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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陛下,大事不好了-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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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脚步声。
  喻老夫人多年来以森严家教治府,府内下人都极有涵养,若非事急,绝不会跑出这样的步子。满堂人面面相觑,喻衍刚松的那口气一紧。
  小厮匆匆跑进来,连礼都未行到位,急急道:“老夫人,不好了!府外一队护卫模样的人前来问责,说是……说是咱们的马队冲撞了宁王妃……”
  几声冷气于同一时刻抽出,满堂寂寂里,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了江凭阑,见她扶着额颇有些无奈的样子,似乎也在头疼自己身份暴露。
  喻衍直愣愣盯着她的眉目,惊得连避讳都给忘了,怎么会是宁王妃,怎么刚巧就是宁王妃?这一刹他心中极为矛盾,一面庆幸,她是宁王妃,说起来是也算喻家半个儿媳,理应不会为难喻家,一面又担忧,母亲来信时再三叮嘱,让自己切不可与宁王有任何联系瓜葛,如今这一场风波,一扯便扯上了宁王妃,想来是坏了大事。
  满堂或惊或愣里,只有喻老夫人保持着冷静和清醒,“来人眼下何处?”
  “已经……已经闯进来了,咱们拦不住,也不敢拦……”
  那小厮话音刚落,一队七人护卫疾奔至正堂门前,一眼看见江凭阑似乎松了口气,立时行下跪礼,“我等救驾来迟,还请王妃息怒。”
  江凭阑苦笑一下,走上前去,“谁叫你们这样冒冒失失闯进来的?”
  “我等奉殿下之命保护王妃,自愿领罚。”
  喻衍敛了敛眉,他今日方自边关回京,一路上虽听了不少有关宁王与宁王妃伉俪情深的传言,却都没太当回事。眼下一听这话才知,原来传言竟是真的。那护卫口中短短几字包含的意思可不简单,照这说法,他们只负责王妃安危,只要王妃有危险,别说是喻府,就是皇宫也闯得,救王妃是一回事,擅闯人府邸又是另一回事,当救则救,当罚则罚。他们不是没有涵养,而是太有底气。至于这底气是谁给的?自然是他的表哥,那位一朝归京,将太子也踩在脚底的宁王。
  江凭阑看着几人执拗模样,也不再责他们,“好了,这事是误会,回头我自会跟弋南解释,你们退去府外等我。”
  喻家人齐齐吸一口冷气,他们听见了什么?王妃竟能在这些下属面前,直呼宁王名讳?
  几名护卫面面相觑,似乎仍在犹豫是否该离开。
  江凭阑敛起神色,再出口时有了些怒意,“退出去,顺带看清楚府门匾额上的大字,这里是喻府。”
  一直冷着脸默然的喻老夫人微微抬眼,像是为她言外之意一刹动容。
  护卫们颔首退下,江凭阑满面歉意地转身看向喻老夫人,再出口时候已无先前为隐瞒身份而刻意疏远的语气,“老夫人,今日之事实是对不住,回头宁王府一定给您个交代,包括今日令公子相救的谢礼,也必一并奉上。”她说罢顿了顿,面上歉意更甚,“还请老夫人原谅我先前隐瞒了身份,事出突然,我起始也确实不知令公子是喻家人,一来怕惊扰了各位,二来也实在觉得这等登门拜访之法有失礼数。”
  老夫人听她不道“本宫”,而以“我”谦恭自称,说的话也算识大体,于是点了点头,脸色似乎好看了些,“既是误会,解释清楚便好。老妪眼拙,不识王妃大驾,倒是怠慢了您。”
  她连忙摆手,“老夫人这话却是折煞我了,您是弋南的舅母,自然是我的长辈,岂有长辈怠慢晚辈之理?”她笑了笑,“昨日弋南还同我讲,说得挑个日子回喻府看望看望您老人家,谁想今日这么巧,竟被我这做儿媳的捷足先登了。”
  江凭阑自认喻家儿媳,一番话说得圆滑而亲切,满堂紧张气氛一下子缓和不少,一众女眷自然也都跟着她笑起来。当先有位夫人模样的人走到喻老夫人身侧,含笑道:“阿衍一年才归京一次,今日府中设了宴,咱们喻家也算凑了个齐,王妃既是在场,不如赏脸一同用个午宴?”
