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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吉光片羽-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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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光的眼眸一闪,正待答话,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问道:“你们这客栈可还有空房间?”
  吉光一回头,却是正好跟她父亲身边的那个徐大管家碰了个面对面。
  当初她爹去祭她娘的坟时,就只带了徐大管家一人,后来徐世衡给她送东西,也都是这大管家亲自过来的,因此,不仅吉光吃了一惊,徐大管家也吓了一跳,忍不住就回头看向门外。
  门外,那新过来的马车被周湛的车给堵在了后面,徐世衡倒是一如既往地为人谦和,不曾跟霸占了客栈正门的马车起任何冲突,只远远侯在那车里。
  这会儿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客栈里正是灯火辉煌,徐世衡原正注视着老管家,看他能不能订到房间,忽见老管家跟一个少年在搭话,且那二人还双双往他们这边看,他不由就往车窗边凑过去,待看清那少年的脸,他顿时也吃了一惊。
  “怎么了?”同车的长公主问着,也凑到车窗边往客栈里看去。只是她那个角度,正好叫门柱遮住了翩羽。她往客栈里看了一眼,见无甚异常,便问着徐世衡,“可是不曾订到房间?”又道,“到底仓促了,要不,我们派人往老二的别院里递个信,看看能不能借住一宿。”
  徐世衡摇头道:“何必那般兴师动众,且如今京里正乱着,我们若投宿到二皇子的别院里,在别人看来,倒跟我们有什么表态似的。”
  长公主听了,便把头往徐世衡的肩上一靠,微笑道:“还是克己比我想得周到。”又叹息道,“婆母这次病得突然,若是有个什么不好,不如咱们把婆母接去京里治病吧。”
  徐世衡却是没有注意靠在他肩上的长公主,那眼仍盯着客栈里,一边心不在焉地皱眉道:“只怕我娘这回也不是真病。这般折腾,我怕她还是想着叫我们接她去京城住着,偏她又是个糊涂的,如今京城风向不定,她有个什么不对,倒叫你里外难做人。”
  长公主那么说,原就不过是试探和卖好,见徐世衡主动透露了不肯接老太太进京的意思,她顿时松了口气,又抱着徐世衡的手臂,温柔笑道:“这些年,我从不曾后悔嫁了你……”
  她还待要再说些暖人心的话,不想徐世衡忽地将她推开,抽回手臂匆匆说了句,“且等等,我过去看一下。”说着,便急急要开门下车。
  长公主的秀眉忽地就是一蹙。徐世衡原是个极体贴极温柔的性情,一向最会照顾他人的感受,这般突然失礼地推开她,却是极为罕见。
  “怎么了?”她再次探头往窗外看去,偏还是什么都不曾看到。
  徐世衡推门下车,一边看着客栈的方向道:“我好像看到了翩羽。”
  长公主的眉顿时又是一蹙。对于徐世衡,她一向自觉很能把握得住他的心思,且二人成婚以来,可算是好得蜜里调油一般,两人间也从不曾起过什么龃龉。可她与他,到底是多年的心灵伴侣,虽然徐世衡对她仍是那般体贴周到,但只要一提及徐翩羽,他的那个女儿,长公主就能清晰感觉到,徐世衡身上正在飘出一层淡淡的疏离。
  这感觉令她十分不快,也很不喜欢。
  “翩羽竟然也在?”长公主忙装出惊喜的模样,也往车门旁挪去,一边道:“那我也过去看看她。”
  不想徐世衡竟伸手拦住了她,一边仍看着客栈的方向道:“别!你过去不妥,那孩子,想来不会乐意看到你。”
  顿时,长公主那端着的笑脸就有些端不住了。
  偏那牵挂着翩羽的徐世衡竟是看都不曾看她一眼,转身就往客栈里过去了。

☆、第一百一十章·赎钗计

  老徐管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徐翩羽。
  看着她这一身男孩的装束,他一时也拿不准该怎么称呼她,呆怔了半晌,只好向着她躬身默默一礼。
  如今已再次变身为吉光的徐翩羽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徐老管家打招呼,便也沉默着还了一礼——也亏得她已经养成了习惯,穿着男装就本能地行着男子的礼数。
  老掌柜一阵好奇,免不了问了一声:“你们认识?”
  见翩羽不吱声,徐老管家也不好乱答,只得干笑两声,又问着老掌柜,“你们客栈里可还有天字号上房?”
