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星河-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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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处冰裂缝，距离她约莫有两百米的距离。
　　这两百米如果是在平地上，苏颜确信自己不用三十秒就能抵达，可在皑皑白雪中，一脚踏下去就能把整只脚陷入，想要在十分钟走两百米的距离，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管怎样，那里是唯一的出路，苏颜连滚带爬地往冰裂缝的方向靠近，零下六十度的气温她却热得冒汗。
　　终于，头顶的积雪如同海啸一般沿着山坡冲刷下来，而苏颜距离那条冰裂缝还有足足五十米。
　　雪崩了！
　　整座雪山仿佛苏醒了过来，距离的震动，一刹那苏颜感到天崩地裂，然后四周全黑了；没有尖叫，也没有时间让苏颜恐惧，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猛地一沉，双脚仿佛灌了铅，仿佛有无数只手从地狱里探了出来，拉扯着她，巨大的冲力撞击着她身体的每一个地方，极度的窒息感从她的肺部传来。
　　苏颜艰难地抱住自己的头，忽然想起了上一次也感到窒息的时候。
　　那是在宇宙星空中，爆炸的救生艇焚烧着她的身体，他从虚空中走来，抱住了即将死亡的她。
　　上一次是因为棺材板逃出生天，这一次幸运女神似乎不再关照她，苏颜的大脑越来越混沌，甚至清晰地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达蒙说，人之所以会陷入绝境，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身能力的不足。
　　虽然她一直很努力想要变强，可还是不够强啊，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又谈何保护别人呢？
　　可是，就这么认命的死去？让她如何能甘心？
　　她还想要去救小杰，她还想要回到地球，她还想问问棺材板为什么要跟着她……
　　她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没来得及做，怎么能甘心就这么死去！
　　莫名地，她忽然想起昏迷了二十八天做的那个梦。
　　那是一扇庞大到她无法想象的黑色大门，她站在那扇大门前，仿佛一只微小的蝼蚁，她想看看门之后有什么，可等到她走进那扇大门后，却发现自己的双眼变成了两个黑黝黝的洞，这时，小杰把蓝色的恶魔宝石放进了她的左眼，青木把绿色的恶魔宝石放进了她的右眼，随后，她听到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声音。
　　那个声音慢慢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一种她完全没有听过的陌生语言，复杂而难明，但她却听懂了。
　　黑暗中，苏颜猛然睁开了双眼，那一双漆黑的眸子背后仿佛隐藏了一条幽深的隧道，迷茫而冰冷，以她的身体为中心，一圈黑色的光晕慢慢地包裹了她的身躯，这层光晕缓慢而坚定地向外扩散，构成一个直径约两米的黑色光球，积压在她身上的沉重积雪被光球推开，氧气从积雪的缝隙中融入光球中，苏颜茫然地漂浮在光球中，光球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承载着苏颜顶着簌簌落下的积雪，冲破了厚厚的雪层。
　　光明涌入。
　　苏颜不适应地眯起了双眼，茫然地盯着包裹自己的黑色光球。
　　“这就是精神护盾？”
　　从山顶奔腾而来的积雪，如海浪一般拍打着苏颜，苏颜漂浮在黑色的光球之中，那天崩地裂的庞大冲击力就这么轻易地被黑色的护盾阻挡在外。
　　空气里忽然出现了一缕缕的香味，那是不同于雪沫的味道，突兀而又鲜明，无孔不入又*蚀骨。
　　苏颜慢慢地转过头，奔腾的雪流中，屹立着一个男人，他的眼睛上蒙着黑色的绸缎，颀长的身姿犹如一颗矗立万年的青松，顶天立地，壮如山河的积雪似乎也畏惧了他的出现，在距离他十米外的地方诡异地改变了方向，他的四周仿佛变成了一个真空地带，无论是人还是物都被隔绝。
　　透过黑色的光球，她感觉棺材板和之前见到的有一点不同，这种不同苏颜也说不上来，只觉得他好像变得更陌生了，彻底地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犹如一个过客。
