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茶小说网 > 历史电子书 > 京兆尹 >

第101章

京兆尹-第101章

小说: 京兆尹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可还没等他换好屐鞋,始作俑者已经一阵风似地奔进了园子。
    她脖子上系着的披风完全歪倒了一边,手背被风吹得红红的,却还紧紧地握着马鞭。郭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隔着几节青石路砖在园中站定,眉头微拧,目光直直地盯着陈聿修。
    陈聿修眨了眨眼,试探地唤了声:“阿临。”她纹丝未动,目光晶莹若华,仍旧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少爷?”
    “你先出去吧。”
    书童点点头,来不及收拾堂下狼藉的书本,径直跑出园子。
    “阿临,怎么了?”陈聿修步下回廊,一步一步走进,朝她伸出手。
    她突然上前一步,双臂张开,紧紧地拥住了他。
    陈聿修料想不及,一时间踉跄才站稳。隔着不厚的袍衫,胸前隐隐传来她的温度。低头望去,光洁的额顶上被汗水打湿的碎发,细细地黏在一起。
    那些寒风中急奔而出的汗珠,仿佛滚落在他心间。只一瞬,便细细地涌出热流弥漫全身。傲视寒风不再,春暖百花皆开。
    “为何……不告诉我?”郭临闷闷地出声,眼睫若蝶翼轻颤,扫过他的衣领。
    陈聿修微微一笑,顿时明了她此刻心急所在。伸手抚上她的头顶,淡然道:“往事不过一团烟雾,适时便会散开。如今我亦有了新家,与你相邻,欢喜更甚从前。此等小事,又何需令你忧心?”
    “可是,”郭临从他怀中仰起头,焦急道,“常家人说是因你背叛太孙,是不是他们……”
    陈聿修一愣,继而轻笑:“看来你已去寻了常兴的晦气。”他望着她担忧的双眸,心底笑意抑制不住地浮上眉梢。“阿临,随我来。”说着,他牵起她的手,往廊下走去。
    *
    “若这府里能有个身份高贵的妇人,这等家府长短,只消在那贵妇圈中走走,便无须如今日打探得如此费劲了。”白子毓一面拆开属下送来的密报,一面故意拿眼去瞟世子。
    世子一脸莫名:“你瞅我作甚,”他四处看看,见没有外人,才又压低了声音,“阿临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哪里能去讨个身份高贵的媳妇……”
    白子毓一口气噎在喉咙,简直说不出话来。世子愣了愣,总算是反应过来:“啊,你说英芙啊……可,可她最近不知怎地,有些怪异,尤其看我的眼神,骇得我有些不敢与她说话。”
    “我说世子爷啊,‘不解风情’这四个字,大抵就是为你而造的。”白子毓摇头叹口气。原本还耿怀于昔年没能一眼看出郭临女子身的自己。可如今看着世子,便情不自禁地觉着,就算当初郭临没有隐瞒性别与他一块长大,这两人也难成一对鸳鸯。
    不过,那谢英芙倒着实心眼太多,他想起南下时的诸多琐事,便道:“世子妃就算了,我说的,是你府上更有分量,在京城贵妇中举足若轻的那位。”
    “……母妃?”世子眨了眨眼。
    白子毓微微一笑,不再多说。手上动作不停,拆开密报,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过得片刻,忽而笑道:“费尽心机把妻妹塞给弟弟做妾,这个大哥倒是有点意思。看来学士府表面正经清流,内里,还是免不了家族的龌龊……”他说着,轻轻垂下了眼,表情渐冷,目光虚浮,似是回想到了一些事。
    世子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索性抢来密报,自行看了下去。
