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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承宠记-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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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久的岁月里,他都忘了何为喜乐自在,总觉得自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寻死没出息,活着没意思。随着渐渐长大,心里的无名火激得他想发疯,想把父亲手里的产业毁掉,偶尔便会带着贴身小厮去赌坊砸自己家的场子。
    母亲大抵也是如此吧。平日里神色木然,只在他每次被惩戒的时候发疯一般与父亲哭闹一场。他,是母亲唯一的盼头,母亲看不得他受委屈吃苦头。
    是在廖氏出现之后,他和母亲的心境才稍稍好转了一些。他是在赌坊无意间见到廖氏的,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跟在兄长身边,看热闹一般看着人们下注,笑容像阳光一样璀璨澄澈,能将他的心头温暖、照亮。
    笑容,那是他缺少的。
    见过几次之后,他一心一意要娶她。
    父亲本是不同意的,嫌弃廖家家底不够殷实,在岛上又无名望。
    他和母亲大闹了两次,才得以到廖家提亲,顺风顺水的与廖氏成亲。
    廖氏嫁过来之后,笑的时候明显减少,她不喜欢家里的氛围,她看到公公就腿肚子转筋——她亲口跟他说的。
    人前人后的父亲,判若两人。人前和善的笑容,到了家里荡然无存。
    有一个念头,在心里出现过无数次:如果,家里没有父亲,该多好。
    他知道这念头过于不孝、忤逆,只得退而求其次:带着母亲、妻子离开那个如同坟墓一般的家。
    在幼年的记忆中,父亲并不是来岛上的这个面目,也曾与母亲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更曾爽朗的笑着抱过他哄过他。
    因何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很多年不明白,或许也是不愿意明白。到如今,他想要承认、面对了。
    那是因为作孽太重才有的转变,害过别人,最终害了自己,让自己变得不人不鬼,让家人跟着自己饱受折磨。
    **
    余洪飞离开之后,余老板独自坐在室内。
    那些他最不愿想起却始终不能忘的画面,一幕一幕,浮现在脑海。
    钟离家族覆灭那一日,那女子看到他的时候,眼神充斥着鄙夷、不屑。
    那是他一生魂牵梦萦的人,却要始终面对配不起她的事实。
    被放在心底的人长久不屑的日子久了,那份原本单纯的感情变得复杂,变成了恨。
    那一日,他去钟离府之前喝得微醺。那一刻,被那样的眼神相看的时候,他压在心底的最坏的一面全部展露出来。
    他将她拖到厢房,想要让她在自己面前变得无助、卑微,让她后悔不曾选择嫁与他。
    她想要咬舌自尽,想用簪钗刺穿自己的喉咙。
    他不允许。那一刻也许是在想,如果你到死都不愿意接受我给你的情意,那就不妨面对我施加给你的羞辱。
    她一直用憎恶、痛恨的眼神瞪视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
    后来,她猛力将头撞在就近的箱柜一角。
    血缓慢从她头上流淌下来,染红了地面。
    她死不瞑目,不甘的、怨恨着望着眼前虚空……
    那日接下来他还做了什么,他已不复记忆——她的死,带给他的冲击太大。
    那日之后,他丧失了作为成年男子的能力。
    任何女子在他身下辗转的时候,那双漂亮至极的大眼睛就会浮现在脑海,用憎恶、鄙夷、不屑的眼神看着他……
    他知道那是他的心结,那是自己的良知谴责自己导致。除了自己,没人知道存在于虚空的她的目光。
    是心结,余生都无法解开的心结。
    他只能通过获得别的来慰藉自己,例如钱财。所以开了赌坊,银钱滚滚来,不少时候能够让他心生些许满足。
    季萱与钟离妩来到岛上的时候,他听到钟离那个姓氏便已心惊肉跳,见过人之后,有过很多次,想着是不是自己的报应来了。
    可是,实情总是让他对这一点心生怀疑。
    季萱一看就是那种只有小聪明没有城府的人,想要算计他,是痴人说梦。
    钟离妩小小年纪就赚下了家底,定是有头脑的女子,但是来到岛上只顾着吃喝玩乐,与季萱窝里斗。
    所以他想,得亲口验证。
    如果她并不知情,那自己就可高枕无忧。
    如果她本就知情,那自己就要严加防范,另寻脱身之计。只要再拖延几个月,等到秋日,便能携带钱财寻找机会离开这里。
    不是做好了这种打算,他也不会让傅家的人蹚这趟浑水。
    他已因为一个女人落到了流落异乡更名改姓的地步,绝不可能为她赔上性命。
    结果不言自明。钟离妩知道,再清楚不过。不是这样,这些日子早就坐不住了,起码会主动找到他面前,出尽法宝地套他的话。
    他是她的仇人,她要如何报复?
