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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吉光片羽-第90章

小说: 吉光片羽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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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翩羽点头,忍不住就想说,“怕是爷也没见过”。话到了嘴边,想着串儿和六姐都不认识周湛,她便把那话又咽了回去,翻身将两只手枕在脑后,仰望着天空中的点点繁星,内心不禁一阵惯常的纠结。
  守陵的日子自然是十分枯燥的,从周湛的信里,翩羽大概知道,周湛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
  而相比于周湛,她就觉得她的日子未免过得太惬意了些,以至于每每有所感触时,她总不免就会想起周湛。而每每想到周湛,她心头便又会纠结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罪恶感来,总觉得她未能跟他同甘共苦,很是有失义气。
  因此,每当这时候,她便会在信里详详细细地把她所看到的事物一一描述给周湛,只期望远在皇陵的他,也能感受到她的感受。
  翩羽正躺在那里想着明儿要怎么给周湛写信,就忽听得串儿悄声问着六姐:“你那会儿去了哪里?可是跟那个虎子说话去了?”
  六姐一惊,翻身就拿手去捂串儿的嘴,一边看着翩羽的方向一边支吾道:“瞎、瞎说什么呢!”
  翩羽原还没在意这二人的小声嘀咕,这会儿忽见六姐那般如临大敌,她立马就闭上眼,支棱起耳朵装起睡来。
  六姐探头看看她,见她闭着眼,便以为她真是睡着了,小声抱怨着串儿道:“你小声些,看被人听到!”
  串儿拉下她的手,笑道:“丫丫那个笨丫头,竟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又道,“你瞒她容易,还能瞒得过我?我可是亲眼看到……”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又叫六姐给捂了嘴。
  串儿一阵偷笑,拉开六姐的手,悄声道:“当初在大集上我就看你俩不对了,后来他竟又摸到咱村上来找你,我还能看不出他对你的意思?”又道,“这次是你约的他?”
  六姐红着脸道:“怎么可能,真是凑巧。”
  “真的?”串儿不信,又笑道:“那次咱俩在后山遇到他,他也说是凑巧路过。这还真是凑巧了呢。”
  六姐翻身,将脸蒙在臂弯里,闷声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没去招惹他。”
  “是哟,你没去招惹人家,是人家来招惹你的。”
  串儿怪声笑着,却是笑恼了六姐,抬头瞪着串儿道:“休说我,你跟二牛哥又怎样了?别眼睛只长在别人身上。”
  串儿嘿嘿一笑,拿蒲扇拍着六姐道:“我俩你就不要操心了。”又道,“倒是你,对那个虎子,到底什么意思?你中意不中意他呀?”
  六姐则又把脸埋进了臂弯里,半晌,才瓮声瓮气道:“他说,要请人来提亲。”
  “呀!”
  不仅串儿跳了起来,连装睡的翩羽也忍不住破了相,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
  她这一翻身坐起,直把六姐吓了一跳,当即也弹坐起来,指着她就是一声大叫:“你、你竟装睡?!”
  翩羽眨着眼笑道:“不装睡,我哪能听到这等秘密。”又从她的榻上直接跳到六姐她们的榻上,盘腿坐在六姐跟前歪头道:“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竟都不知道?”
  串儿便拿那蒲扇在她头上拍了一记,笑道:“谁叫你竟这么不开窍!”又推着六姐追问,“你答应了?”
  六姐支吾了一会儿,便红着脸道:“我让他问我娘去。”
  “这才是正理儿。”串儿笑着,又小声对六姐和翩羽道:“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别告诉人去。其实春上二牛哥就向我家提过亲了,不过因着他家的孝还没满,眼下还不好对外讲罢了。”
  二牛和串儿的事,是村里公开的秘密,他俩打小就要好,谁都知道这小俩口迟早是要结亲的,倒是六姐的事,叫翩羽吓了一大跳,不禁歪头把六姐看了又看。
  串儿则推着六姐道:“当初我就说你跟他对上了眼,偏你一本正经跟我说,没那回事。就是在后山遇上,你也还跟我犟着嘴,如今怎么竟肯了?”
  六姐红了脸,反手也推着串儿道:“小时候你可一直说着二牛哥笨来着,怎么如今也肯了?”
