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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陛下,大事不好了-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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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凭阑将手递出去,“要诊就快。”
  吕仲永只得憋屈地伸出手去替他诊脉,又赶在她没耐性前迅速松手道:“这毒物顽固,的确有些麻烦,不过眼下宫里头安全无虞,没有旁的毒物催发,它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待我研究几日……”
  江凭阑的耐性只够听他这话唠说到这里,她挥挥手打发他,仿佛解的不是自己的毒似的,“行了,你去研究吧。”说罢大步朝殿门走去。
  恰这时,殿门口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人,正是柳瓷,“吕先生,情况紧急不容细说,陛下宣您即刻去密殿!”
  她人未到声先至,拐过一个弯才看见江凭阑站在里头,脚步登时滞在了原地。
  江凭阑蹙起眉吩咐,“吕仲永,你先去。”
  他自然猜到是什么事,忙急着应声走了。柳瓷却是被扣在了殿内,支支吾吾道:“凭阑你醒了……那个,密殿没什么事,你先歇着吧!”
  她这谎撒得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江凭阑一挑眉,“是你老实交代,还是我亲自去看?”
  柳瓷没了法子,吐吐舌头道:“那我就直说了。当年宁王还是璟太子的时候,主子为试探他的病情,曾请何先生替他诊过一次脉。何先生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毒症,因而颇感兴趣,在那之后便一直对此病灶有所研究,说来也有五个多年头了,自然是有成效的。此番,主子就是请了何先生去救的宁王。原本倒是好端端的,只是方才何先生不知怎得猜到了宁王的身份,忽然就说什么也不救了。”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凭阑,你也知道这杏城何老跟甫京何老的渊源瓜葛,宁王是甫京何老视如亲孙的人,咱们这位何先生自然心有芥蒂了。”
  江凭阑闻言也就明白了究竟,也来不及细问别的,“皇甫弋南这会什么情况?”
  柳瓷的神色颇有些为难,憋了会才道:“从西厥回来就没醒转过,眼下拔毒拔到一半忽然停了……”想也知道该是个什么情形了。
  她话未说完,眼前的人忽然一闪不见,待回过头朝外望去,哪里还有江凭阑的踪影。
  江凭阑连闪数几十丈,也没瞧着眼前脚下,“嘭”一下就撞着了刚从密殿出来的微生玦。
  他看起来疲惫得很,似乎这几日大过操劳,因而气色不佳,却在见着江凭阑的一瞬忍不住露出笑意来。
  这两年来,她内里的情绪几乎从不外露,总见她愈发冷静,愈发沉稳,也愈发不像个人。他是多久没看见她这么莽莽撞撞了,竟一刹觉得欢喜,哪怕晓得她所为何人。
  江凭阑抬头看见来人,不知何故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没能问出话来,最后叫了一声:“微生。”
  微生玦松开扶着她肩膀的手,笑得爽朗,“去了趟西厥想我了,这是来投怀送抱的?”
  她有些不自然地笑笑,目光却状似不经意掠过他身后昏暗的密殿。
  微生玦看一眼她眼底的焦色,笑着解释道:“吕先生方才进去,眼下约莫在里头施针。”
  江凭阑点点头,张了张嘴,又一次将想问的话咽了回去,与惯常行事不同,看神色难得有几分踌躇。
  微生玦却像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不等她开口便答:“凭阑,天命未可知,不如尽人事。”
  她闻言默了默,“何先生人在哪?”
  他一努下巴指了个方向,“往医署去了。”
  她点点头,“谢谢你,微生。”说罢转身朝那方向疾奔了出去。
  喘着粗气刚赶过来的柳瓷瞠目看着再度一闪不见的人,似乎惊讶于江凭阑余毒未清大病初愈竟有这等速度,讶异问:“主子,凭阑去做什么了?”
  微生玦弯了弯嘴角,负手瞧着那向道:“尽人事。”
  ……
  南回春来多过云雨,方才晴明的天覆了一层软实的云,忽而“噼里啪啦”落起雨来。江凭阑眼看着何凉沉的轿子入了太医署,差一步没能追上,反倒被这突如其来的雨浇了一身。
  医署门口立着的守值人一看是摄政王,立刻就要下阶来送油伞,却被满脸戾气的江凭阑挥挥手打发了。
  然后,他们看到了十分惊世骇俗的一幕。
  只见他们素来高岭之花般的摄政王忽然一掀袍子,在天阶下边跪下了。胆子小的差点身子一晃栽倒,随即赶紧慌手慌脚避开了医署的正门。
  这一跪,他们这些小人物可受不起啊!
