“即使你们不说,我也知道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形,方家那边几个族老性格保守求稳,所以我爹家主的位置大概换人了。是大堂叔公家,还是四堂叔公家?不过那处老宅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占了也就占了吧。可我爹——”
  一提起方彦,方凤笙的心又是一阵让人窒息的疼。纤细的手指轻抚胸口,她感到那里空洞洞的,像被人撞了个大窟窿。
  她手指颤抖,嗓音也在颤抖着:“我不能接受我爹背着畏罪自杀的名义,就那么不清不白的死了!他是我爹,他养了我教了我十几年。他的性格我清楚。也许在旁人来看,师爷这行当吃的就是为人作幕的饭,工于心计,擅诡谋,可两淮盐政干系重大,以我爹的性格,他不会轻易涉足,更不会出谋划策帮周大人贪墨税银。”
  “所以禹叔,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禹叔微微叹了口气,说:“姑娘,你又何必追根究底。有些事情太复杂,我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我也不知道具体详情。”
  “禹叔,你最受我爹信任,换做任何一个人说不知道,我都会信。唯独你,我不信。”
  禹叔依旧半垂着头,看着手里的茶盏,似乎那茶盏里有世上最美好的景色。
  方凤笙挺直腰,深吸一口气:“禹叔,就算你不告诉我,终有一天我也会弄清楚真相,我不会任我爹,就那么糊里糊涂的死了。”
  “姑娘,你又何必!”
  “禹叔,你清楚我的性格,只要我一天没死,这个问题我就一定会弄清楚!”
  “罢,你等等。”禹叔叹道,站起来去了内室。
  *
  禹叔给了方凤笙一封信。
  信上封着火漆,信封陈旧泛黄,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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