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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芃然心动,情定小新娘-第124章

小说: 芃然心动,情定小新娘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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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芃儿大喇喇的卷着袖子,蹲在大木盆前,腾腾热气把她的脸熏的红扑扑的,抬头双手先前伸去:“来!”

    奶妈陶氏抱着襄夏还在踯躅:“哎呀,太太,这样的事情,不好叫太太亲自动手的呀!”

    陈芃儿干脆直接站起来,从她手中接过襄夏,一脸笑嘻嘻:“妈妈给小歪洗个香香,有什么不好亲自动手的。”

    她怀里的襄夏刚刚睡饱,正含着手指头吃的滋滋有味,乌溜溜的黑眼珠,纤尘不染的清澈瞳孔映出了母亲的脸,他突然就咧开小嘴,开心的笑了起了,兴奋的舞了舞小手。

    陶氏笑道:“小少爷一看见妈妈开心的来!”

    陈芃儿满心喜悦,明天襄夏就要满百日了,长得也越来越可爱,除了早产造成的一点羸弱,他像所有其他的孩子一样,带给了身为母亲的自己,前所未有的快乐。

    虽然,她对这个孩子的爱并不是与生俱来的。

    一开始,“他”只是她一个莽撞的目标、虔诚的心愿;后来,当“他”如期到来,她却被背叛的痛苦桎梏,甚至有过想要甩脱他的念想;再后来,“他”维系着一个人乃至一个家族的希望,令她步步噤若寒蝉如履薄冰。

    但是最后,当他在摧毁和折磨她的无边苦痛中终于呱呱落地,在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她一时百感交集——

    “这是我的孩子,我有孩子了。”

    从此后她不光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母亲了。

    她常常在他入睡时,低头凝望孩子纯洁无暇的小脸。

    都说儿肖母女肖父,襄夏虽才几个月大,却谁都看得出长得的确像她,是个眉清目秀得好模样——皮肤雪白,小嘴唇有棱有角,大眼睛黑黝黝的,一乐就弯起来,极其讨喜!特别是睫毛,纤长的像两把小扇子,每每睡着的时候,浓黑的睫毛垂下来,密密匝匝的,衬得皮肤益发白嫩,再加上那微微撅着小嘴,样子可爱的像个安吉拉!

    陈芃儿每每都想用手指去摸摸那鼓鼓的小嘴唇,又怕把他惹醒,只好凑近了瞪大了眼恨不得贴上去使劲瞧,就是怎么瞧也瞧不够,生生瞧出心中一片欢欣鼓舞。

    这是她的孩子,她第一次如此坚定,想要去呵护他保护他,这个孩子重新赋予了她无与伦比的温暖和勇气,令她想要更加坚强。

    陈芃儿拿胳膊又试了一遍水温,这才放心的把襄夏托好放进澡盆里,明日就是满百日了,当然要提前把这个小祖宗给洗的香喷喷漂漂亮亮的。老夫人一直身子不济,却也说明天是他们韩家的大日子,一定要好好生热闹热闹!

    而最近这一个月,广昌之事也终于开始有所转机——先是各大报纸上有人发声,为广昌打抱不平,说广昌身为民族品牌中的佼佼者,在沪向来名声口碑俱佳,不光是纳税的大户,更是花重金兴学义教,支持慈善事业。其前业主韩林凉作为一个成功的实业家慈善家,更是一度担任华商联合会会长职务,这突然就说人家是日资,红口白牙的,可有凭证?

    而那指告之人言之凿凿韩老板遗孀陈氏在日留学时,曾加入日籍,可又曾有证据?如果没有,只凭张嘴胡说,那岂非恶意中伤?近二十年间去日留学留学生人数众多,其中很多人目前就在国内政军两届担任要职,如果仅凭去日留学就指告加入日籍,那这些政府和军事要员们岂不是也要现查查身家?

    然后,广昌在沪两家纱厂工人千余人自发集合去延安西路的华商纱布交易所门前抗议,要求为广昌正名,立刻开工!并齐声大唱厂歌:“广昌安昌,提倡国货,对外竞争,挽回权利,富国裕民!群策群力,一心一德!”

    而因周适也全身相护才逃过一劫的广州纱厂日籍技术顾问双宫正一,也于日前在广州《国华报》发声:双宫正一介绍说自己毕业于日本东京高等专科学校纺织系专业,之前曾就职于日本京都染织厂,之所以来中国,一是因为厂长周适也的以诚相邀,二也是因为广昌出高薪聘请,他这才答应来广州担任新布料研发的技术工程师。他只是一个受聘于广昌的职员,是一个拿钱出力的普通匠人,完全不知这样的无妄之灾到底从何而来?