  江凭阑一跪后并不停歇,起身抬步上一阶,再一掀袍子跪下。继而是清脆响亮的“嘭”一声响,磕下一个头。
  不明真相的守值人要去阻拦,被江凭阑抬头时的一个眼刀子给吓得魂飞魄散。
  江凭阑再起身,再掀袍,再跪下,再磕头。
  守值人站不住了,一溜烟奔进医署,打算去叫主事人。吕先生不在医署,只得寻何先生出来了!
  天阶一百零八级,头顶是急骤过云雨,江凭阑稳着步子一点点往上,自始至终一言不发,额间很快被这石板磨砺得殷红,过不一会便淌下血来。
  血顺着她的鼻梁骨往下,又被雨打得四散开去,她的眼睛很快模糊得无法视物。
  “嘭”,“嘭”,“嘭”。夹杂在急雨里的这一下下清脆利落的响动敲打在所有人的心底,每响一声都叫人浑身大颤一下,直跟着揪起心来。
  除了何凉沉,没人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人敢吱声询问。
  蜿蜒了一路的鲜血很快被急雨冲刷干净,却又有新血流淌下来继续蜿蜒。一道一道狰狞可怖。
  守值人吓得一动不敢动,如“站”针毡似的浑身紧绷在那里,心里一面奇怪,平日一会便止的过云雨也不知中了什么邪,这么久了还不歇。想到这里却又觉得实在无甚可奇怪的,陛下心尖上的人都来跪医署了,难不成还有比这更荒诞的吗?
  足足一百零七声过后,何凉沉终于肯从里头走出,立在了医署朱红正门的门槛前。他沉默地看着那女子跪完最后一级天阶,磕完最后一个响头,抬起一张早已血水模糊的脸,向他微微一笑,无声比了一句口型。
  她说,请救皇甫弋南。

☆、醒转

  刚从鬼门关溜完弯子的摄政王又躺回了她的床榻。
  江凭阑睁开眼的时候,看微生玦坐在她塌子边,似乎在瞧什么公文,见她醒了就笑起来,一如往常地问她:“饿不饿?”
  她在医署门前晕了过去,这会已是戍时了,先前又因昏睡多日,也没用过什么正经吃食,当然饿了。
  她点点头,哑着嗓子道:“你呢,吃过了吗?”
  微生玦吩咐宫人去拿饭菜,完了手一拢合上了公文,“凭阑,你这一醒来就关心我吃没吃饱,密殿里躺着的那个要是晓得了,好不容易救回来怕也得再被酸死。”
  江凭阑默了默,笑着别过头去。她问不出口的话,他总能变着法子答她。
  江凭阑悄悄吁出一口气,随即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又摸了摸缠着一圈白纱的脑门,“淋了点雨也能晕,阿瓷是不是嘲笑我了?”
  “是啊,说了你半天,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微生玦说着站起身来,“我还有些事得处置,就没工夫陪你吃了,饭食不够再叫人添。”
  她点点头,“好,你忙。”
  微生玦转身走开几步,忽然又停下来回过头去,“凭阑,你还记得当初我送到甫京的第一封信吗?”
  江凭阑稍稍一愣,随即道:“记得。”以她那过目不忘的功夫,哪有什么是记不得的。
  “好。”微生玦点点头,这回是当真出了殿门。
  她皱着眉躺在床榻上细细回想那封信的内容,直到想明白微生玦为何要提及此事。
  在那封信的结尾,有这样一句话:“顺带也替我谢谢皇甫弋南吧,不论他是出于何故如此,他放过我这一次,来日我也必将放过他一次。”
  他放过我这一次,来日我也必将放过他一次。
  她眨眨眼,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道:“谢谢。”
  ……
  微生玦前脚刚出殿门,后脚就有人从拐角处出来,跟上了他的步子。正是听了半天墙角的柳瓷。
  “我说主子啊,我看您闲得很,哪有什么要紧事得处置?这人没醒的时候,您倒是守得屁股都不肯挪一挪,可人一醒就落荒而逃了,您说您怂不怂?”
  普天之下怕也就只这么一个下属敢这样跟堂堂一国帝王说话了,微生玦闻言眉毛倒竖,“你皮痒了?皮痒了就出趟差,甫京最近可不太平,不如你替我去瞧瞧?”
  柳瓷立刻作闭嘴状。就眼下甫京那天雷勾地火的形势,她才不去送命。
  好一会后,她才敢重新开口说话:“主子,您方才跟凭阑提那封信做什么?”