  老掌柜看看翩羽,对老管家陪笑道:“抱歉了,天字号的上房都满了。”说着,又看了翩羽一眼。
  他原意是想着,这少年若是愿意主动让出一间天字号房来,该会自己开口去做这个人情——却是忘了,那天字号上房,其实是这“少年”的主子爷给包下来的,跟“他”可没什么关系。
  而徐老管家看老掌柜频频看向翩羽,则是立马就多了心,只当是她从中作梗,才叫那老掌柜不肯租房间给自己的,又有心要替他们父女拉线搭桥,便虚对着那老掌柜,实对着翩羽陪笑道:“这时辰也晚了,找客栈也不方便,还望老掌柜和……通融一二,看看能不能挪出一间来,我家主人自是感激不尽。”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家主人这会儿正在外面等着呢。”
  他这般说,原就是点着翩羽的。翩羽听了,果然就扭头往客栈门外看去。
  只是她还没看到她爹所乘的马车,就听得柜台后的账房里传来账房先生的声音。
  “找到了。”
  账房先生托着个托盘出来,立马就把翩羽的注意力从客栈门外引了回来。她忙凑回到柜台边。
  账房先生将那只托盘递给老掌柜,由老掌柜验看了那枚金钗后,老掌柜这才将托盘连那只金钗一同递到翩羽的面前,笑道:“瞧瞧,是不是这个。”
  翩羽低头一看,那托盘里盛着的,果然是她娘的那根金钗,便抬头笑道:“正是正是。”又从放在柜台上的小羊皮钱囊里往外倒着银币,问着,“我该你们多少钱?”
  老掌柜原想打个折扣的,不想被账房先生抢先报了个实数,翩羽也不以为意,便数了实数的银币付了账,又多留了两枚推过去,笑道:“承二位的好意,愿意让我拖这么久的债,这些钱只当是利钱了。”
  老掌柜哪里肯收,便在那里推辞起来。翩羽笑道:“即便是二位替我保管这钗子,好歹也要给些保管费呢,二位可千万莫要推辞了。”
  那账房先生见状,便大大方方地将那些银币全都撸了过去,笑道:“谢小少爷的赏。”回头见那老掌柜冲他瞪着眼,他则笑眯眯地捏着一枚银币道:“这个,我留着给你那孙儿慢慢攒媳妇本儿。”
  翩羽见他这话说得奇怪,便歪头看向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忍不住得意笑道:“正月里我姑娘才给他家添了个大胖孙子。”
  翩羽这才知道,原来这两年里,老掌柜和账房先生家竟结成了亲家。她忙不迭地向着这两个笑眯眯的老人家道了贺,又拿周湛的钱袋慷了一回慨,给那新生的孩子添了点礼。
  她和老掌柜账房先生正攀着话,却是没想到,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手,竟是公然一把抢过她面前托盘里的那根金钗。
  翩羽大惊,回身就要去夺,一抬头,却是意外地看到她爹徐世衡捏着那枚金钗,皱眉看着她和那老掌柜道:“这钗子怎么会在这里?!”
  翩羽脸色一沉,踮着脚就要去夺那金钗,一边瞪着徐世衡怒道:“这是我娘的钗子!”
  “我知道,”徐世衡举高着手臂不让她抢回去,“可这钗子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问得,顿时就翻起翩羽心头的旧伤。那急速升上心头的愤怒和委屈令她头脑一热,忍不住气呼呼地道:“我们没钱住店,只得拿我娘的这钗子抵了房钱。我原以为我爹会亲自来找我,他看到这钗子自然会赎回去,不想竟是我自作多情了,想来我也好,我娘的东西也好,原都是他不想要的,丢了也就丢了!”又去扯着徐世衡的手臂怒道,“还我!”
  徐世衡竟是头一次知道,翩羽还在这客栈里给他留了东西,不禁捏着那金钗一阵愕然。
  偏他身材颀长,翩羽虽说长高了,跟他相比,仍很是娇小,竟怎么也够不着那钗子。二人正纠缠着,却是谁也没料到,竟有只黄雀埋伏在后,徐世衡身后忽地伸出一只手,一下子便夺过了那根钗子。
  徐世衡和翩羽都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得周湛那独有的疏懒腔调在他们背后说道:“我瞧瞧,我家小吉光到底得了个什么宝贝,竟叫状元公大人都纡尊降贵亲自动手来夺。”
  这声音,顿叫徐世衡脸上又是一阵不好看。
  在山上时,他原以为周湛是恶作剧够了,才将翩羽放了,不想没多久,他就听说周湛竟在王家庄建别院的事。那时他多少还抱着些侥幸之心,直到今儿再次看到一身男儿打扮的翩羽出现在人前,且那周湛,就在他的背后……
  显然,他料错了,这周湛不曾想过要放手!
