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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晚章-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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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佑森:“好。”
  然后洪佑森开始了漫长的等待,乔以莎洗个澡洗了足足四十分钟,出来的时候哼着小曲,脸蛋红润,长发披肩,浑身冒着热气。
  她瞥了一眼洪佑森,他还在原地。
  她走到他身前,洪佑森视线下移,乔以莎看着他领口,他没有把衬衫扣都系上,留了两颗,领子敞开,露出强劲平滑的锁骨。她一边擦头发,一边不经意道:“这么长时间,你动都没动过一下?”
  他没说话。
  乔以莎抬眼,轻声道:“我听说,狼人是一种忍耐力特别强的生物,真的假的?”
  她刚洗完澡,身上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香味,不是香水,类似于草药的味道,有安神的功效。
  他说:“真的。”
  乔以莎嘴角慢慢咧开,食指轻轻一划他胸口,转身回到厨房,翻出一瓶红酒。
  “你要吗?”
  “不要。”
  乔以莎口渴,一口气灌了半杯红酒,放下打了个酒嗝。
  洪佑森问她:“你现在弄清他为什么来找你们麻烦了?”
  乔以莎喃喃道:“如果事情跟我分析的一样,那我应该算是弄清了。”她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叹出来,感慨万千道:“真是风水轮流转,世道不饶人啊……”
  洪佑森:“什么意思?”
  乔以莎又倒了半杯红酒,一手持酒,一手拿杯,走到木桌旁,一指椅子:“坐。”
  洪佑森转过身,拉开木椅,两人面对面坐下。
  伴着冷雨,深夜,昏暗的灯光,乔以莎借着酒劲回忆道——
  “大概是三年前……”
  其实,如果真要回忆,从三年前这个节点开始是远远不够的。要再往前,到最初的最初,她和柳河刚相遇时说起。
  乔以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柳河了,他比她大了十三岁,在她还是个懵懂的孩子时,他已经会满街砍人了。
  当时他就住在她楼下,房子是租她家的,来交房租的时候他们经常能碰到。
  乔以莎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据外婆说,他们生下她就离开了,是一对非常不负责任的夫妻。
  乔以莎被外婆带大,但可惜,外婆在她九岁那年去世了,她被舅舅抚养。此人嗜赌如命,而且有一点小聪明,他多少感觉出乔以莎的与众不同。他逼她帮他赌博。当时乔以莎太小,能力不足,经常累到虚脱晕倒。
  第一个察觉到她不对劲的就是柳河。
  当时柳河就在她舅舅经常去的地下赌场做看场。
  乔以莎觉得柳河称得上是个另类的“聪明人”,他有种一种野性的直觉,他抓到藏在储物间的她,不用任何证据就已经断定她作了弊。
  他是赌场的人,自然要阻止她的作弊行为。
  她舅舅失去协助,经常输得底儿掉,回家就拿她出气。后来柳河见过她几次鼻青脸肿的别致造型后,不知为何,又默许了她的行为。
  然而年幼的乔以莎仍然不足以满足她舅舅日益膨胀的欲望,尤其染上酒瘾后,她更是成了他的出气筒。有时晚上他对她又打又骂,声音太大,楼下的柳河会凿墙。这招通常是管用的——她舅舅欠了赌场钱,必须跟赌场的人搞好关系。
  乔以莎就这样生活了三年。
  在她十二岁这年,有一天晚上,她舅舅赌了个大的,把外婆留下的房子压上了。乔以莎故意让他输了,她厌恶他,特别喜欢看他气急败坏的丑脸。
  那晚她舅舅彻底发疯,他往死里打她,楼下柳河凿了半天墙也没用,后来直接上楼踹门。
  乔以莎对于他是如何破门而入已经记不清楚了,她唯一有印象的画面,就是他拎着她舅舅鲜血淋漓的尸身站在她面前。
  他杀了人,但声音还算镇定,还不忘教育她:“你被打成这样,怎么都不知道喊救命的?”
