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霜美人-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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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无声的叹了口气,道:“但我不需要你做什么。”
“郡王府已经不在了,现在你和我是连在一起的两个人,你不相信我吗。”
容虞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但是沈映终于不再像前几次那样总是对她那样冷淡了,他这样平和的和她说话就已经让容虞觉得开心了。
“那你能给我说说,现在外面怎么样了吗?”
沈映道:“郡王府没了,苏致死了。”
“我不想听这些,我是问,你怎么样了。”
沈映道:“我就在你面前。”
“救你是因为爱你,我救你就是救我自己,你明白吗。”
容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摸到了桌上放的茶壶,忽然觉得有些口渴,她移开了看向沈映的目光,侧过身来给自己到了杯水,然后递到自己嘴边喝了下来。
她总是听不懂沈映在说什么,可是即便这样,她有时候又觉得沈映对她的感情是她承受不起的东西。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人不该贪婪,这一生有一个目标就够了,想要什么自己去争取,改变不了就要学会适应,人间没有好坏之分,信念比生命要重要。
失去至亲又活的毫无尊严,她是烂泥里虫子,她找不到任何在这样的世界坚持下去的理由。
也许沈映不知道容虞曾见过什么,所以永远无法同她感同身受。
似乎在沈映面前,她保留了一些纯真,因为沈映能给她安全感,能让觉得世界还有事物是与她相联系的。
可沈映不在的时候,她就是容虞。
是那个亲眼见到至亲被辱,被杀,在郡王府像狗一样活了近十年,在辱骂,嘲讽,暴力中苟延残喘的容虞。
痛苦从未离开,只是被封闭了。
她想去死,并没有什么错。
她没有被允许好好活着,现在也没有被允许好好去死。
“……你不要这样跟我说,你不明白。”
沈映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把被子放在桌面上,挑起了她的下巴,道:“我不明白,我只想让你快乐的活下去。”
容虞被迫看着他,她动了动唇,想跟沈映说虽然她喜欢他,虽然和他在一起她会觉得开心,但是她真的很累了。
她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
沈映松开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用午膳吧。”
他才吩咐完,没过一会丫鬟便鱼贯而入,一盘又一盘精致的菜被端了上来。
沈映道:“再过七天,我会接你出去。”
容虞愣了愣,道:“为什么现在不行。”
沈映道:“苏致的丧礼还没过。”
他顿了一下,抬眼看她,补充道:“接你进奕王府做我的侍妾。”
“我会处理好一切,你只呆在我身边就行了。”
容虞点了点头,说好,不知道是应前一句话还是应后一句话。
她不问为什么是妾不是妻,也不问沈映到底是什么态度,不管沈映做什么,她都是认真又真心的接受。
七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容虞出去前,清六帮她梳妆绾发,换上了红色的衣裳。
她从清园出去那天,沈映没有过来,是谨欢来接她的。
门口只有一辆简朴低调的马车,谨欢身着一身青衣,和上一次见比好像也没什么变化,他站在马车旁边,看见容虞后恭敬的行了个礼,道:
“九姑娘,请。”
容虞在清园里待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好像过的很快,又似乎过的很慢,她像是真正的死过一回一样,同那纷争的京城隔离了一个月的时间。
马车驶动,带容虞离开了这个地方驶向了欲望与权利纷争的中心。
郡王府的消失引起了多大的震动容虞未曾见识过,但是喧闹的街市还是同往常一样,她坐在马车里,还是能听见小贩的叫卖声,妇女讲价小儿哭闹的声音。
马蹄踏上白石板路,这是奕王府后门的路。
晃晃悠悠了有一会,谨欢从马车上跳下去,道:“九姑娘,到了。”
容虞掀开门帘,看到旁边有一顶花轿在那等着,她多看了两眼,然后收回目光,顺着谨欢的搀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九姑娘,上去吧。”
容虞没有多问什么,也没有因为这样简单甚至接近寒酸的仪式而有什么不满,谨欢低下头,知道容虞不会多问。
容虞坐上花轿,感觉到花轿被抬了起来,然后进了奕王府的门。
她知道容环出嫁的样子,也见过容画出嫁的样子,没有哪一个是像她这样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出嫁。
她知道自己是妾,从后门进是应该的,但是世子纳妾约莫也不该是这样的,她对这些没什么概念,也不觉得有什么。
不觉得丢脸,也不觉得难过,反正她原本就是一个没有尊严,也没有要求的人。
奕王府很安静,就像没有人看见她一样,没过一会,花轿被放下,容虞掀开帘子走出来。
谨欢道:“九姑娘,您先在这里歇下吧。”
容虞问:“沈映在里面吗?”