  徐世衡顿时就是一阵后悔。早知这样,当初他就该不管不顾地强把翩羽带回家去……
  见周湛夺回了钗子,翩羽立马抛开徐世衡,向着周湛迎了过去。
  周湛伸手揽过翩羽的肩,以保护者的姿态将她带到身侧,又挑着个八字眉看着徐世衡笑道:“没想到姑父竟也在这里。我那姑母呢?可曾来了?”
  徐世衡脸色又是一变,垂眼去看翩羽的反应。
  翩羽却是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只抬头望着周湛。
  这会儿周湛手里仍握着那根钗子。他不曾把钗子递给翩羽,翩羽也没像刚才那般对徐世衡似的缠着他硬抢——只这一点,在徐世衡看来,就显然是翩羽对周湛的亲近远甚过对他。
  他只得默默咽下一口鲜血。
  抬眼间,忽又看到周湛那般自然地拢着他女儿的肩,他女儿也那般毫无防备地任由周湛揽着,顿时,他那为父的本能抬头,蹙着个眉就要上前去拉开这紧靠着的二人。
  只是他这里才刚一抬脚,翩羽那边就警惕地扭头看过来,且还往周湛怀里缩了一缩。
  徐世衡站住,默默又咽下一口血,抬头看向周湛。
  他和周湛已经一年不曾见过了。印象里的周湛,若是不摆出那副不正经的神情,原是个比女孩儿都要精致漂亮的男孩,可这会儿他却发现,眼前站着的,竟已是个劲瘦青年。虽然那神情还是一如当初的不正经,眸底却似比往年更多了一份冷冽和疏离。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王爷,”徐世衡硬梆梆地道,“正月里宫里大宴时,还听皇上抱怨王爷来着,也不知王爷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竟都不曾参加大宴。”
  却原来,腊月里时,因将近年关了,圣德帝想着太后才刚去世,宫里的团圆宴上原就少了一人,再少了太后心尖尖上的景王,总是不太好看,便命人去把关在皇陵的景王接回来。不想底下人才一个错眼不见,就叫他独自溜了,且连个消息都不曾留下,直把等着他回京吃团圆饭的圣德帝气得够呛。若不是大过年的,怕是圣德帝当即就要发作于他了。
  翩羽不知首尾,听不懂徐世衡的言下之意,周湛却听明白了,挑着那不正经的八字眉笑道:“老爷子找自家人团圆,我夹在其中算什么,所以我就找着我的自家人去团圆了。”
  说着,他抬起手臂,亲昵地拍拍翩羽的后脑勺,惹得翩羽一甩马尾辫,那发梢顿时拂过他的脸颊,在他鼻翼间留下一抹淡淡的发香。
  徐世衡却是想不到,景王开溜,竟是去找翩羽了。他背后顿时就起了一层毛汗——如今他这女儿也算是在圣上面前挂了号的,若是再叫圣德帝知道,这景王是因他女儿才不甩圣上的颜面,怕是不仅翩羽得不到好,连他也要被治个治家不严教女无方的罪名了。
  他的神色变幻,岂能逃开周湛的眼。周湛心下一阵冷笑,捉住翩羽那仍在晃着的马尾辫,故意将手里的金钗伸到她的面前,低头问着她:“这钗子我怎么看着眼熟?可是那年你拿来抵了房钱的那枚?”
  翩羽点头,看着那钗子道:“这是我娘的。”
  徐世衡以为,她那般宝贝这钗子,该不会乐意看到那东西在周湛手上,这回周湛自己递过来,她应该接了过去才是,不想她只是就着周湛的手看着,并没有接过去的意思——至少可见,他女儿对周湛是如何的信任。
  再一次,徐世衡默默咽下一口血。
  许是之前在山上时,他打亲情牌的时候,曾见过翩羽动摇,他便又向前一步,盯着那钗子涩声又道:“这是你娘最心爱的一把钗子。”
  “我知道,”翩羽木着张脸道,“也是最值钱的一把。”
  徐世衡和她默默对视了一会儿,叹息一声,又道:“我还记得送这钗子给你娘时,你娘是如何的高兴……”
  “我也记得,我娘每次当这把钗子时,是怎么的不舍。”翩羽道。
  一旁,周湛看着徐世衡不由一阵憋笑。他岂能看不出来,徐世衡这是打算跟他的小吉光打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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