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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画堂春深-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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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明德道:“汗王至,皇上和荣亲王皆无比欢喜,您在长安这些日子,便由我来全程陪同着您,如何?”
  薛育义策马狂奔,哈哈大笑:“待将来王室联姻,你们便是本王的小舅子,福安郡主今日可也在宫中?本王见过你们之后,越发仰慕福安郡主的美貌了,怎么办?”
  李少廷的马策后一步,气的脸色惨白:“二哥,这厮若真敢打悠容的主意,我拼着两国战乱,也要杀了他。”
  季明德笑出一口白牙,忽而甩鞭策马,冲向李少廷的马,在马腹将要撞到一处时勒马拐弯:“那咱们就杀了他。”
  一早儿,宝如才起来,杨氏就兴冲冲的进来了,简直张牙舞爪:“明德终于收拾那小丫头了,她在后罩房里,发着烧了,没人理。”
  宝如自己揩着脸,笑道:“您又何必如此呢?快去给她请郎中,咱不能这样欺负孩子。”
  隐隐听到外面有号角声在响,这是朝廷迎汗王入城的入城仪式开始了。宝如心中总是不定,转身正准备到上东阁的山坡上去看看外面,便见苦豆儿急匆匆跑了进来。
  一看苦豆儿的眼神,宝如便心知是不好了。
  果然,她道:“方才方少爷忙中偷闲传来的信,说您家小少爷青苗不见了。”
  宝如头晕了两晕,心说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不用说,肯定是尹玉钊发现了小青苗,把他给抓走了。
  连着三日,宝如都在煎熬中度过。
  李悠容怕老爹和两个哥哥扛不过去,要把自己嫁去回纥和亲,一直凑在宝如这里,默默的等消息。
  这天快入更的时候,尹玉钊托人递了信进来,是只亮油油的千足金长命锁。这东西,还是宝如打给小青苗的,孩子戴了五年,除了洗澡从不脱身,既在尹玉钊手里,那孩子必定也在尹玉钊手中。
  一院子的人都歇了,苦豆儿拽住宝如的手,向来沉默古板的小姑娘,狠憋着泪:“嫂子,我就说句难听的,不过一个小孩子而已,死了你哥嫂还可以再生,您要去了,大哥这边顾不得你,万一那尹继业强您,或者杀您,您和孩子就都没命了?”


第203章 校场
  宝如整整想了三天基本算是把目前的局势给想通了。她道:“尹玉钊不会杀我也不会对我不好但他需要我去改变目前的局面我也一定会回来的。
  若娘问起你就说我去洛阳看哥嫂了赶天麻亮走的让她不要过多追问,也暂时不要把事情告诉你大哥,我肯定会好好儿回来的。”
  披上披风系好束带进荣亲王府后,宝如还是头一回一个人独自出门。
  入更了,荣亲王府外侍卫重重把守森严苦豆儿和门口的侍卫盘桓了许久,宝如才被放出去。而此时的荣亲王府只能出不能入已经戒严到形同战时了。
  此时季明德应该就在驿馆寸步不离的跟着汗王薛育义。驿馆离荣亲王府并不远宝如回头遥望驿馆的方向看了许久,忽而有个人上前一拽便将宝如拽入一辆马车之中。
  上车便有人将她捆了个结实,尹玉钊骑马跟在侧。
  宝如不知他要带她去那里挣扎着爬起来问道:“侍卫长,我家青苗可好?”
  尹玉钊骑在马上,忽而笑了笑,却依旧不语。
  他去的居然也是驿馆。汗王大驾光临,驿馆中每日都热闹无比,尹继业每夜开宴,在此与汗王把酒言欢。
  不过汗王住在前楼,宝如叫尹玉钊抱着,是从后门送进去的。酒宴还在继续,尹继业只看一眼自家狗崽子的眼神,便知道他是真的把宝如给抓来了。
  老国公一身酒气,下了前楼,转到后院,上了后院侍卫驻扎的小楼,见宝如手脚俱捆,坐在张简易的架子床上。
  脸儿圆圆,唇微厚,是个憨憨的稚像。
  也有两三年不曾见过了,老国公低头看了许久,忽而回首,对尹玉钊说道:“不怪你牵肠挂肚,这小丫头长大后,果真有点意思。薛育义要见了她,大概就不要劳什子的福安郡主了。”
  尹玉钊无声咧了咧唇,死死盯着宝如的眼睛。
  他忍辱二十年,比一条狼狗还忠诚,却始终得不到尹继业的信任。他天天在四夷馆装疯卖傻哄着宝如前去,尹继业又焉能不知?