    这几日,他一直在琢磨的都是这一点。
    暗杀?毒杀?谈何容易。虽然身边的护卫身手不是绝佳,但平日一向警惕、谨慎,意外发生时,不可能无知无觉。她总要担心事情败露会引发的后果。
    但是,她若疯起来不顾一切,又当如何?
    早知如此,就该把当初跟来这里的人留下来。
    那些人是家族的死士,身手一流,且有人擅长机关、布阵。
    可惜,他们知道他做过怎样令人不齿的事。可惜了……
    来到岛上第三年,家中的密室建好之后,他就把那些人除掉了,只留下了一个赵显。知情的人越少,他越自在一些,反之,总是坐立难安。
    如今,堪用的只有赵显。
    他唤人将赵显找到面前,正色吩咐下去,末了道:“这几日,对外就说那个逆子惹得我病倒在床,我要休养几日。你留意着钟离妩的一举一动,妥善布置下去。近日她若是没有动手,日后便不会再有下手的机会。你有什么事,便去密室找我。”
    赵显恭声称是。
    余老板心内稍安,神色如常地走出去,在雅间、大堂来回走动,与捧场的赌客寒暄。
    他并不知道,自己已走到末路,简让与钟离妩已经为他安排了赴死的方式,并且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一波三折的方式。

☆、第40章

40
    丑时,正是夜静更深的时候。
    长街上,只有赌坊依旧灯火通明,里面的喧哗,唯有开关门的期间才能传到外面。
    余老板与赌客寒暄之际,才知道余洪飞已经将决意要跟他分家的事情讲给了很多人听。
    他心里气得不轻,可是从另一方面讲,倒是也有好处——从此刻起就可以开始做戏。是以,他没掩饰心头的恼怒、奇差的脸色,引得不少人真心或假意地宽慰着。
    平日,余老板总是将近寅时才回家,今日他破了例,刚过丑时,便在数十名护卫的簇拥下离开赌坊,回往家中。
    **
    寅时初刻,余夫人已然沉睡。
    在床榻板上值夜的丫鬟亦然。
    朝北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片刻之后,一道轻盈矫健的玄色身影自窗口跃入。随后,黑影转到镜台前,取出一封信件,放在妆台上,用首饰匣子压住。末了,原路退出去。
    **
    赵显一路护送余老板回到书房,看着人进到密室之后,转回自己房里。
    推开房门,回身带上的时候,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然而脑筋的所思所想并不能及时影响并控制身体。
    脚步向前走了三步,他身形忽然悬空,被白绫吊住。
    他想呼喊,可惜,已经不能发出声音。
    横梁上,有纤细的女子身影落下。白绫那一端,正是绕在了横梁上。
    女子熄灭了灯烛,避免人看到赵显看起来是悬梁自尽的情形,随即取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寻找有没有可用的书籍、信件。
    赵显拼命挣扎着。不是甘心上吊的人,双臂、双手就不是摆设,何况他还是习武之人。
    他的手竭尽全力扬起来,去够白绫。
    女子瞥他一眼,一臂发力轻挥。
    两把飞刀刺入赵显的肩胛骨。
    他很快陷入绝望,目呲欲裂,只等死亡来临。
    即将昏厥过去过去——或者是差一点就断气的时候?赵显无法区分清楚,只知道是在这样的时刻,那女子又挥出一柄飞刀,斩断了白绫。
    他的身形重重地跌落在地。
    趁他身形瘫软无力的时候,女子到了近前,在他腿上绑上了一些东西,继而笑吟吟地问道:“大周江南慕容家的火药,听说过吧?”
    赵显剧烈的喘着气,一时不能反应过来,只是茫然地瞧着他。
    “余老板的密室里不是存了很多么?”女子取出一个火折子,又将绑在他腿上的火药引线扯出一段,对他扬了扬下巴,“给你用的不多,试试效果如何?”