  乔以莎很害怕柳河会因为杀人而坐牢,她想毁尸灭迹,柳河没同意。
  他自己报了警。
  结果倒是出乎意料,她舅舅口碑太差,邻里间对他的行为极其反感。反而自诩流氓的柳河,经常帮助老幼病残,大家争相为他说好话。
  乔以莎是最重要的人证,她一口咬定她舅舅要杀她,亮出自己浑身伤疤。最后柳河的行为被认定是阻止行凶,正当防卫。
  法庭上,柳河被判无罪的那一刻,回头冲乔以莎笑了笑。
  那是她所有噩梦的转折点。
  柳河让她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最初的认知——一个肮脏的、黑暗的,充满了爱的地方。
  在那之后,柳河成了她半个监护人。当年《杀手里昂》的电影刚刚火遍全球,大叔配萝莉的组合跟他们正相像——虽然柳河二十五岁还称不上是大叔的年纪,但不要紧,他长得老。
  他们过起了雌雄大盗叱咤风云的日子。
  “咳……”乔以莎清清嗓子,又倒了半杯酒,她已经有点醉了,“到这,你都能听懂吗?”
  其实她说的断断续续的,洪佑森只能听清个大概,但还是嗯了一声。
  乔以莎醉醺醺地敲敲桌子。
  “从现在起,才是正题……”
  他们过了很久恣意潇洒的生活,在柳河三十岁生日这天,两人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也闹够了,是时候结束飘泊的日子,干点正事了。
  于是他们用这些年坑……攒下的钱,开了Bly。
  最开始几年还好,他们忙着扩展店内业务,后来生意渐渐走上正轨后,柳河又有点坐不住了。
  大概在三年前,他看上了一个姑娘。当时那女孩大半夜来Bly喝酒,愁容满面,柳河一打眼就知道是良家少女偷偷跑出来的。他好事儿,就过去问,女孩平日少人倾诉,还真的跟他聊了起来。
  故事非常简单,概括下来就是她被逼婚了,家族联姻,她家里生意出现问题,她爸变着法要拿她卖钱。女孩说到最后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柳河看得那叫一个心疼。
  他酒杯一放,开始揽事了。
  他问那女孩,你胆子够大吗?女孩说够,他又说,那从今天起,你就在我这待着,你告诉他们你有喜欢的人了,别的看不上。女孩问是谁,柳河指指自己。女孩又说,跟她联姻的家族在本地势力非常大,而且她联姻的对象脾气又是出了名差脾气,不会善罢甘休的。柳河听完一笑,说他现在就想找刺激,脾气不差的别来。
  之后就是混世小霸王闻薄天登场了。
  闻薄天是康可集团——这个全国知名的家族式医疗集团的小少爷,外界相传他是闻老爷的私生子,他两个正牌哥哥对他很是提防,集团内毫无实权,只是给他充足的零花钱,供他飞扬跋扈,胡作非为。
  闻薄天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那女孩,但听说有人敢公然跟他叫板,深感面子受损,立马带人杀上门来。
  柳河跟他互怼了将近半年,闻薄天什么招式都使了。明里,他叫人去砸过店,但柳河那时候腰肌劳损还没那么严重,上门的打手都让他带人给踹回去了。暗里,他也偷偷让人堵过他,可奇怪的是,一次都没有得手过。小弟们回来汇报,都说莫名其妙人就没了。
  那时,闻薄天还不知道乔以莎的本事。
  他们互怼到最后,乔以莎都觉得这闻薄天完全就是个被他们溜着玩的宠物。
  后来闻薄天气得不行了,已经生出了要买凶的念头,这时一个小弟给他提了醒。
  要说闻薄天这纨绔子弟有什么擅长的东西,还真的有,他这个人好玩牌,而且水平很高。
  于是闻少爷光明正大要找柳河单挑牌技,柳河也应下了。
  乔以莎现在还记得那天,闻薄天西装革履,表情是难得一见的认真肃穆。反观他们这边,因为女孩担心他们会输,柳河前一晚拉着她的小手安抚了半宿,乔以莎就在旁边看热闹,俩人出场都顶着浓浓的黑眼圈,打着哈欠,要死不活。
  不是他们看不起闻薄天,实在是想重视也重视不起来,柳河本身就是赌场出来的,再加上一个乔以莎,两人对牌桌上的作弊术研究得能开个学科了。
  于是闻少爷连打一天,连输一天,中途换了四种玩法,怎么换怎么输。
  牌局结束的时候,他默不作声,起身往外走,乔以莎看他背影,感觉他后脑勺都快秃了。
  后来消停了两天,他们以为闻薄天又在准备什么新招,结果前线忽然传来噩耗——说闻少爷挂了。
  就在他们打完牌的那个晚上,闻薄天精神恍惚,出了门就消失了。第二天晚上有人在一个运货码头发现了他,他不幸被掉下来的集装箱给砸死了。
  享年22岁。
  ……


第9章 
  “痛心疾首。”乔以莎死死捏着红酒杯。大半瓶酒下肚,她脸色红润,神情深切。“真的,悔不当初。”她抬眼,看着对面坐着的沉默的人,皱着脸说,“据说砸得稀巴烂,我都不敢想。”她一仰头,又是半杯酒下肚。“40尺的集装箱,20多吨重,装满了俄罗斯进口的大马哈鱼!”