　　苏颜很少这样专注地凝视一个人，她身边的那些人都是很有攻击性的人，比如小杰，她要一直盯着他，他会问她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如果她敢盯着青木看，吃亏的肯定是她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棺材板的眼睛上蒙着黑色的绸带，连表情都变得模糊不清，所以她觉得自己可以放肆地看着他。
　　雪崩来得快去得也快，五六分钟后，整片的雪坡已经全部倾泻到了山谷的下方劫后余生，苏颜的心情异常的喜悦，又在这时见到久违的棺材板，不由露出一个笑容。
　　黑色的光球慢慢消散，苏颜艰难地踩着积雪来到他的面前，仰着头问：“楚零曜，你是来救我的吗？”
　　对面的男人沉默了数秒，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不是。”

☆、第64章　失忆症患者

　　上一次，苏颜快死的时候，失踪的棺材板突然出现救了她一命，这一次她遇到危险后，失踪了那么久的棺材板再一次出现，要说他不是来救她的，苏颜不信。难不成他是来看她怎么死的？
　　苏颜心想，既然对方不承认，她也没必要揭穿人家，反正她自己明白就行了。
　　在荒芜一人的雪山里能见到一个人，何况这个人还是武力值爆表的棺材板，苏颜的心情自然是异常喜悦的，从害怕那个人到欣喜见到那个人，这种转变自然归功于上一次棺材板的救命之恩。
　　“上次，谢谢你救了我。”苏颜抿着唇朝他笑，自己一个人，人小力薄，在这诡秘的阿伯丁星球上，有大腿抱为啥不抱？
　　棺材板的沉默在苏颜的意料之中，苏颜毫不气馁地继续攀关系：“这段时间你没事吧？”
　　棺材板微微低下了头，似乎在认真地注视她，苏颜看到他薄薄的唇，突然有点不自在起来，垂下睫毛转开了头。
　　“你是谁？”他忽然问。
　　苏颜被问得一呆，他问她是谁？这怎么回事？
　　刚才的那一点不同寻常的小情绪瞬间烟消云散，因为青木和嘉文。逐日的例子，苏颜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她把棺材板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确认这的确就是货真价实的棺材板，那股香味别人根本伪装不了，她不可能认错人。
　　就她对棺材板的了解，他是个非常无趣的男人，和她开玩笑自然更不可能。
　　苏颜不确定地问：“你不认识我？”
　　“不记得了。”
　　苏颜：“……”她的存在感这么的弱吗？
　　苏颜猛然想到，上一次他在星空中救她时，后面那一段自己毫无记忆，难道是他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会不记得？失忆了吗？”苏颜纳闷道，“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苏颜看见楚零曜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朝上勾了一下，转身就朝着雪山下走去。
　　“哎，等等我呀。”苏颜叫了一声，跟着他踩出来的脚印走去。
　　积雪又厚又松软，一脚一下快没到大腿，苏颜走得格外费劲，然后开始碎碎念：“楚零曜，你不是会瞬移嘛，你能不能带着我直接瞬移过去？”
　　前面传来他淡漠的声音：“不能。”
　　他一脚踩入积雪中，雪只没过他的膝盖，对比苏颜地东倒西歪，时不时就要和雪地来个亲密接触，棺材板走得格外的坚定。
　　苏颜盯着他的背影，怨念地想着，腿长了不起啊！
　　就算某人腿长，但在雪地里前行依旧无法和平地相比，苏颜看到他在雪地中跋涉的背影后，他以往给她的神秘武威形象忽然就碎了一小半。
　　苏颜再一次摔倒，气喘吁吁地冲着他的背影喊：“楚零曜，帮助老幼病残是宇宙的传统美德，你就算不带着我瞬移，至少也等等我吧。”
　　已经渐行渐远的楚零曜总算停了下来，等苏颜累死累活地走过去时，他忽然说：“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谁。”
　　苏颜眼珠一转：“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失忆？”
　　楚零曜再一次转身朝前走去，苏颜以为他不会回答她的问题了，前方却传来他清冷而平淡的声音：“只要我使用自己的力量影响到了这个世界，就会随机失去一部分记忆。”
　　苏颜一怔，所以是因为他在宇宙中救了她，然后失去了对她的记忆？
　　那一次，她事后总是不断回想，以棺材板的能力，要救她其实应该有更多的方法，可是他的选择却很奇怪，现在，苏颜才明白了为什么。
　　他在尽量避免使用过多的力量，但即使如此，他依旧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你，为什么会这样？”苏颜小心地问，她想着青木说的宇宙文明等级，难道跟这个有关系吗？
　　“不记得了。”
　　苏颜：“……”
　　“那你刚刚突然出现在雪山，也是用了自己的力量，会失忆吗？”