    “……陈重和,擅闯亲王尊驾?”世子凝神想了想,突然一拍腿,“是了,我记得这事。陈家长公子为了和禄亲王的义子斗气,故意惊了人的马。结果那马车上坐着的是禄亲王本尊,此事被桶到了陛下面前。陛下当即便剥了陈大公子的官,下令永不征用……后来,陈大学士继任学士府时,父王带我去拜访,还指给我看那位被陈老学士强行分家出去的陈家大公子。说我要是不学无术,就和他一样。”
    “不错,这位大老爷到如今,果真是应验了楚王爷的话,不学无术,老本吃穿。”白子毓哂笑一声,“到底,和陈大学士毕竟不是一母而生啊。”
    世子瞪大了眼:“还有此事?”
    “陈老学士的元妻是个本分的官家女子,只可惜娘家被陛下登基的动乱牵连,贬为庶民,折了与陈老学士的夫妻缘分。陛下心中过意不去,便在朝纲稳妥后,另寻了一名知书达理的闺秀,嫁与陈老学士。老夫少妻,和和美美,到也成了一段佳话。陈重和长子嫡位,失了母亲庇佑,无缘继承权,也是理所应当。更何况他自个作死,连前程都作没了,实在也不值得同情。”白子毓挑挑眉,意味深长地笑道,“可怪就怪在,陈老夫人对于这个前正妻留下的孩子,不仅颇为照顾,甚至还相当的信任。不然,他如何能左右老夫人对于自己嫡孙的印象。”
    世子蹙了蹙眉,踌躇道:“我只记得,聿修出生被往大说了两年岁数,母亲又因早产伤身没多久就去世了。这事儿,在他数次克妻之后,也曾被好事者拿出来提及。”
    “为了能使这个印象,不动声色地伴随陈聿修,这位大老爷所做的可不是一点点……”白子毓又掏出一本册子,翻开其中一页,将用朱墨勾出的部分对向世子,“‘元嘉三年,宗县痢疾,陈氏三亡,举族服丧。’……从陈聿修出生开始,陈氏但有伤亡,便经由他的笔,算计在族内案宗上。叫人无时无刻不记着,陈家,生了个灾星。”
    窗外的天逐渐阴下来,风依旧簌簌地吹着光秃的枝桠。屋内更暗了些,门口的侍从见了,张望着是否要掌灯,却见白子毓依旧动作从容地点燃了烛火。
    “难产之事如何与什么灾星孽星扯到一块?”世子瞪大了眼,烛光映在漆黑的眸光里,一点星亮,“这样的理由,莫说我朝不信道家之说,就算是南蛮那边,巫师圣女,也不会随意评断人的出生。”
    “可陈重合不仅给做了,还做的很彻底。”白子毓笑了笑,伸手递给世子一捆画卷。世子疑惑地解开,借着近旁烛光,看清了上面眉清目秀的青年,笑容俊逸非凡,眉间朱砂魅惑。乍一看,几乎要以为是陈聿修,然而那画上题字却写明了“元嘉初年廿月绘于南明”。元嘉初年,陈聿修还没出生呢。
    世子皱眉:“这是……?”
    “陈大学士的弟弟,陈家密不外传的三老爷陈重亦。”白子毓朝世子望了一眼,见他果然一脸迷茫,不由轻笑,“你不知道是应该的,这人就在这一年,因为私下勾引太妃,被陛下派人溺死在了永安渠中。”
    世子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画“啪”地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白子毓俯身捡起:“不止如此,圣德皇帝年间,禹州陈氏一族也曾出过一朱砂男子英年早逝,牵连得一族数代难安。你现在该知道,为何陈聿修会受满门排挤了吧!”
    “可是……只凭一颗朱砂,就给他定罪?!”世子闻所未闻,“简直匪夷所思,陈家世代书香,竟会这般草率?”
    “草率,只是我们见着的结果,说不定,这一场谋划,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呢?”
    *
    “阿临……”陈聿修伸手拭过她的面颊,抚掉滚落而出的泪珠。随后轻轻拉过她的食指,抵上眉间那么鲜艳无匹的朱砂上。
    郭临呆呆地望着他,全然不知该如何反应,直到指心别样的触感传来。
    那浮起在肌肤间的清晰鼓胀感,再熟悉不过的结痂伤口模样。郭临捂住嘴,摇头凄然出声:“聿修……”
    “这颗朱砂,并非天生,而是被人强行点上……”
    她再也按耐不住,合身扑上前,紧紧地环住他。木架不堪受力滑开,二人双双滚落在地。墨发缠绕四散,衣袂翩然舒展。缓然飘落,覆住一地梅花香。

