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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京兆尹-第157章

小说: 京兆尹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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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人们慌忙靠到一旁,郭临干脆走回巷子,刚好碰着走来的舒叟。舒叟掂了掂手中的钱袋,笑得几乎看不见眼:“小姚啊,账房给咱们这个月的钱都算了,咱们待会去喝点酒去!”
    郭临抿唇一笑,朝街口努努嘴:“怕是难啊,府军过城,一时半会可难消停。等去了酒馆,城门就要落锁了。”
    舒叟一拍脑门:“哎呀,那可就不好了。那咱们还是打了酒了带回去,再喝个痛快?”
    “听您的。”
    战甲马蹄震震作响,自身旁而过,沉重的气氛似乎感染了过来。舒叟行了几步,便不笑了,叹息道:“你说,怎么楚王爷一不在琼关,这仗就要打起来了呢?”
    郭临顿住脚,眨了眨眼,望着舒叟佝偻的背影,快步行到与他并肩。“齐魏边关不平了这么多年,王爷退与不退,大概……仗也会打起来的。余下的,只是战事结束得早晚而已。”她浅笑道,声音像透过深潭般低沉,“因为人的野心是无限的,于他们而言,掌控不住的东西就该消失。”
    胳膊上忽地一紧,她愣神朝舒叟望去:“怎么了?”
    “小姚啊,你这幅神色……还真像那马上的军爷。”舒叟故意板起脸,鼓起腮。
    郭临轻笑一声,也不知该说舒叟乐天豁达,还是心细如发。
    夜色就要降临时,二人总算回到了田野间的房屋前。舒叟吆喝一声,舒妪便开了门迎接。老两口笑闹几句,见郭临还杵在门口张望。舒妪便拿了件袄子递给她,朝田间指了个方向:“你兄长在那儿呢,老身这就做饭去,你俩走走就回来啊。”
    说着还递了个促狭的眼神,郭临抱着袄子,一脸莫名地朝田间走去。
    天色是层层递增的靛紫,阴暗云彩中能见些许红霞残存。她瞧见田埂间一个撑膝而坐的人影,脚步不由加快,须臾便站在了他近旁。
    依然是玉树丰神的身姿,只是满头墨发绾于荆钗,深袍系在身。笔挺的侧颜隐在交叠的昏暗天色中,看不清神情的萧然天地,清俊通脱。她眼角倏地一酸。
    破旧的大袄展开,围在那方宽厚的肩头,探臂顺手圈住。她靠着他的肩头,鼻尖嗅不出他的气息,却能在寒风中清晰感觉他的温度。
    “聿修。”
    手腕一暖,想说的话还未出口,人已被他捉住。不妨他用力一拉,惊诧间整个人翻了个身从他肩头滚过,跌进一个柔软的怀间。
    “方才在想什么?”磁沉的嗓音淀淀沉醉,环在腰间的臂弯炙热有力,偏还细心地避开背后未愈的箭伤。她怔怔地望着头顶上咫尺的俊容,一眉一目仿佛都用工笔描绘。思绪不禁微乱,面颊绯红,好在夜色昏暗也看不出。
    “没,没什么……”匆忙瞟了一眼近旁,立马找来了话题,“啊,这些秸秆是你收的吗?这可够舒叟他们烧一阵子了。”
    后背的大掌朝上而过,抚到寒风包围的后脑。郭临慌乱撇开目光,却怎么也忽视不了上方愈来愈靠近的危险气息,她急得大叫:“我说,我说……”
    “迟了。”
    唇齿贴合,他于她嘴角未阖的惊愕间长驱直入。齿腔尽掠,甜涩渗进咽喉,一瞬将所有羞赧化开。她半睁的眼睑颤了颤,须臾轻闭,心扉尽数舒展在他的柔情中。
    一吻过后,她红着脸揪住他的衣襟,老实道:“就是见你如此打扮,又身在田野,我心下有惭……你本是京城明玉高悬的公子,却为了陪我来到这种、这种……”
    麻布的糙毛挠在鼻端,她吸了吸气,倏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身下的臂弯猛然用力,陈聿修打横抱着她站起,大袄系数盖在了她身上。“先回去吧,”他放眼望向天边最后一缕深紫融入夜色,“下雪了。”说着挑眉垂眸望郭临一眼,附耳悄声道:“晚上再和你掂量轻重。”
    果然有点滴的冰凉落在面颊上,郭临眨了眨眼,一时促狭心起。蓦地伸出双臂圈住他脖颈:“怎么办呢,你我可是化名姚姓的兄弟啊。可不能在舒叟他们面前露陷啊!”