  她说这话时虽站在喻老夫人身侧,眼睛却看着江凭阑,喻老夫人淡淡一笑,似乎是默许了她的邀请。
  江凭阑也笑,前者是邀请没错,可她却不觉得喻老夫人当真愿意让她留下来。她因此颇有些为难道:“倒不是我不肯,只是出来已久,殿下怕是要担心……”这一句婉拒是对那后来上前的女子说的,措辞用了“殿下”而非“弋南”,众人脸上的笑都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王妃的立场很明确,与喻老夫人亲近,而与她这位二夫人疏远。
  那二夫人闻言似乎略有些尴尬,只得干笑,倒是喻老夫人替她解了围:“既如此,也不勉强王妃,还请王妃代老妪向殿下问好,老妪送您出府。”
  江凭阑含笑点头,朝众人颔了颔首,转身时目光无意间一掠,蓦然停住又回身。角落里,看起来四十好几的妇人神色有些不大对劲,似乎是从知道她的身份起便红了眼眶,一副有话却不敢讲的样子。
  她有些奇怪地偏头问:“这位是……?”
  那女子闻言惊得低下头去,胡乱抹着眼泪,似乎吓得不轻。身旁另一名女眷立即替她这古怪行为作出解释,“淑姐患有眼疾,怕是吹了风才如此,王妃切莫见怪。”
  江凭阑蹙了蹙眉,似乎并不买账,“抬起头来,有话但说无妨。”
  那妇人愣愣抬起头,在看向江凭阑之前却先看了看喻老夫人脸色,得了首肯才怯懦道:“妹妹她……不,喻妃娘娘,她还好吗?”
  江凭阑默了默。这位想必是喻家嫁出去的女儿,也就是喻妃的姐姐,今日回了娘家,得知她身份后思及妹妹,这才禁不住红了眼眶,会问出这个问题倒也不奇怪,毕竟江凭阑对喻妃的孝顺是满朝皆知的。
  她十分诚恳,毫无劝慰地答:“不大好,十七年冷宫生涯,如何好得起来?”
  那被叫做“淑姐”的妇人含泪踉跄上前来,“王妃,王妃您行行好,带我见见她……带我见见她好吗?”
  江凭阑默然良久,自袖中取出一枚银叶来,并不说其他多余的话,“王府护卫见了自然会让你进去,只此一次。”
  她激动得连连点头去接,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一地,嗫嚅着也不知说了多少声“谢谢”。江凭阑朝众人再颔一次首,含笑退了出去,喻老夫人给喻衍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留在这里主持大局,自己则跟上了江凭阑。
  几进几出,喻老夫人独身送江凭阑走出府门,一直行到山道前。江凭阑竖掌止住跟上来的护卫们,正色道:“此处只有老夫人与我两人,您有什么话大可直言。”
  满面风霜却腰板硬朗的人也敛了神色,微微仰头直视她道:“是极,此处只有王妃与老妪两人,您大可不必再装模作样。”
  她笑了笑,“老夫人此话怎讲?”
  喻老夫人冷哼一声,目光在她腕间一落,“王妃冲撞我儿马队是假,受伤也是假,阿衍老实,自小在边关长大,从未历过诡谲官场明争暗斗,您骗得过他,却骗不过老妪我。”
  “总得有个人看懂我今日来意,您既是懂了,也算我没有白来一趟。”
  她眯起眼,“王妃此言何意?”
  “没错,都是假的,偶尔起意出外游玩的宁王妃哪能这么巧撞上喻家少爷一年归京一次的马队呢?我来,辛苦演这一出,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与一个能够看穿我所设之局的人谈判。”
  “王妃想要什么?”
  “别急着问我要什么,老夫人,先问问您自己,您想要什么?”
  她默了默,平静答:“任喻家如何颓败,但望我儿平安。”
  “老夫人,您该晓得,这个愿望您实现不了。”
  她霍然抬头,“喻家自十七年前那场变故后便一蹶不振,陛下先后清洗了太多喻家儿女,阿衍……阿衍是喻家最后一个儿子,最后一个儿子!”
  喻老夫人情绪激愤,江凭阑却反倒沉默了。她沉默,为那个就连化名也选择母姓的人。半晌后她苦笑出声,“老夫人,殿下也是喻家血脉。”
  对面人似是一震,“他终归……他终归不姓喻。”
  “是啊。”江凭阑似乎叹了一声,“十七年,他杳无音讯十七年,世人都道他死了,这怪不得世人,可是喻家人……就连喻家人也不曾有一刻记起过要寻他。”她笑了笑,“陛下将他当作棋子,喻家则将他当作弃子,殿下他是……何其悲哀?不过再悲哀又如何,你们官场,从来不打感情牌。”
  对面人再一震,半晌后嗫嚅道:“老妪当年……自保之外确无余力。”
  “我明白,殿下也明白,所以殿下一朝归京,一朝得势,却未曾想过要回喻家看看。”她笑得森凉,“先前所说那番要来看望您的话,不过是我瞎编罢了。老夫人何其慧眼,看不出这是为何吗?”