谨欢道:“殿下还在宫里,大概会晚点回来,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好了。”
容虞有些失望,道:“知道了。”
她说完就走了进去,里面候着的有两个人小丫鬟,见到她便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这里不是沈映的房间,容虞之前也没有来过这里,房间很大,家具也是新的,红色的被子铺陈着,红烛摇晃,布置的也比简单。
一个丫鬟问:“夫人,您要休息一会吗。”
容虞摇了摇头,坐在了镜子旁自己取下了自己头上沉重的头冠。
一名丫鬟想要阻止,但容虞已经取下来了,她犹豫着问:“……夫人您不等殿下回来再取吗?”
容虞道:“要等他回来再取吗?”
丫鬟道:“若是先行梳妆,殿下回来约莫会生气的,你才刚过来,这样是不是不合规矩……”
容虞看着自己取下来的发冠,道:“没事。”
第七十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容虞坐在床上; 扫了眼窗外,问:“你们以前是伺候沈映的吗?”
青衣丫鬟听到这皱了皱眉,神色有些犹豫; 先回答道:“回夫人; 殿下以前屋里是不留丫鬟的,奴婢二人以前是王妃娘娘院子里的。”
她顿了一下; 又道:“夫人,你这样直呼殿下的名讳让殿下听见了,约莫是会不开心的吧,您要不……”
容虞打断,问:“为什么,这些东西很重要吗?”
那丫鬟不知容虞和沈映的关系; 以为容虞只是沈映随便纳的一个妾; 见到容虞的第一眼就被惊艳了下; 从前只在传言中听过九姑娘; 听说她美则美矣却艳俗不堪; 今天一见才知传言有多不可信。
这个姑娘长的属实可与殿下相配,先前还觉得殿下选择她甚是奇怪,如今见了倒也没那么奇怪了。
但好看是好看; 就是言情举止又颇为怪异; 好歹也是殿下纳的第一个妾,不说对殿下有多敬重了,直呼名讳实在越界。
丫鬟道:“夫人; 恕奴婢多言,但礼不可废。”
容虞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知道了,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奴婢溪南。”
“奴婢溪北。”
她哦了一声; 然后看着寂静的房间,又轻声的呢喃了句:“纳妾就是这样的吗?”
不知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在对溪南和溪北说。
她这样悄无声息的进来了,没有听到鞭炮声,也没有人祝福,从头到尾见过的只有四个人,她好像只是从一个住处换到了另一个住处,甚至连沈映都没有见到。
溪南容虞说的这句话,心里不禁对这新来的夫人产生了些同情,今日这样的仪式属实是没有把这个新来的夫人放在眼里,奕王府的喜事,哪怕是纳个妾,也不该是这样的。
这对一个姑娘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羞辱了。
她安慰道:“……夫人,您是王府里来的第一个夫人,是殿下的第一个女人,虽然如今或许不尽人意,但是倘若您能把握住殿下的心,日后定然不会继续像今日这样的!”
这位夫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只是问:“是他自己要娶我的吗?”