    舆论造势开始倾向于为广昌翻盘,南京国民政府那边口风也有所松动,说“广昌之事,于大形势所迫,未免有受池鱼之殃。”

    为此,广昌在上海的两家纱厂,在遭遇勒令停业三个月后,已召回工人悄悄恢复开工,查封的门店也已慢慢解禁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则在忙着清点货品,做着重新开张的准备。

    而这一切的转机,都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那一天,南京红杉别墅,她盛装出席农工商业部部长赵语秋的宴席,信心满满的去,失魂落魄的回。

    她没有想到她会在那里遇上他——这一场措不及防的狭路相逢,他步步紧逼,而她,溃不成军。

    她的头发被他弄乱了,嘴上的口红被他亲花了,她挽着他的胳臂,身上披着他的大衣,大庭广众众目昭彰下,一步步走出那个灯火辉煌曲声曼妙的修罗地。

    亦岩怀里抱着她为了这场宴会特意高价购入的狐裘披肩,急匆匆的跟在后面,候在外面的阿水远远看到动静,已经把车开到了门口。陈芃儿像个行尸走肉般垂头无语,觉得自己把一切都给搞砸了——她不知道应该怪自己还是应该去怨恨他,怨恨他的轻狂疯魔也许很容易,可她知道,在他蛮横闯入的时候,自己的心海,却已经不可抑止的汹涌澎湃……

    而他,一反常态的沉默,好像一晚上的嘻皮涎脸都已经随着头顶的夜幕沉淀了下去。

    他拉了拉她身上的大衣衣襟,将她鬓边一缕凌乱的发丝温柔的掖去了她的耳后,然后,轻戳了一下她的脸。

    “别担心,芃儿,”他嗓音清浅,带着抚慰人心的魔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再然后,第二天,当她心灰意冷的正准备启程返回上海的时候,赵语秋的秘书亲自登门:“韩夫人如果方便,部长想和夫人面谈。”

    不同于前一晚得知她身份后的厌烦轻慢,再度谋面的赵部长非常热心且赋有同情心,一直在嗟叹广昌这档子事实在是有不妥之处!且一再跟她保证,自己一定会叫人彻查此事,如发现广昌的确无辜蒙冤,定还她一个清白!

    陈芃儿走出政府大楼,望着头顶的天空,还有些不敢置信的恍惚,眼前瞧什么都是隐隐绰绰的,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街面上繁杂的人声和一声呼喊将她拉回现实,亦岩一脸担心的冲她跑过来:“姑姑!”。

    突然的,从心底里升腾起一股由衷的振奋!

    她张开双臂,一把搂住少年的脖子,抬起来的脸上,明亮的眼睛映着太阳耀眼的光:“亦岩!广昌有救了!”

    然后,广昌真的有救了。

    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虽然很慢,但陈芃儿知道,广昌正在逐渐恢复元气。

    亦岩推门进来的时候,陈芃儿正被澡盆里襄夏小腿扑腾出来的水花溅了一脸,笑的很大声。

    自从襄夏出生,姑姑的确变了,这个孩子在不知不觉的改变着她,治愈着她。自韩林凉去世,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陈芃儿这样真心快乐的笑过了,而现在的她,面容如此温润,眼神指尖充满了爱意。

    有时候他会觉得很惊奇,惊奇一个女人做了母亲后所发生的巨大变化。

    襄夏人虽小,却是力气不小,得益于喂养的精心,虽然出生的时候早产,有些羸弱,却是经过这一百天的将养,他已经是个货真价实的胖娃娃了。此刻他正吃饱了睡足了,一把他放进水中,他就开心的蹬开了一双小胖腿,陈芃儿和奶妈陶氏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招呼,身后丫头秋分还伺候着,居然都有些手忙脚乱。

    亦岩靠过去,澡盆里白白胖胖的小襄夏正含着自己的一根手指头吃的正欢畅,淌了一下巴的口水,眼珠子又大又黑,小脸蛋上洋溢着开心的笑模样,吱吱呀呀哼哼唧唧的,好像躺在澡盆里十二分的舒服惬意。

    陈芃儿分身乏术,半边衣襟都被洗澡水给泼湿了,回头求助:“亦岩,快来帮把手!”