  尹玉钊和宝如的血缘关系,尹继业是知道的。同样一个贱货生的贱种而已,便同罗绮,当年其实也是他强暴的,若非归长安后在赵府见她,尹继业都想象不到自己玩弄过的女子,还能大张旗鼓摇身一变成为公主。
  所以尹玉钊确实是他血亲的儿子。
  但为了能骗取白太后的信任,尹继业从未将此事说出来。一母同胎的姊妹,尹玉钊有多爱赵宝如,尹继业是看在眼里的。但他肯牺牲这份爱,肯拿自己的亲妹妹祭旗,只为千秋大业,这份牺牲,使尹玉钊获得了尹继业空前的信任。
  尹继业的手忽而掐上她下巴,带着酒腥气的,臭烘烘的手,宝如闻之便欲呕。
  尹玉钊的眼眶分明红了,却仍是一句话也不说话,猛然转头别过了眼。
  尹继业再笑:“听说她怀孕了,不过算不得什么,待李代瑁父子死了,只要她能活下来,灌她幅堕胎药,叫她替你生个干净孩子出来。你这般忠心于爹爹,爹爹定不会负你。”
  言罢,他亲自试过绳子,看过绑的牢不牢靠,再将一间屋子里所有的地方都翻遍,看可有能助宝如逃脱之物,翻完之后,才算放了心,拍了拍尹玉钊的肩膀,道:“你去上差吧,这儿交给为父的人就好。”
  尹玉钊银盔白甲,还要入宫值宿,当着尹继业的面走过来,忽而揽上宝如的头,额底着她的额头,低声道:“对不起,青苗不会有事,只要肯听我父亲的话,你也不会有事,但李代瑁父子必须死,否则,我和我父亲这些年的辛苦就全白费了。”
  他手缓缓往下,抚上宝如的脸。宝如忽而凑唇,咬上尹玉钊的手指,狠命一咬,恰似当日的苦豆儿,咬出血来,双目迸着怒火:“我就在此睁眼看着,看你父子怎么死。”
  尹玉钊待她松了唇,也不揩那指上的血,盯着她的眼睛,语调温柔到宝如简直要起鸡皮疙瘩:“宝如,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不介意你身子是否干净,也不介意你怀着别人的孩子,待到将来我父亲成这江山之主,你想在那儿自由的飞,我便带你去哪儿飞,好不好?”
  人又不是鸟,生来岂会飞?
  宝如别过眼,道:“人果真能飞,你此刻就该飞上天,让苍天看看你的黑心黑肺烂心肠,叫它化道闪电劈了你。”
  尹继业哈哈大笑,拍了拍尹玉钊的肩:“无毒不丈夫,到如今,我才信你是我儿子。”
  他回头,豺狼一般盯着宝如的脸,狞笑道:“小丫头,你祖父一门,是老夫杀的。你姨娘那个贱货,从岭南到凉州,千人骑万人踏,是叫人生生干死的。
  老夫是你们赵氏一门此生的克星,便你那蠢蛋哥哥,也得死在老夫手上。”
  宝如道:“为何?国公爷,人做恶,总得有个原因,你为何要对我们赵氏一族赶尽杀绝?”
  尹继业头发花白,满身酒气,两目似鹰般盯着宝如:“没有为什么。弱者被人践踏,强者拥有一切,这便是人的宿命。你是弱者,但偏偏总是逃不开权力争斗,就别怪自己一再遭人践踏。”
  宝如道:“正如您所说,我不过一个弱女子。若非你们追的太紧,那份血谕,我永远都不会拿出来。何苦非得要杀我们全家?”
  尹继业笑宝如的不懂事:“傻孩子,依太后娘娘的意思,像你这种货色,就该被卖到青楼,叫千人踏,万人骑,狗屁的血谕,连你一起都将葬送。
  是李代瑁枉开一面,要放你回秦州,让你慢慢儿的吐口,死的干净点儿。可太后怎么会愿意呢?她要谁死,天长日久,那个人就必须死。你是,你的族人也是。所以,你死的越惨,老夫越能讨得太后娘娘欢心。”
  宝如道:“季明德不会放过你的。”
  尹继业仰天长笑:“他倒是想,可惜老夫计高一筹。一个秦州小匪,屡次坏老夫的好事。明日我便将你高高挂在旗杆,他若不肯扔械投降,我更命人往你身上射箭,将你射成个箭篓子,看他从是不从。”
  宝如轻嘘了口气:“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说的,就是国公爷您呢。”
  就这样,隔着一座楼,季明德连着几日无休,寸步不离的盯着薛育义,却不知道自己最软的软肋,已经落到了尹继业手中。
  有四个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身带功夫的婢子一眼不眨监视着宝如。
  绳索捆扎的太紧,宝如要那婢子扶着,才能躺到床上去。到了这种关键时刻,最重要的就是保存体力,保养好自己的身体。
  宝如睡到半夜,外面的歌舞欢笑声不休,遂又挣扎着爬了起来:“好姐姐们,好歹解开绳子,让我解个溺,好不好?”