  微生玦默了默,想起今日两次见到江凭阑,从她眼底看到的踌躇、为难、焦灼,想起这些从前不论生出何等事端都无法从她脸上瞧见的神色,随即答道:“她呢,这是在乎你主子我。皇甫弋南是什么人?是致使我微生亡国,致使我皇室满门亲族弟兄惨死的生死大仇,我非但不挑这绝佳的时候杀他,反倒还救他,岂不做了微生王朝的千古罪人?”
  柳瓷撇撇嘴,“原来您还知道这个,我还道您为了凭阑,连家国大义都不要了。”
  “所以呢,我得解释给她听,我不是为了她才救的皇甫弋南,只是在还当年的恩情。否则瞧她那问不敢问的憋屈样,我心里能好受?”
  柳瓷翻个白眼,“人家当年不杀您,那是留着您去跟神武帝斗的,您现在不杀他,是打算留着他回甫京登基称帝?”
  “那也没什么不好的,他当年不趁我之危,我如今也不趁他之危。等他爬上那个位子,跟我平起平坐了,咱们再新账旧账一起算,算得光明正大,算得一干二净。”
  “好好好,”柳瓷觑他一眼,“下次再要碰上这种情形,您有本事就别救,最好还亲手磨刀霍霍,然后再眼睁睁看着凭阑左右脚打架吧!”
  “哎,我说你!”微生玦抬手就给她送去一记板栗,“哪壶不开提哪壶!”
  ……
  半月后。
  清早,尚且昏暗到要依靠烛光衬亮的密殿里响着一声又一声低而匀称的呼吸,仔细听来却是两个人的。稍过一会,其中一人的气息稍稍顿了顿,床榻上昏睡了足足二十余日的人睁开眼来。很快,伏在床榻边的另一人似有所觉,猛然惊醒,抬起头来。
  一刹四目相对,一刹静默无言。
  一刹欣喜激越,一刹心潮翻涌。
  再一刹,将这些所有死死揉进心底,死死压下。
  江凭阑眨了眨眼,偏头透过密殿墙上嵌着的一扇方寸大小的窗子看见外头敞亮的天光。她睡过头了,要换作前些日子,这会该在自己的寝殿才是。
  堂堂一国摄政王藏了个敌国的皇子在皇宫里,叫人知道可得翻了天去,这也是微生玦封锁一切消息将皇甫弋南安置在密殿的原因。而江凭阑只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深夜才会来此,以免惹人怀疑。
  皇甫弋南低垂着眼看她,弯起嘴角笑了笑,苍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
  江凭阑回过头来就看见他这笑意,剜他一个眼刀子,“还笑得出来?”
  他目光一转,向两人相扣的十指上一落,示意为何笑不出来。江凭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慌忙缩手,随即起身来到桌案前,故作镇定地倒了盏清水,只是顿了半晌也没再有动作。
  皇甫弋南盯着她的后背看了好一会才淡淡道:“凭阑,你再不拿水来,我就得被你活活渴死了。”
  她这才如梦初醒地坐回床榻边,将茶盏递了过去。她是一时紧张才起身倒的水,可细细想来,他眼下一定很渴才是。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还硬着,“渴死最好,省得还赖在这吃我的睡我的用我的,浪费国家资源,大乾这么穷,可养不起敌国的皇子。”
  皇甫弋南费力将身子支起,看她这副没好气的样子,自然也不指望她能扶自己一把,又或者温温柔柔喂水给他喝,只得伸手接过茶盏,自食其力起来。喝完才道:“你这煞风景的功夫倒是有增无减。”
  他刚从鬼门关回来,她就强调起两人势不两立的敌对关系来。
  江凭阑白他一眼,伸出手去,“既然嫌弃,有本事把水还我。”
  皇甫弋南朝她雪白的手掌心看一眼,忽然搁下茶盏,伸手就着她的指尖轻轻一拽,顺势凑上了她的唇瓣。
  他落下的吻淅淅沥沥,绵密得像春日里的细雨,缓慢而又潮湿,分明毫不着力,偏又叫人喘不过气。江凭阑有心推拒,可那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浑身上下也都跟着软成了一团棉花。
  这气息对她而言实在太熟悉了,即便分离数年,却也清晰到仿佛昨日才嗅着过。鼻端萦绕的药香叫她忽似着了魔,压抑在心底的情绪一股脑都蹦了出来。
  她不知道,这个吻他忍了多久。
  或者,她又忍了多久。
  她像想要纵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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