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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京兆尹-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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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俩要是一起出去,不认识的都该认成父子了。”郭临抛开高彻辰,思绪一转,心情便开阔起来。
    陈聿修含笑低头,眸光掩在密密的眼睫下,似神驰天外:“哦,是吗?”

  ☆、第114章 离心易道

“‘凿山阜,破砥绩,直截沟涧,防遏冲要,疏决壅积,十里立一水门,令更相洄注’,此乃王景治水之策。儿臣以为,虽年岁差已久矣,黄河地质多变,但此法未必无能奏效。且参考《山川志》之南川篇,若此举引流妥当,可将黄河中下游灌溉区域增加一倍以上,成一举两得之效。”
    君意沈坦坦说出这一番话,便静静地躬身垂首。听着周遭悄声的议论,静待御座上的回音。
    郭临遥遥和陈聿修对看一眼,心意相通,便稍稍安定。她仰头侧望,目光徐徐飘过君意沈,最后落在了对面列队打头的那位绛纱单衣、白襦革带的太孙身上。
    一晃两年,正是总角儿郎拔高身量的时节。太孙如今已有十四岁,比之寿州深山中那个精于算计的小小少年,不仅是身长在变化,就连气质也越发的沉稳内敛。
    郭临垂下眼,想起前些日子带着府军在山林间和山贼们激杀,被高彻辰的连环陷阱围困,拖长剿匪时日……如今的太孙,果真无法叫人小觑了去。
    “老七,那依你所言,此番效仿王景治水,需耗多少人力财资?”皇上沉思良久,道。
    君意沈不慌不忙:“儿臣虽有根治水患决心,但不敢夸大。且先征卒十万,资取银饷百亿,争出先期成效。”
    一语一出,朝堂上顿时静得连过堂的风声都听得见。百亿银饷,这可不是小数目。何况黄河年年治水,耗费也不少,都不见太大的成效,如今又要上百亿,真的能成功吗?众臣口上什么都没说,可心底都不约而同地怀疑开来。
    因这治河实在是份苦差,辛苦难耐不说,稍有偏差死了百姓,御史们的嘴可不会饶人。君意沈虽是年年都未治理出什么大效,但好歹无功也无过。何况他出力又出财,有时自掏腰包安抚沿河百姓。他外祖父萧阁老家底颇丰,这两年亦是无怨无悔地协助他治水。所以百官们看在眼里,心中对魏王多少增了分赞许。
    这般一想,讨要百亿也非利己,乃是节省后的为民之数。尤其看到都水监官那感激的眼神,便知这数目并不算高,只是换了旁人,无人敢说。
    “陛下,臣有异议。”
    忽听一声高扬的嗓音突起,郭临迅速抬脸朝出声处望去。那人身形瘦长,细目长须,正是太孙的亲舅,郑国公常继。只听他说道:“臣以为,治水非一时之事,不得只看先期成效,‘征卒十万,银饷百亿’也未必为最终所需。与其来日再议,费功误时,不若今时便行计算妥当。耗时多久,人力何数。都水监账目明了,余力充足,治水功成更易。”
    郭临听完,顿时瞪大了眼,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原以为常继此时站出来,怎么也会批判君意沈要钱太多,再带怀疑下他的居心。可万万没想到对方招数更高,反而说他钱没要够,还得多要点才好。
    怎么回事,按理说太孙不会想看君意沈如愿,那现下这又是唱的哪一出?郭临默默地侧过头望了眼陈聿修,恰巧撞见他也看着自己。只见他眼眸轻忽一眨,略微摇了下头,目光缓缓移向了常继。
    “百亿已不是少数,怎么看样子魏王希望的其实更多?”
    “举国安定方才两年,这厢也不见是治水的奇人,这般狮子大开口,国库怎维持得住啊!”