  ☆、第106章 流觞曲水(上)

三月初二,清晨,一封封简约的请帖从陈府发出。
    硬黄纸上秀逸天然的字迹,透着淡淡的墨香。苏逸低头凝视了请帖良久,总算轻轻舒了口气:“看来陈兄并未因逐族一事而心神潦倒,这字丰筋多力,笔法清刚纵意。若不是知情,我险些要以为他近日获了什么大喜呢!”
    他收起请帖,对面前待命的小厮笑道:“备墨,我要亲书回函。”
    郭临处理完京兆府一日的公务,就急急忙忙地牵马奔出。一路惊驰飞掠,墨色披风飘扬风中。
    雕华云纹袍衫裹住欣瘦有力的身躯,狐裘毛皮脖颈环绕,眉目清晰如画。道旁百姓隔了半年多再见到她,顿觉曾经稚气未脱的京兆尹在经历过这一年岁后,身量渐开,昭华更甚,已近乎成年韶秀之容。
    行了不久,便到了安仁坊。郭临过府不入,径直奔至隔壁的陈府。下了马,将缰绳交给门口新招来的管家,问道:“聿修呢?”
    “少爷在园子里。”
    “哦。”郭临点点头,低眉想了想,不知想起了什么,抿唇一笑,大步朝内走去。
    “聿修!”隔着丛丛草木,她径直大喊。陈聿修跪坐于廊下,正挽袖手书札记,闻声轻笑收笔。郭临伸手拂叶而来,端地笑靥凌花胜月。他眸光微阖,心间说不出的悠然舒和。
    郭临伸手解下披风,顺手往内室一丢。接着蹬掉皮靴,手脚并用蹭蹭地爬过来,跪坐到一旁。动作行云流水得过分,可陈聿修却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随意娴熟,只低声一句嗔怪道:“日日上我这里,可是打算蹭饭到底么?”
    他出族一事京城虽然风声颇大,然而本人却完全闭门谢客。只在前些日郭临大张旗鼓帮他置办新的下人时,出面点头接受了秦正卿专程送来的江南名厨。
    厨子确实十分会做江南菜,道道都是她儿时的记忆,可这怎么会是她日日拜访的理由?郭临撇撇嘴,正色道:“明日就是流觞曲水宴了,我这不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嘛。”
    “哦?”陈聿修瞟了她眼,却见她的目光已被园中赶工修好的流觞水渠吸引。正扶着廊柱踮脚眺望,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不由唇角一弯,似笑非笑,“既然是来帮忙,便也行了主家之职,嗯……细想一下,我乃此间主人,而你也想做这个主人,那可就只有一个法子……”
    郭临回身过来听清这话,顿时惊得脚下一滑。连忙抓稳了廊柱坐下,回头瞪着他,做了个狰狞的咬人鬼脸。
    陈聿修唇角噙着笑,低头继续提笔滚墨书写。郭临眼珠一转,机上心头。默默地卷了卷袖子,悄无声息地蜷在廊上移动。片刻后,就坐到了陈聿修的身后。
    眼前浓云般的长垂墨发,根根发丝尽现,既黑且亮。郭临凑近瞅了半晌,直看得心生嫉妒。因为母亲有一半的异族血统,她打小就是个黄毛姑娘,被细腰讥笑了无数回。后来换做男装,也就再也没留过长发。
    若只是阮云细腰等也就罢了,连男人的头发都把她比下去,实在是气不平啊。她狡黠地眨眨眼,仰头靠在身后木墙上,眯眼假寐,还刻意混了点高低不平鼾声。两只手却笔直朝前伸出,捻起陈聿修的两股发丝,仿着麻绳将其卷辫成麻花状。
    倏地一声低叹响起,横地伸来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郭临尚未能惊呼起,整个人已被拉着靠在了面前之人的背上。
    “睡觉就睡觉,再不老实,罚你给我研磨。”
    后背宽阔结实,袍衫轻质,靠着片刻,便隐隐感到他的温度。郭临本欲辩上几句,可闻着园子里清淡的梅花香,拂着三月柔和的凉风,枕着宽厚温暖的肩,似乎连毛孔都跟着平静下来。
    书童端着茶盏走入园中时,见着的正是这样一幅场景。霎时惊得周身一震,手中茶盏一颤,盏盖滑落,“扑”地掉陷在脚边的泥土上。他呆呆地盯着前方二人,脑子混沌一片,甚至还想起了前些日子的景象。
    那日郭临突然闯入,他奉命避离。然园中久久未有动静,他担心二位爷少了茶水,备好后走回廊下。却看不到人影,张望了许久才发觉门扉靠在一处的两双脚,观那方位,二人竟似在屋内缠绵着躺在一处。
    这……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书童哆哆嗦嗦端着茶水,好不容易才未惊动二人出了园子。脑中还在浆糊般地想着,难不成少爷还在逐族的打击之下,年岁又长,加之克妻传闻,不得不选了断袖这条路……
    若说那时还只是无稽的揣测,可眼前……郭少爷亲密地环着少爷的腰,趴在少爷的背上睡着了,这,这又该怎么解释?!
    陈聿修注意到动静,停笔仰头。望见书童手中无盖的茶盏,目光一转,便已明了。垂首瞥了眼身旁空了的茶杯,轻声道:“端过来吧。”
    “是。”书童缓步上前,低头斟满茶水。偷眼瞟见陈聿修下笔写字,运力一如往昔的均匀,然而无论落笔还是收尾,肩部力道总是凝而不发。这般写字,那得能写出心底蕴意。书童不解皱眉,轻手收好茶盏。不经意间抬头,郭临坦然酣睡的容颜尽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