  两个壮妇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大都督说了,赵姑娘心机之贼,天下无敌。要尿你就尿在裤子里,待事情完了,侍卫长会替你换裤子的。”
  俩人再相视,又是一阵怪笑。
  宝如于是又躺了回去,外面吵吵闹闹,她还叫人捆成个虾球一样,居然也睡着了。
  这一天是十月初四,是皇帝出城,要去检阅回纥骑兵的日子。
  李少源日奔夜赶,来牵制尹继业那二十万大军,季明德带着秦州土匪,要剿杀薛育义和尹继业这两条老狗和那五千精骑兵。
  土匪是季明德的杀手锏,宝如便是尹继业的杀手锏,可以想象,大乱之中,他只要把宝如绑在旗杆上,季明德和李代瑁两父子,就只能等着束手就擒。
  马车摇摇晃晃,宝如叫两个胖妇人简直要挤成肉饼。
  她今天越发病秧秧的,蜡黄着一张脸,随时欲呕。一个妇人看不过眼,给宝如喂了两口干饼子。
  宝如笑着说了声谢谢,就着那妇人的手啃了半块干饼,又喝了她几口水,转眼,车已经到校场外了。
  四个妇人里面,就这个好说话一点。宝如两只小手作揖,悄声道:“求您了,趁下车的时候,让我解个手吧,怀孕的妇人尿多,我真要尿裤子了。”
  那婆子看了眼另一个,恰好此时马车停了,已经到校场外了。她让另一个先下,自己转过身,道:“就地解了吧,一会儿我还得把你的手捆起来。”
  宝如只得将就着在马车里挤了点尿出来,妇人解溺,味道自然不好,那婆子只得打起帘子散味儿。
  趁此,宝如也打量了几眼外面的情形。
  外面一望无际的白,宛蜒似条玉带,在高悬的明月下泛着冷光,这是结了冰的水。距长安不远,能有如此一片冰场的,宝如想起来了,这是结了冰的灞河,灞河畔有驻扎京兆禁军的校场,这是今天皇帝阅兵的地方。
  尹继业确实命人把她带到校场来,是想牵制季明德了。她穿好裤子,便屈膝上前,乖乖的把两只手送给这胖妇人。
  人心都是肉长的,便天下再穷凶极恶的恶人,对待宝如这种人的时候,总会流下两滴属于鳄鱼的眼泪。
  但尹继业的手下可没有这等好心。婆子勒肉三分,将宝如捆了个扎实。
  皇帝要御驾亲临,检阅骑兵。此时月明星稀,回纥绮兵已经用罢早饭,正在擦拭兵器,整理着装。
  季明德策马到灞河岸边,冬月间冰封的河面被一座大坝截停,唯独涧隙中往外排着水。
  这座大坝,灌溉着长安周围一片又一片的农田和菜田,是坝,又是桥,横在灞河之上。
  校场内火焰燃燃,兵甲之声不绝于耳,紧紧相邻的灞河却一派寂然。回头,高高的旗帜随风烈烈飞扬,他攥了攥手中佩剑,闭眼定了定神,转身策马回长安,去迎接天子仪驾了。
  下马车的时候,宝如深吸了几口气,忽而一笑,头一次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话,居然颇有几分尴尬:“季棠,你知道你叫季棠吧。”她大声叫道:“棠棠,坐稳了,娘要飞啦!”
  校场之外,是灞河沿畔。宝如小时候随祖父来过这地方。
  宰相和大都督巡营,除了正门之外,还可以通过灞河上的大坝,直通主帅楼。赵相当年为宰时,经巡校场,就经常从这条大坝上走。
  这也是尹玉钊想要的,他虽只字未透,但既是一母所生的兄妹,宝如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绑她给尹继业做投诚,想换取尹继业的信任,这样,尹继业在这乱局之中,就会给他调兵令,他有了调兵之令,才能反杀尹继业。
  而她,则需要自己逃开尹继业的控制,回到他身边。
  虽说太冒险,但可以破季明德如今的僵局,可以助他杀掉尹继业那个狗贼。
  直到她一声大喊,押车的侍卫们冲了过来,四个妇人还在面面相觑。一夜乖的不能再乖的小妇人,大喊一声,沿着坝沿,屁股一座,小儿溜滑梯一般,就那么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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