  二人相互打趣着,却是叫那情窦未开的翩羽看得一头雾水。
  “怎么好好的,就喜欢上一个人了呢?”她不解道。
  串儿和六姐对望一眼,双双伸手过来拍着翩羽的头,一个道:“你还小。”另一个道:“等你开了窍也就知道了。”
  于是,翩羽便把这满肚子的疑惑也都写进了信里。
  她自是不知道,信的那一头,枯燥无聊中的周湛如何视她的信为每日的唯一期盼。而这一回,看着那最后一行的问题,周湛那八字眉却是飞上半空,老半天都不曾落下。
  好好的,怎么这丫头竟忽然问起这问题来?
  还是说,她终于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第九十七章·王爷来了

  转眼到了七月,那说要来提亲的虎子却是始终不见人影,于是六姐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瘦了下去。
  因时节正值农忙,除了知情的串儿和翩羽,连舅妈都不曾对六姐的突然消瘦起疑,只当是最近活儿太忙,叫六姐累着了,便支了六姐去别院找翩羽散心。
  跟着六姐一起来的,还有那串儿。  
  只是,如今别院里的翩羽日子过得也不轻省。自打她一身女儿家装束回到王家后,舅妈像是突然才想起她是个姑娘般,把她给牢牢管束了起来。翩羽原以为搬进别院后她就能恢复以往的自由,不想许妈妈和三姑奉了周湛的命令,对她的管束竟是比舅妈还要厉害三分,且那三姑又是在宫里呆过的,竟像是一下子成了她的教养嬷嬷,对她的言行举止多有挑剔,别说是叫她再像往常那样作了男孩儿的装扮,就连这别院的大门,她轻易都出不去。
  偏那周湛还凑着热闹,又给她送来一个细点师傅、一个针线娘子,还有个专教人写字绘画的夫子,加上定期要交的书院作业,如今翩羽真的很忙,比那盯着日头抢收抢种的农夫们还要忙。
  忙得两头见黑的翩羽忍不住一阵怨念,总觉得这事儿是她在信里把自己的日子描述得太过惬意才惹出来的——她还真猜对了,这些师傅们就是周湛小心眼儿发作,看不得她清闲才故意弄去折腾她的。
  六姐和串儿的到来,恰是把翩羽从那繁重的课业中暂时解脱了出来。她二话不说,拉了那二人就要往后山去纳凉,不想转眼就叫阿江拦住了去路。
  翩羽改回女装后,这阿江便自动将自个儿升格为她的贴身丫环,轻易寸步都不肯离她。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阿江笑眯眯地给她递过去一顶幂离,“二选一,要不我跟着您,要不您戴上这个。”
  看着那幂离,翩羽一阵噘嘴。虽说她对自己的模样有些漫不经心,可架不住许妈妈等人在意,眼见着她好不容易养白过来,众人谁都不肯前功尽弃,因此阿江的任务之一,就是盯牢了翩羽,不许她再任性胡闹把自己给晒成之前的小黑炭。
  这一点,连六姐也是赞同的,便主动从阿江手上接过幂离给翩羽戴上,又再三向许妈妈等人保证会管牢了翩羽,这才顺利地领着翩羽出了门。
  守着共同秘密的人凑在一处,难免就要说起那不能跟外人道的秘密来。到了后山,转过山角,寻了个阴凉处,串儿忍不住道:“那个虎子家,听说是他们庄子上的大户,他又是家里的独子,怕是这会儿忙着地里的活儿,才一时把这提亲的事儿给耽误了。”
  六姐垂下眼,片刻后又抬起眼,看着那渐近西山的夕阳笑道:“你说什么呢?难道你还以为我真把那人的话当了真不成?这样的话,还不知道他对多少人说过呢。原就是句戏言,我傻了才会当真。”
  “就是,”翩羽撩起那幂离上低垂的轻纱,冷哼道:“他若真是当真的,完全可以抢在农忙前来提亲……”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叫串儿狠掐了她一把。
  翩羽“哎呦”了一声,低头看看脸色大变的六姐,忍不住就是一阵气恼,愤愤地又道:“可见那不是个好人!六姐,他不喜欢你,你也不要喜欢他就是!”
  这直白的言语,直叫串儿听得皱紧了眉,六姐则是一阵大窘,扭开脸道:“什么呀,谁说他喜欢我了?我自然也不会……”说到这,却是忽地没了声儿,那肩头一耸,抛开串儿和翩羽,转身就跑了。
  就是这样,也仍是叫翩羽看到了她眼中的水光。
  翩羽吓了一跳,本能地就要转身去追六姐,却不想被串儿一把拉住,“让她一个人呆会吧。”串儿叹道。
  “可是……”翩羽一阵无措,终究还是听了串儿的话没有追过去。
  半晌,她总觉得无法理解六姐的想法,便问着串儿:“六姐真喜欢上那人了?”