　　“不会，只要不构成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就不会丢失记忆。”他的语气显得漠不关心，但解释得却出乎苏颜意外的详细。
　　苏颜忽然秒懂了很多的事情，为什么他总是让人觉得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为什么他总是低调到让人无法记住他，为什么他一直都摆出不想和她有任何关系的模样。
　　今天的棺材板似乎很好说话，苏颜忍不住继续追问：“那你为什么要来？”
　　这总没忘记吧？
　　他确实没忘记，但他没有回答。
　　苏颜盯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到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的男主角是一个短期记忆丧失症，他要为自己的妻子复仇，可是他只能记住十分钟前发生的事，他只能凭借一些零碎的小东西诸如纹身、宝丽来快照等才能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每当他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时，他必须要使用一切方法立即将之记录下来，因为很可能十几分钟后，他就根本无法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来做什么。
　　苏颜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跟在他的身后，低声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莫拉哥特种监狱，新星政府和钴蓝自由城邦得知监狱地下有古文明遗迹，所以挖开了地面，我在地底下闻到了一股特殊的香味，然后看到了你，那时候你躺在一具九重棺材里，你睁开眼看了我一眼，害我差点死掉……”
　　棺材板绝对是一个最好的听众，从头到尾都没插过一句话，直到苏颜含糊地说到宇宙中他出手救她时，他的脸上才露出一点异色。
　　“我为什么要救你？”他问。
　　苏颜抽了抽嘴角，她又不是他，她怎么知道，不过棺材板都这么虚心求教，苏颜还是决定好好回答一下：“也许是因为你差点害死我，感觉有点内疚？”
　　“不会。”棺材板的语气异常的肯定。
　　苏颜：“……”
　　“正常情况下，你是必须要死的，只是……”
　　苏颜：“……”这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只是什么……”苏颜忍着问。
　　他再一次沉默了。
　　苏颜的心情实在美好不起来，尤其是对方当着她的面说要让她死，天可怜见，凭啥她要死？她做啥坏事了？
　　苏颜越想越郁闷，黑着脸问：“那你这次来，是来杀我还是救我的？”
　　前面的男人轻飘飘地说：“不记得了。”
　　苏颜：“……”鬼才信！
　　“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要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吗？”苏颜没好气地开始质问。
　　“有吗？”他反问。
　　苏颜今天才发现，失忆什么的真是最无耻的理由了。
　　继续走了一会儿，苏颜总算找到一个背风的冰洞，提出要休息，她摸了摸冻得通红的耳朵，从空间手镯里摸出压缩罐头，递给棺材板，棺材板摇了摇头。
　　苏颜好奇地问：“你不用吃东西？”
　　“食物只是获取能量的一种方式。”
　　也就是说他用别的方式获取能量？比如仙侠小说里的吸取天地灵气？苏颜已经开始习惯他的言简意赅，自动脑补了一幕棺材板盘膝而坐，吞吐天地灵气的样子。
　　既然棺材板不用食物，苏颜正好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大部队汇合呢，这样她一个人能坚持不少的时间。
　　在出发来阿伯丁星球之前，苏颜想死皮赖脸地抱上棺材板的大腿，万一有什么事，*oss心情一好就搭把手，现在，苏颜不那么乐观了。
　　如果要帮一个没什么干系的人可能导致自己丧失最珍贵的记忆，这事儿搁在谁身上都得犹豫。人与人之所以不同，就是因为每个人的记忆不同。如果没有了记忆，那他还能是从前的他吗？
　　何况，苏颜还有另一方面的考虑，棺材板那句“她必须要死”让苏颜冒了一身的冷汗，她现在活得好好的，肯定是因为某个原因。
　　可惜的是，她没办法撬开棺材板的嘴巴，问出真相。
　　面对失忆的棺材板，苏颜觉得还是谨慎点好，万一那要杀她的想法突然占了上风……
　　苏颜现在有点矛盾，一方面觉得棺材板像个□□，呆在他身边未必安全，但转念又一想，上一次他选择救她，未必就如他嘴上说的那样“她必须要死”，他救她并不仅仅是举手之劳，他牺牲自己的鲜血和记忆。
　　苏颜设身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