    身旁小小的几声议论,郭临听在耳里,灵光一闪,总算是茅塞顿开。
    常继那短短几句话,看似在为君意沈打算,实则是把他推上一条众矢之路。如若他不肯再要钱,便是表明百亿银饷已足,后续若缺金少银那也只能自个咽下。但如若他现下报出超百亿的银饷总额,不消说,只以无功无过的两年治水成绩,朝堂众人谁都可给他当头一击。
    去在此时,忽听君意沈深吸一口气,缓缓提声:“郑国公说得极是,但,”他这一顿,周遭顿时都安静下来,“治水非一时之事,银饷亦非一蹴而就。若是一下子捧着百亿上路,那可不知是便宜了中道劫匪,还是某些居心叵测之人!”话到最后,语调减缓,分明的意有所指。
    “魏王殿下言重了,”常继不卑不亢,“臣只是斟酌多虑了些。”
    “呵,岂止是多虑!”君意沈突然嗤笑一声,语调冰冷,“郑国公既然对治水一事如此关心,那不如从本王手中接过去吧!”他说着转身面向御座,“父皇,现下临近秋闱,儿臣历来主持武举,原本还愁分身乏术,既然郑国公肯帮儿臣分担治水一事,儿臣愿意一心一意提拔武举人才,望父皇应准。”
    这一下,朝中气氛登时又变另一番模样了。郭临抿嘴憋着笑,心下暗爽。
    魏王被郑国公言语胁迫,愤而卸任治水……这样的传言一出,只要众臣稍稍回想一下君意沈两年的治水苦功,纵然常继再有百般道理,也抵不过“苛待劳臣”之责。果不其然,身边特意赶来上朝的河南尹已经不满地摇了摇头,碰了碰前方的太原尹,小声道:“常家何时如此嚣张了?”
    “臣……惶恐!”常继有些慌了神,匆匆忙忙下跪,一副怕事的小臣模样。可君意沈比他更绝:“父皇,治水不是儿戏。郑国公兢兢业业数年,且祖籍荥阳,地方亲族多,各方面都比儿臣适合。儿臣原本打算邀他共治,可秋闱亦是我朝要事。如若到时选拔了非凡的将才,亦可命其前赴治水。儿臣与郑国公这是分工而做,同途而归。”
    一番话有理有据,常继压根无法再辩驳。皇上思虑片刻,也起了惜子之心。想起君意沈两年河岸奔波,每次都晒黑了一身皮肤,累得精瘦了才回京。让他歇歇主理武举也挺好,这么一想,便一锤定音:“那便就这样吧,都水监,治水一事,你待从魏王这里交接后,便去与郑国公商议吧!”
    “臣等领旨。”
    *
    出了朱雀门,两辆马车并驾齐驱。君意沈挽起车帘,轻悠吹了声口哨。好一会儿,这边郭临才不耐地探出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真是痛快,就常家那脑子,打死也想不出来,我今日就是要把治水的活扣在他们头上,哈哈……”进了郭府,君意沈再无顾忌,放声大笑。
    “当真舍得?”郭临搀着陈聿修跳下车,笑道,“我方才还在听河南尹唠叨,说你治水了这么久,眼看就要功成身就,却在最后关头赌气让出了,实在可惜。”
    “这趟治水,短则一年,长则数年。等到我功成,这京城都该是他东宫太孙的天下了,我才不干呢!”君意沈哼声说完,方才回头,正好看见陈聿修拉着郭临的手放到鼻端。
    他细细地嗅了下,眉眼一弯,柔柔地望着她笑道:“还说不是,你闻,可不是熏得桂花香么?”
    郭临蹙了蹙眉,也抬起袖子使劲地闻了闻,随后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阿秋有说过,前天浆洗朝服的时候,玉锵撒了一把桂花在水桶里。仆妇们瞧他闹着玩,也就忘了摘出。这朝服泡了一宿的‘桂花澡’,眼下能不香么?”
    她一说到玉锵,便乐呵地又笑开了几分。倏地却是一顿,黑眸一转,促狭地望向身旁:“我记得某人身上的竹香经年不变,可不会用的正是这么个法子吧,贵中书令大人?”
    陈聿修静静地望着她,良久才将目光移开,看向前方伫立不动的君意沈。郭临一惊,忙收了调笑模样,轻咳一声转为正经:“嗯,意沈随我去书房吧,我把整理出来的剿匪案宗给你看看,当然,是京兆府没有的、与高彻辰有关的那份。”
    她说着,自行到前方带路。没有注意到那张因她称呼变化而舒展开来的笑脸。君意沈默不作声地等陈聿修行到近旁,才侧目瞟了他一眼,抬脚与他并行。陈聿修淡淡一笑,毫不着意。
    *
    常继送太孙回东宫,一言不发,直到宫门口分别,他才微微垂眼,声音若深渊低鸣:“方才为何不出声帮舅舅?”
    太孙默然,低声道:“侄儿何能,可帮舅舅?”