  洪佑森终于开口了:“你的意思是,他回来找你们是你们活该。”
  乔以莎:“当然不是!告诉你这闻薄天没少干缺德事,你都不知道他当初还叫人往我们库房的水果上撒泻药,还好我机智发现了!”说着说着,她叹了一声。“……只不过,罪不至死而已。”她一手拄着脸,怅然道,“当年这事出来的时候,柳河心情也很复杂,我俩还去给他上过香呢。”
  她还记得那天,他们俩个偷偷去墓地,天是灰黑色的,阴沉得要命。
  柳河蹲在闻薄天墓前,说:“你说这小崽子,这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只想求个公平一战,结果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乔以莎站在一旁,戴着一顶黑色宽檐网纱帽,疾首蹙额,说:“真是太遗憾了。”
  柳河:“你说我们这么做对吗?”
  乔以莎:“不对。”
  柳河:“应该吗?”
  乔以莎:“不应该。”
  柳河长叹一声,勾勾手:“来,再给我点。”乔以莎双手递上一叠纸钱,柳河用烟头把钱点着,扇了扇,冲墓碑上的照片说:“兄弟,一路走好。”
  洪佑森不作任何评价。
  乔以莎说:“从那时候起,柳河就定了个规矩,不再让我用咒术干涉店里的纷争。”她朝柴龙扬扬下巴,“所以他来找茬,我们都是找人公平决斗。”
  洪佑森说:“你找我去算是公平决斗?”
  乔以莎摊手,坦然道:“柳河只说不让我用,又没说不让别人用。”
  他轻嗤一声,不再说话。
  “……”乔以莎酒杯往桌上一放,“难不成让我亲自上吗?”
  她头发已经干了不少,蓬松起来,显得脸颊更为小巧消瘦,骨架薄得如同蝉翼。洪佑森看了一会,淡淡道:“火柴一样。”
  乔以莎笑笑:“谢谢。”
  洪佑森:“我说了不是夸你。”他换了一个角度解释,“如果我放开了吃你,连带骨头,最多十分钟。”
  乔以莎舔舔嘴唇,缓道:“你可真会聊天啊。”
  乔以莎站起身,酒喝多了一不小心打了个晃,手拉着桌边扶稳。她来到洪佑森旁边,一手拄着他的凳子,一手掐腰。“什么意思,你刚是不是翻我白眼了?”他不动。她不满他瞥开的视线,抓住他下颌,掰了过来。
  洪佑森声音平淡:“放手。”
  乔以莎盯着他的眼睛。
  第二次开口,他的声音已经有点警告的意思了。
  “我让你——”
  “等等。”
  她忽然打断了他。
  乔以莎如此近距离看到他的脸,久而久之有点愣神。她想伸手过去,但被他视线制止了,他似乎随时准备扇开她不老实的爪子。
  “我就稍稍,碰一下啊……”她非常谨慎,跟动物园里第一次喂老虎的小朋友似的。
  可能是她身上酒气太重了,熏得他也不甚清醒,他由着她拨开他额前的碎发。
  洪佑森脸颊窄瘦,乔以莎听说狼人十二岁就成年了,所以他的脸庞比起一般人类年轻人少了点肉感。他五官深邃,却不像雕塑那么精雕细琢,如果一定要形容,乔以莎觉得他更像泥塑,朴素,自然,贴近土壤。
  床头亮着的那盏复古台灯,昏黄的灯光刚好打在他的侧脸上,让那面颊的每一处起伏都恰到好处。
  他有一双让人难以形容的眼睛。
  乔以莎自言自语道:“真美……”
  洪佑森:“那是说女人的。”
  乔以莎:“我说的就是我映在你眼中的影子,你以为呢。”
  他终于有点受不了了,拨开她的手,结果不小心碰到桌上的酒瓶,向下坠落。他反射性探身去捞,但乔以莎没有让开,他这一下直接撞进了她的怀里。他的脸贴在她胸腔到腹部这一截。他顿了一秒,意识到没有听到酒瓶碎裂的声音,抬起头。
  乔以莎笑得诡秘,一手勾了勾,旁边悬空的酒瓶慢慢飘了起来。
  他咽下一口气,坐了回去。
  乔以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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