  喻老夫人慢慢抬起眼,眼底不可思议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平静,“王妃不会是要告诉老妪,殿下此举是为保全喻家吧。”
  “您似乎不信?老夫人,这世上的人,并非谁都与您一般冷情。”江凭阑面露冷笑,“或者说,殿下其实也冷情,但那是对别人,您或许觉得以他这般心性之人,只看得见利益,不会对一个失势的家族存有任何留恋,但您忘了喻妃吗?”
  这一句似乎提醒到了点子上,喻老夫人神色微变,默了默没说话。
  “居上位者确为利益而生,但您为何不能相信他也是人呢?因为是人,所以有时候一个决定很可能只出于一个微乎其微的理由。殿下想要保全喻家,无关利益,只是在意,在意喻妃,所以决定为她做些什么,仅此而已。”她偏头望了望远处喻府府门,“十六年前,喻家人可曾质问过您,喻衍是喻家最后一个儿子,您为何如此狠辣决绝,为了家族利益,将一个三岁孩童送去边关长大?您当时又是如何答的?我想您答不出,您要如何向他们解释,您是喻家主事人,但您此举并非是为了喻家利益,而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亲生骨肉而已。”
  喻老夫人一直笔挺的腰板弯了弯。
  

☆、谈判

  这番话令喻老夫人震惊太过,以至她呆愣半晌,连自己眼眶红了都未曾发现。
  是啊,她也曾遭人质疑,受人非议,也曾因冷情、狠辣、决绝不被家族和世人理解,当时那声声质问言犹在耳,于喻家人而言,她一样是上位者,因而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自己和喻家的利益,却无人懂得她真正的苦心。
  时隔十六年,她以为此生不会有人再懂,甚至连亲生儿子都不能真正谅解她,却在今日,听见一个陌生人说出这样的话。
  正如江凭阑所言,她作出那个决定的理由其实很简单:保护喻衍,使他远离朝堂,宁肯让他在边关风霜里长大,也绝不沾染官场的晦气。
  所以那一年,她去面见陛下,求他将喻衍以庶民身份发配边关,着令其一生不得为官为将,且一年只可归京一次。世人都道那是她的迂回策略,却不知,她并不对喻衍寄予厚望,她只想他活着,只想他活着。这样残忍的决定,是令他逃过陛下血洗的唯一办法。
  江凭阑刻意在说完那番话后给她留足思考的时间,眼下看见她脸上神色,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心中一喜,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官场不打感情牌,我说这些不过是为殿下不平,您信也好,不信也罢,接下来,请务必听清楚我的正题。”
  喻老夫人抬起眼,“王妃请讲。”
  “旁人或许看不清,但您应该晓得,陛下既然敢在十七年前血洗喻家,便是铁了心不会将皇位交给殿下的。殿下能活到今日,那不是陛下仁慈,而是他对陛下存有利用价值。分封亲王也好,大行冠礼也好,咱们这位擅于使计的陛下,最终要做的,不过是借刀杀人罢了。”
  “我知道,”她似是终于不再冷情,叹了一口气道,“弋南这孩子很苦,我知道。”
  江凭阑这下倒不“晓之以情”了,公事公办道:“殿下归京,即便他只愿喻家平平静静安稳度日,可陛下会怎么想?陛下生性多疑,一旦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便绝不会任其发芽长大,他要将这怀疑扼杀在摇篮里。”
  喻老夫人面上神色一凛,“王妃的意思是……”
  “喻家不能东山再起,喻家眼下唯一的男丁,最后一个儿子,不能活着。”
  “我想到的……”她双目无神,不住嗫嚅,“我早便想到的……寿宴那日过后,我千里传书给阿衍,令他务必不要与宁王殿下有联络……”
  “没用的,”江凭阑打断她,“喻家与殿下是否有联络来往,对陛下而言一点也不重要,宁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这就是咱们的陛下。血洗喻家那年,喻衍不过三岁孩童,陛下找不到正当理由取他性命,这才遂了你的意,而如今他已长成,也快到了成年的年纪,即便没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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