娶为妻纳为妾,容虞这话说的明显不对,溪南和溪北神色都有些微妙,但是都没有说什么。
“回夫人,奴婢们也不清楚,但是您都进来了,想必定然是殿下同意的。”
“只是奴婢听说…王妃娘娘前些日子总说殿下年岁到了,院里无人不合规矩,然后殿下才着手办这件事。”
殿下向来是个光风霁月清心寡欲的人,谁能想到他随便一选就选到了容虞这样妖艳的女人身上呢。
起初她们还以为殿下许是对这位九姑娘有几分情意,虽然说起来有些牵强,但毕竟容虞是第一个,以沈映的女人这个身份进奕王府的人。
可是如今看来,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如果真有情意,又怎会如此寒酸。
“哦。”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溪北道:“殿下向来公务繁忙,许是还要再晚点,夫人若是累了不如先休息一会,奴婢和溪南听着动静,等殿下回来了奴婢叫醒夫人。”
容虞摇了摇头,道:“不了。”
“左右也是无事,你们同我说说话吧。”
溪南和溪北自然不会拒绝,容虞坐在床上,手掌抚着柔软的锦被,道:“我先前一直没能有机会接触到外面,你们能告诉我郡王府现在怎么样了吗?”
溪北和溪南对视了眼,容虞是郡王府的九姑娘这件事根本瞒不过去,想必现在也是在担心自己的家人,只是可惜如今已经没有郡王府了。
也就是说,夫人现在只是一个依附于沈映孤女罢了。
溪南道:“夫人,您…也不要太过难过了。”
容虞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便回道:“我同郡王府关系不好,你但说无妨。”
溪南有些诧异,紧接着便道:“……奴婢知道的也不多,都是听人说的,如今这上京城已经没有郡王府了,据说是禄郡王害了太多人命,又贪了官家的银子,所以被关了起来。”
“后来又在狱中怀疚自杀了。”
“那其他人呢?”
“已经被流放了,都走了快一个月了。”
溪南并没有多想什么,她自觉沈映神通广大,若是看上了容虞的美貌把她从流放的队伍里解救出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美人落难,本就是俎上鱼肉,多的是人虎视眈眈,被权贵救下来养在后院里也不无可能,只是那权贵变成了沈映,就变得有些许稀奇了。
“……那苏致是怎么死的?”
容虞话才刚说完,溪北便变了脸色,讳莫如深道:“夫人,小声一些。”
她放低了声音,道:“苏姑娘的死让王妃娘娘很难过,可不能随便议论!”
“夫人您刚过来,让人听见实在不妥当。”
她想了想又接着道:“奴婢听说苏姑娘似乎是抑郁成疾,久病不愈才走的,具体是如何,奴婢也不清楚。”
“那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似乎是上个月的十一号。”
容虞是七号那天被沈映带走的,这也就是说在她住在清园的第四天,苏致就死了。
容虞有些不太相信苏致是病死的,也不觉得苏致那样的人会自杀,她心里有了猜测,可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夜色渐深,就在溪南和溪北以为沈映今晚定然不会回来了的时候,木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了。
沈映一身官服,身上有点酒气,手臂上挂了个毛氅,从外面走了进来。
容虞抬眼看他,目光一直跟随着他。
溪南和溪北面上浮现喜意,连忙给沈映行了个礼。
沈映扫了眼她们俩,道:“先下去吧。”
“是。”
两人退下,房里便只剩容虞和沈映两人。
沈映把手里的衣裳随手搭在椅背上,道:“有点事耽误了。”
容虞问:“什么事?”
沈映动作顿了下,似是没料到容虞会问这些,之后又道:“没什么。”
“我不能知道吗?”
沈映站在她面前,垂眸道:“没什么不能知道的,很晚了,睡吧。”
容虞从床上站起来,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道:“殿下。”
沈映皱眉:“?”
“我以后不能在外人面前叫你沈映吗?”
容虞这样问,她不说沈映也多少能猜出来是有人同她说了这个,他道:“你想怎么叫怎么叫,无需在意别人怎么看。”
“她们说礼不可废。”
沈映勾起唇角笑了一下,道:“礼?你什么时候守过礼吗,现在倒是在意起这些了。”
外面忽然有人敲了敲门,小厮的声音响起:“殿下,王妃娘娘要您过去。”
沈映脸色冷了些,道:“夜深了,让母亲她好好休息吧。”
小厮道:“娘娘说,您要是不过去她就过来了。”
沈映唇角绷着,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沉默片刻后道:“知道了,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