  串儿无语,只干瞪了这不开窍的翩羽一眼。
  翩羽忍不住噘嘴道:“不喜欢我的人,我才不会去喜欢他呢!六姐那么通透的一个人,怎么忽然竟会这么想不开?”
  串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丫头片子解释那微妙的男女之情,只叹息一声,学了一句唱词儿:“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这句唱词儿,却是忽地就叫翩羽想起她的爹娘来。也不知道她娘到最后是不是看开了,但她娘这一生都在喜欢着一个不喜欢她的人,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翩羽这般想着,不由就是一阵郁闷,闷声道:“若是叫我遇上这种事,我转眼就把那人抛到脑后去,才不要为他掉一滴眼泪呢,也太不值了!”
  “你若真心喜欢上一个人,”串儿叹道,“可不是你说不喜欢就能做到不喜欢的。”
  “才不会呢,”迎着夕阳,翩羽仰着头道,“我肯定就能做到!不喜欢我的人,我转眼就能把他抛到脑后去!”
  她爹,她不就给抛开了嘛!
  而至于徐世衡,之前看她住回王家,他还以为景王真的放手了,又想着翩羽扮作“吉光”时曾在京城贵人间出没,他怕这会儿接了翩羽回去,一个不谨慎叫人看破了痕迹,且翩羽又强硬表态不肯回家,他这才按捺下心思,只时常派人来看望她,期望以水磨的功夫来慢慢修复他们的父女关系,同时也想着叫时日隔得久一些,也好叫人渐渐忘了景王府里那个受宠的小厮。却是不想转眼间,翩羽就又叫那荒唐王爷给接进了别院。
  不久前,徐世衡曾给翩羽修书一封,不过到底没能说服翩羽……
  串儿看看翩羽那自信的模样,忍不住伸手一拧她的腮,笑道:“好,我就看着你将来长大后会如何厉害。”
  翩羽噘着嘴一阵不满,“我已经长大了!”
  “哪里长大了?”
  串儿笑着又要去拧她,翩羽却是莫名就红了脸——至少她自己觉得,她如今已经长大了。且不说这半年来她个子窜高了,连胸前也有了不能告人的微妙变化,洗澡时,她甚至都不好意思低头看自己呢!
  翩羽和串儿在阴凉处闲话了半天,六姐才收拾了情绪慢慢走了回来。
  三人只默契地不再提那虎子的事,却是拿四哥开起了玩笑。
  如今四哥的亲事已定,偏又遇上这农忙季节,正是他讨好岳丈家的良机,因此如今四哥竟不在家,而是跑去丈人家做苦力了。
  六姐推着串儿笑道:“还说我四哥呢,二牛哥不也是放着自家的地不管,倒先跑到你家地里去了。”
  坐在树下享受着傍晚的山风,直到那山下渐渐飘起炊烟,三人这才懒懒地下得山去。
  从后山下来,先要经过别院。翩羽正缠着六姐,想她明儿也如今天一般带她出来玩耍,却是忽地就看到,那别院门前竟停着一辆马车。
  那小巧而熟悉的车身,立马就叫她认出来,那正是周湛本人专用的单人厢车。
  “爷?!”
  翩羽忍不住惊叫一声,却是再顾不上六姐和串儿,提着裙摆就往山下冲去。才刚跑了两步,她忽地就看到了那个正从别院大门里走出来的人影。
  此时夕阳已隐于山后,西天的晚霞如着了火般一片通红,偏这漫天的火焰中,一个白色的人影只那般静静地站着。
  而只是这般静静地站着,那如雪如玉的人影,竟就仿佛镇定了天地一般,甚至连那暑气蝉鸣也在一瞬间全都褪尽,直叫这骚动浮躁的世间忽地显出一片安宁。
  “爷……”
  翩羽低喃一声,猛地掀了头上的幂离,提着裙摆就飞一般向着那个人影扑去。
  周湛从别院门里出来,心里很是不快。亏他背着人溜出皇陵,偏那丫头竟不在别院里,也不知道去哪里疯耍了。
  他闷闷地抬头,却是忽地就看到那山坡上站着个嫩黄色的人儿。漫天的红霞映在那小人儿的身上,竟叫人微微有些睁不开眼。他才刚一眯眼,就见那小人儿忽地一掀头上的幂离,提着裙摆就向着他这边冲了过来。
  “爷!”
  既便那身女儿家的装束叫他一时认不出来,那清脆如莺的声音,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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