    “胡说八道!”常继难得掩不住怒气,“你气我怨我也好,在外,你我就是一路人,没了常家,也没有你。两年前放你去泰州胡闹,要不是常家拼着损失千人,也要把你弄回来,怎么会让君意沈带功而返……”
    若有旁人在此,断然大吃一惊。想不到一向冷静稳重的常继,会对如今高居魏王之位的君意沈直呼其名。太孙却嗤然一笑:“舅舅这话又是说给谁人听?好似计划将德王叔弄死的不是你们一般……”
    “你……”常继狠狠地瞪他一眼,抬头四望了片刻,才道:“说这劳什子有什么用,你手上该沾的血不该沾的血都沾了。与其和舅舅争辩这些,不如想想怎么坐稳东宫吧!”
    “这就不劳郑国公费心了。”一声醇厚低沉的嗓音从宫门后传来,不一会儿,那人便走出。乌须墨发,风姿卓荦,浑身自有一种经年沉淀的气质,正是如今担任太孙洗马的高彻辰。他拱手朝诸人一笑,“在下自会辅佐太孙殿下,直至荣登高位。”
    常继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但碍于高彻辰渊华宫出身的武功和手下,只得一甩袖子走了。
    太孙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冷笑一声:“高彻辰,你听好了。”
    “是。”
    “待我登基,第一件事,就是革除常氏外戚。”
    高彻辰眯眼浅笑,将头俯得更深了。
    “是。”
    听着他附和的回答,他总算笑了一声,转身往殿内走去。
    “你说渊华宫要搜集天下武学,做得怎么样了?”
    高彻辰眼光微斜,笑道:“进展了些许,在下这一代与上代弟子年数差异不久,江湖武学新生不多,此事无须急。当下最急的是……”
    “我知道,”太孙皱了皱眉头,忽然停下脚步,问道,“说起来,那人被我关了两年了吧?”
    “是的,诸般刑罚都用过了,镇国侯府的管家还是一言不发。去年夏天,您就把人逼疯了。”
    太孙转过身,静静地盯着他:“高彻辰,你倒是敢说。”他顿了顿,继续朝前走,“也罢,疯了就疯了,可惜疯了也说不出财宝藏在哪,这才叫人烦闷。我都开始怀疑,是否真的有财宝被埋了……”
    “太子府和镇国侯府都被抄家,可两府的家产加起来,还不及您母妃手中那本太子府账薄的一半,可见确有问题。”高彻辰从袖口掏出一把折扇,徐徐展开,递将过去,“在下劝殿下再试一次,对付疯了的人自然有疯的办法。”
    太孙只低头看了一眼,唇角便上扬出一道意味深长的弧线。
    那扇面上,端端正正写了个“伪”字。

  ☆、第115章 无妄长计

秋阳暖暖,御花园内的瑶台玉凤菊开得正好,带着一丝清凉的香息,飘散在宫阙中。
    两个宫妃穿行在其间,一人着浅米分,一人朱彤。望之服饰打扮,便知份位并不高。此时悠然地散步闲话,自乐其中。
    “我听人说,常家那位少卿大人,前几日在朱雀门和郭兆尹差点吵起来了。”
    “嗤,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哎呀你不懂,”米分衫宫妃嗔怪一声,拉过身旁朱彤宫妃,凑近道,“你可知那常大人说了郭大人什么?”
    “什么啊?”
    “说他和中书令大人,”米分衫宫妃说着,双手伸出食指一碰,坏笑道,“是断袖。”
    “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嘛,”朱彤宫妃白她一眼,“他两毗邻而居,日日同车上朝。京城都快传遍了,说中书令啊看家族不容他两,拼着被学士府逐出,也要和郭大人处在一处。你没见后来陈大学士还亲自上了中书令的新居劝说,可结果呢,人都没见着!人家一整天,都待在旁边的郭府里……”
    “唉,遥想当年那场赏菊宴,郭兆尹才入京,中书令也方出任少师。两厢多好的儿郎,这一晃四年啊,京城的姑娘一个也没抓着,却让他两凑在一块了。”
    “呵呵……”朱彤宫妃甩甩帕子,笑得意味深长,“你呀,这满嘴儿的,说得可不正是嘉庆宫那位老公主么?”
    “姐姐打趣,六公主身份尊贵,我哪有胆子说她的闲话呢!林容妃都能搬进嘉庆宫住……可见啊,还是陛下心尖尖的人。”
    “嘁,不就是仗着父兄战死立下的功劳,还有她那个骄纵得不得了的女儿。不然,像嘉庆宫这样的好地方,哪能住进一个份位比舒贵妃低了两阶的容妃?”
    “姐姐莫要不平,等六公主啊,再待字闺中个几年,容妃可不就成了宫中的笑柄了么……”
    听着那娇音嘻声渐行渐远,跪在地上的宫婢脚已开始发麻,可还是不敢抬起头。等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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