    亦岩忙伸手托了襄夏的半边小身子,陶妈正忙着往他身上摸香皂,襄夏估计觉得痒,使劲蹬了把水,无一例外把亦岩两只袖子也给扑腾湿了,陶妈夸张的大叫:“小少爷又在使坏了!”

    孩子两眼一弯,笑起来,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顶着斜进室内的阳光,在面颊上投下两片密匝匝的阴影。

    亦岩忍不住摸了摸那把毛绒绒的小脑袋,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很奇异的感觉,隐隐感觉这张面孔有些眼熟——

    但小孩子浓长的睫毛还是吸引了他,他伸手去襄夏的脸上比划了一下,朝陈芃儿惊叹:“姑姑,襄夏的眼睫毛可真长!”

    他举着手,手里比划着那惊人的长度:“喏!足足有这么长!”

    秋分接口,一脸得意:“是的呀,别看我们小少爷是个男娃,这模样比个女娃娃还要漂亮呢!特别是这眼睫毛,比那洋货店里的洋娃娃还要长还要弯还要翘!”

    正起身去取浴巾的陈芃儿心头一震,心中交战,一时几乎不敢回头去看儿子一眼。

    她知道襄夏长得像她,可是,即便才是这么一个才将近百日的小婴儿,她还是不可抑止的从这个孩子的脸上,看到了那个人影子,看到了属于他的痕迹他的印记。

    不可磨灭,永恒存在。

    她抹了一把脸,掩饰的笑笑,转过身来刚要开口,房门被人一把推开,露出南芙惊惶的脸。

    “小姐,苏嬷嬷让我来叫您,说、说老夫人她——”

    陈芃儿悚然一惊!

    洁白的浴巾落去地上,踩上了一迭惊慌的脚印。



第三十六章遗愿
第三十六章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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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有想过他们的再一次见面竟会来临的如此迅速,在她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正如同她同样没有做好准备,在又有一个人要离去的时候。

    老夫人的情形很不好,但老人家拒绝去医院。

    这位出身官宦之家的女人,性格坚韧,不苟言笑,严肃的脸庞和矍铄的眼睛总让人不寒而栗。她的威严和地位震慑的同时也保护了一家人,而现在,她的生命之火已然燃尽到了最后。

    厚重的窗帘拉的密不透风,昏暗的屋子里一片死气沉沉,老人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陈芃儿走进来的每一步,都如同铅重,举步维艰——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送走了那么多人:君好姐,老太太,林凉哥……

    而现在,这个对她向来不假于颜色却也真心爱护她的老人,也要离去了。

    老夫人双目紧闭,面色灰败,短短数月时间,本来花白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这将近一年的时光,老人其实一直都是在昏昏沉沉中苟延残喘,她在林凉哥离世时就俨然已是油尽灯枯,却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硬生生熬过了一天又一天。

    而现在,襄夏出生,广昌形势回暖,她终于也要放手离开了。

    陈芃儿僵立床前,泪流满面。

    她记得那个那个自己饱受折磨的生死之夜,她记得阿斐来看过他,她甚至知道陆安在那里守了她一夜,可是,最终拖她走出悔恨泥沼的,是面前这位老人。

    她说:“孩子,广昌这个坎,不是你的错。”

    她知道自己也许就要死了,甚至心中都生出了轻松的快意,是啊,活着太累了,需要背负那么多,她胆怯了,她害怕了,她想歇歇了。

    什么都不去想,不去念,不去期盼,不用想念。

    可是,老人拉着她的手,对她露出微笑:“好孩子,没有过不去的坎,你还这么年轻,你要好好的啊。”

    似是听到了动静,老人艰难的动了动身子,睁开了眼睛。

    昏暗的灯光映在这张暮气沉沉的脸上,昏黄的瞳孔折出一缕欣慰之色:“芃儿,你来了……我还有些话,想要嘱咐你。”

    陈芃儿走出屋子,她脸颊上泪痕还未干,背却挺的比先前更直,她直直走过去,走向那个一直等待着,抬起头静静凝望着她的男人。

    她在他面前停住脚步,抬头,安静的看着他:“老夫人叫你进去。”

    她年轻的脸庞在窗口落日的余晖下呈现出一种脆弱的疲态,两颊上泪痕斑斑,眼角还有泪光,只有眼神一如既往的韧而顽强。

    他眉心深锁,手忍不住抬起,想为她擦去她眼角的泪滴,却到底紧握了手指,放了下来,朝她点点头,侧身绕过她,向前方走去。

    她回头看他,他只穿着最普通的青色长衫,那是林凉哥生前在家里长穿的,不见华贵,只余清俊内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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