    他轻轻抿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浅笑。
    屋内腾腾的热气弥漫,郭临捧着满碗的饭,被舒妪按在案前坐下。她颇不好意思地冲对面的舒叟笑笑,舒叟热情地举杯招呼,却在目光落下时倏地一愣。
    郭临浑未察觉,提杯与他一碰,仰头饮下。热辣的酒液入候,整个身子都跟着暖起来。她忍不住咂咂舌:“哇,大娘酿得忒烈。”说着递杯身旁的陈聿修,“你也喝。”
    舒妪笑着坐下,抬眼瞟过郭临,也是一怔。见那小脸上一方唇口,本就饱满透红了。被烈酒浸过,愈发的红润鲜艳。她细细地盯她半晌,又和舒叟对视好几眼,这才低声诧道:“小姚啊,你……你是女子吧?”
    郭临一口烈酒几乎要喷出来,情急间抿嘴,呛得满脸通红:“咳,咳……”陈聿修曼斯条理地从袖口掏出一块方帕,扶正她的头,轻轻擦拭。
    这一番动作流畅自然,哪还有什么好怀疑的。郭临瞪着眼,看着对面舒妪的神色从惊诧到顿悟,再变成揶揄:“唉哟,你们小夫妻也真是的……还瞒着老身,嚯,瞧你那小嘴红得……”
    郭临猛地抬手捂住唇,侧眼瞪向陈聿修。他低眉浅笑,提筷往她碗里布菜,良久,才道一句:“怪我。”
    这……这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看着对面老夫妇又在交头接耳地窃笑,忍不住放下筷子,探手到他腰间狠狠一拧。还未及下手,腕上已被捉住。
    他就势一拉,她猝不及防地跌在他肩头。“舒老,舒娘,她是我新婚妻子。”他柔声低笑,“妻子顽皮,假作男子身份,还望二位不要见怪。”
    舒叟连连摆手:“唉无妨无妨,只是……你夫人气力了得啊!”他抚须惊叹,“这一路那么重的担子,还不带喘气的,真是……”
    陈聿修闷哼一声,神色微变:“舒老……谬赞……”
    郭临挺直身子,眼观鼻鼻观心,自顾自地吃着饭。陈聿修这才长舒一口气,抬起方才交握的手掌。垂眼望着上面几道掐出的红印,无奈地摇头浅笑。
    *
    “徐将军!”
    门旁立着的两位将领拱手躬身,徐庶步履不停,只点了点头,就快步走进内室。
    “怎么样,陇西各地的府军清点好了吗?”
    “嗯,在册有十万余人,补充琼关已有余地。”副将踌躇道,“其中不乏官中军……”
    徐庶抬头看了他一眼。“官中军”是他们私下对官员子婿参军的称呼,徐庶出生太低,即使被楚王一手提拔上来,立下不少军功,也很难轻易降服那些带着背后势力的军将。
    “这些先不说了,你方才说知州有一份京城传来的密旨,是关于王爷的吗?”
    副将转身从案上拿起一卷封泥未拆的卷轴,徐庶坐下接过,目光一瞬不眨,细看下去。
    “这是……”他猛地站起,“郭少爷挟持了丞相?”
    副将点点头:“陇州知州昨日便已下令清查入城的人了,他说陛下专门给将军下密旨,是觉着郭将军离了京城,最可能的去向,是回往琼关。”

  ☆、第177章 下马之威

“家在哪,几口人,可是军户籍?”
    “陇州城西郊的韦家庄,姓舒,三口人。自祖父避战迁居至此,有军户。”
    说完,郭临掏出怀中军户籍的文书,恭敬递向前。那队正扫了一眼她指节分明的手,略微皱了皱眉,翻开文书,和手中的薄子细细核对。“嗯,舒家确是军户。”
    “本官记得,似乎姓舒的有一户是独子,三年前入赘去了南方……”一旁的校尉疑惑着说道,目光缓缓瞟来,“不是应该销籍了么?”
    郭临抿嘴一笑,拱手道:“二位大人有所不知,小生原是为过新年探亲回陇。然见边关有急,大丈夫怎敢不响应朝廷?便与家翁家慈商议妥当后,携兵前来。原先三年未入兵的人情,小生一家感激不尽。”
    “哦,呵呵……不错!”队正忙点头,示意自己想起了。朝校尉一揖后,便冲伙长摆手道,“快带他去领军物。”
    “是。”
    日近午时,郭临排队跟着入征的壮丁,领过军甲。站在帐外,望着眼前来来往往的士卒,一时有些别样的怀念。视线中,一人负手信步行来。乌青的明光甲宽大厚实,裹在他身上倒也恰当。她阖眼一笑,快步小跑上前。
    “听你的果真没错,那队正心系年末的绩考。这能让快销籍的军户,重新出子参军的人情,可比查纠我的身份重要多了。”
    陈聿修含笑不语,抬手递来一块铜牌。郭临眨眨眼,接过一看顿时乐了:“哟,分到一什了,你怎么办到的?”