    “……不,不!”赵显太了解这种火药的可怖之处,自然竭力摇头。只要他将引线点燃,那么,他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腿与身躯脱离。
    “害怕?”女子牵出残酷的浅笑,“那就想想,要不要照我说的做。”
    “我……只求死得痛快一些。”赵显已经认出女子是钟离妩,知道今日是自己和余老板的末日。掉的半死又摔下来之类的折磨,他不想再经历。
    “好说,只要你听话。”
    **
    余老板的密室建的像模像样,分成主间、次间,面积要比上面的院落还要宽敞。机关比不得简让在归云客栈里面的密室,但胜在布置得富丽堂皇,只留出了一间用作书房。
    此刻,简让在室内缓慢踱步,等着钟离妩过来。她得到的消息是,这密室另有通往外面的出口,她要从那条道进来。
    此刻的余老板被捆在太师椅上,面色煞白,惊吓、焦虑让他满头大汗。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这密室会成为自己的囚牢。
    贴墙的博古架缓缓移到一边,现出一扇门。
    随后,简让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走在前面的步履沉重,走在后面的脚步声轻微。
    是阿妩。
    赵显如僵硬的木偶一般走进来。
    钟离妩看到简让,微微一笑。她肩上挎着一个背囊,进门来把背囊轻轻放在茶几上,从袖中取出了几包药粉,略一思忖,选出一包,递给赵显,“说好了的,你自己了结。”
    赵显看向余老板,双膝一弯。
    钟离妩扬了扬眉,轻描淡写地道:“你要是跪他的话,就把两条腿送给他。”
    赵显下意识的站直身形,随后看都不敢再看余老板,寻了一杯水,快速地服下了一包白色药粉。
    钟离妩无奈,“一点点就够了,你吃那么多。幸好死后没什么症状,不然多麻烦。”
    简让心里很想笑,又气她没正形,睨了她一眼,“啰嗦。办正经事。”
    “嗯。”钟离妩笑了笑,把背囊解开。
    “怎么走到哪儿都带着一堆东西?”简让问她。
    “有备无患。”
    她语声未落,赵显扑通一声仰面栽倒。
    “你把他怎么了?”简让是觉得赵显未免太听话了些。
    “没怎么。”钟离妩道,“我说他要是不听话,我明日就给他找个爱养男宠的东家——他年纪是大了一些,但皮相还可以。估计他也是活够了,只求死得痛快点儿。”
    简让啼笑皆非。
    “你去找一条白绫,趁着还没僵,把他吊起来。”钟离妩说着,环顾室内,“应该有吧?”
    “有。”简让照着她的意思,把赵显安置成自尽的假象。
    钟离妩到这时才看了余老板一眼,“他就是你,好好儿看着你今日是怎么死的。”
    余老板恐惧到了极点,但对这句话的深意,并不是很明白。
    钟离妩在密室各处查看一番,来回折腾了几次,找来几根红烛、一桶灯油、一坛烈酒,最后搬来了余老板存在密室里的很多火药。
    简让硬是猜不出她要唱哪出——她就是这点气人,只做发话的,不给解释。“你是来串门的么?”闲情当真是不小。
    “只要是布料、账册、纸张,都拿来。”钟离妩说着话,把背囊里的火药放在地上,取出两个锡盒。
    盒子里面是两块冰,她出门前从自家厨房里拿的,现在已经开始融化。她取出一把匕首,耐心地在一块冰周围刻出凹痕。
    做完这些,她甩了甩手,拿出一道柔韧的红绳,用一端拴住冰块,放回到锡盒。
    简让这时候猜出了她的部分意图,把烈酒、灯油浇在布料、账册上,剩了一些,猜着她兴许还有用得到的地方。
    钟离妩拉过一把太师椅,把盛有冰块的锡盒放在靠近座椅靠背的位置,红绳的另一端,拴住了一根燃烧得剩了小半截的红烛。这截蜡烛,要等到临走的时候再点燃。
    简让微一思忖,帮她找来一个盛放小物件儿的铁皮箱子里,放在蜡烛向下正对着的位置。
    “嗯,比麒麟小虎聪明些。”钟离妩笑得微眯了大眼睛。
    简让撇一撇嘴,把余下的灯油倒在箱子里。
    等到冰块完全融化,连着冰块和蜡烛的红绳就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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