    正说着,远处有人声喝驾,一旁的士卒们纷纷单膝跪下行礼。郭临拉着陈聿修混进人群,待到骑队行过,她才微微抬了头,凝望过去。
    “唉,听说陇西各府最近都换防了,孔、曹两家的少爷这次都领兵了。”
    “一个是知州之子,一个是中郡长史之婿,不知道那琼关的怀化大将军镇不镇得住啊?”
    听着周遭的小声议论,郭临和陈聿修对视一眼,一起朝前方马背上两个银甲将军的背影望去。她唇角微弯:“看样子,今晚便要行动了,本地军离调兵前往琼关还有三天。但看那两小将的样子,他们怕是会先行,到时候我们就混进去。”
    他浅笑道:“好,到了琼关,便叫徐秦前来接应。”
    接近年关的天晴朗也仍是寒冷。清冷日光下,偏头就能望见他头盔下的侧脸。莫名的满足感油然而生,她忍不住环住他的胳膊,拽着他大步前行。
    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皇帝虽没有通令全国搜查她,但暗中下旨定然不会少。追查他两,通关必然难过。似上回混入城的事情,可一不可二。但……
    要叫他们毫无察觉,也不是不可能。纵然朝廷眼线铺天盖地,战局之时,谁又能想到他们胆子如此之大,身为朝廷钦犯却敢参军为卒,跑到最危险的地方。所谓“灯下之黑”嘛,最不可能之地反倒最安全。郭临望着灯火渐渐靠近,阖上眼帘。等巡视通铺士卒的队正提着灯笼走过,她才轻轻伸出手,探到身旁陈聿修的被角中,与他十指相握。
    心下的默数在账外打更声后戛然而止,她悄无声息地坐起身。夜半空气阴冷,鼻端不由有些发痒。一件夹袄适时地裹上背,止住了欲要打出的喷嚏。她呆呆地回头,看着陈聿修动作轻缓,正在将军甲放置被中,做出躺有人形的模样。
    夜半起身,倒比我还熟练……郭临搓了搓鼻头,深吸一口气,爬出被榻。
    军营的将帐方位各地都差不多,她凭着习惯不多时便摸到了。瞧见帐子四周全无护卫,暗叫一声“老天助我”,和陈聿修快步行到火架后蹲下。静默片刻,她回头悄声道:“里面无人。”
    陈聿修点点头,缓缓靠着火架移身。扫视一圈周遭,确认无人挥了挥手。郭临会意,顷刻伏地行到帐帘处,无声无息地翻身滚入。
    “嗞”地一声,手中火折摇亮。她不敢点灯,只能凑近书案,在火折熄灭前飞快翻阅上面的军报。挑出要紧的抱到窗口,对着窗外的火光一阵细看。
    一目十行地浏览完一卷,她轻叹一口气,拿起另一册折子。心下不禁有些惋叹,昔日南征或是北收失地的军报,她一眼下去便能思及当前敌我形势一块分析。可离开琼关已有八年,重回曾经最熟悉的战场,却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翻开手中折子,这本中字迹极小,却书写不多。她扫下一眼便几乎惊呼出声:“西魏中常侍……刺杀了太武皇帝?!”
    窗口突然落下一颗小石子,清脆地滚在地板上。咕噜噜的声响打断郭临混乱的思绪,她蓦然一怔,猛地腾身而起,将手中军报借着巧力掷回书案。在帐帘被人掀起的一瞬,攀着木柱卧在了横梁上。
    好险……她擦了一把虚汗,垂眼望向底下两个银冠束发的头顶。一人点亮案上的烛台,另一人绕过书案伸手拿起一个未系紧的卷轴,嗤笑一声道:“那徐将军人还没到,也不知叫个人来收拾下。”
    嗓音年轻,口气却是十足的嚣张。郭临侧下头,借着烛光去辨那人的面容,然而角度实在不好,只看着了个轮廓。
    “明日人就到了,父亲说他首次不在楚王爷麾下领军,圣上还赐了宝剑,要我们听话些。”
    “嘁,就凭他?”
    二人讥诮暗笑几句,便将书案翻了个遍。最后,一人拿起那册她看了一半的折子晃了晃,笑道:“你说,怀化大将军不知前线军情,耽搁了先机,会被圣上斥责降几阶品级啊?”
    “噗嗤,”同伴摇头笑着,看他将折子放入怀中,“你这一下也忒狠了。”说完便帮着吹熄烛火,跟在那人身后走出帐门。
    郭临攀着横梁的指尖几乎陷进木缝中,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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