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相依[gl]-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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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哲睡得挺沉,昨晚想是累坏了。薛挽香脸上一红,又忍不住欢喜。
她轻轻的掀开暖被,赤足踩在床架的踏板上,凉意透上来,她醒了醒神,才穿上了暖鞋。从包袱中取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走到屏风后的耳房里,安静的梳洗。
客栈上房修得精致,寝卧外的花厅里有香炉小鼎,小鼎后边是百宝架,架上有一色的文房四宝。
铺开微黄的冷金笺,薛挽香坐在案前,略一凝眉,下笔再无犹豫:
同心已结,必不相负。哲卿稍待,克日即归。
挽香,留书。
红色玛瑙的珠帘子隔开了花厅和寝卧,薛挽香静步上前,撩起床幔。许是因为习武,苏哲的血气足,暖榻有些热,她的胳膊放到了锦被外。薛挽香的指尖滑过她肩头肌肤,只见肩窝上留了两个浅红的印子。
她咬着唇,无声的笑。俯身在她额上吻了一下,薛挽香起身离开,走出一步,不舍的回头,在她唇上,又吻了一下。
安心睡吧,等我回来。我也会为你,披荆斩棘!
第66章 柴府
客舍的房门咿呀掩上,将屋里屋外隔成山海两重。薛挽香没有看到; 深红的玛瑙珠帘后; 苏哲仿若未醒; 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眨眼无踪。苏哲也没有看到; 细风飞扬; 卷起桌案上一张无足轻重的冷金笺,划着落叶归尘的弧度,落进了桦木柜脚深处。
料得薛挽香已走远,不会再回头,苏哲深吸一口气,擦干了眼角的泪,拥被起身。铺在床榻上的浅色软锦遗落了几滴圆润的红色; 隔着几个时辰,已有些暗哑了。她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嘴角弯出一抹笑,淡泊凄凉; 续而又缓缓的眨一眨眼; 收敛了神色; 拢着一袭裙衫,逶迤下榻。
我喜欢你。
这就,足够了。
临淮城北十二轩与北市毗邻,是商埠店家云集之地,柴家在此;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柴翁名讳久晟,祖上三代都是商贩,到他父亲一代,与他叔父在临淮城扎根,渐渐将家业做大,有了今日的柴府。
柴久晟有两个儿子,分别是嫡子柴幕齐,庶长子柴钰飞。柴幕齐的母亲是柴久晟的原配夫人,进门三年未有身孕,柴家长辈做主,给柴久晟取了个妾侍。妾侍争气,进门第二年,生了柴钰飞,母凭子贵,成了柴府的侧夫人。
从来商贾不予名门。柴家一直盼望家里能有一两个孩子考得功名,从七商八客一跃为四流官。于是在柴钰飞幼年时,家里聘了一位老夫子给他开蒙,可惜四书五经他学不下去,倒对商场上金银策算极感兴趣,久而久之族里都视他将为柴家继承人,身为侧室的母亲自然也对他寄予厚望。
岂知到他六岁上,进门十年的柴家滴夫人忽然日月入怀,眼看她二十六七了,谁都没料到这都能有孕,更让人惊叹的是,十个月后,瓜熟蒂落,柴夫人顺利生产,柴府终于迎来了嫡子,柴幕齐。
柴久晟已是而立之年,忽得嫡子,高兴得逢人就笑,连请了三天流水席。那三天里,柴钰飞每日被他母亲抱在怀里,听他母亲哭诉将来时日艰难,苍天不公,为什么世间要有嫡夫人,嫡夫人一日不死,她永远不能扶正,嫡夫人竟又生了嫡子,她可怜的儿子也将无缘家产。那时他不懂所谓嫡庶的天壤之别,日复一日,他渐渐长大,才明白母亲何以人前笑脸人后谩骂,他也终于明白,有了嫡子的柴家,他这个庶长子,就成了笑话。
柴幕齐长到三岁开蒙,父亲一般给他请了夫子,这夫子是个秀才,有些才名,人称薛夫子。柴幕齐学得很快,一篇诗赋读几遍就能记下来,小小年纪竟也出口成章。
柴府上下都惊着了,日日围着他当凤凰般捧着,一心盼他光耀门楣,显祖荣宗。
柴钰飞也很拼命,学经商之道,学钱贾财帛。父亲总把他带在身边,让他跟着出入重要的场合,他曾经以为那是父亲的看重,直到有一日,父亲带他给一位所谓的大儒送去黄金千两,求大儒收嫡子为门生,他才知道,家里经营的所有,都是为了给弟弟铺路。
是的,那个每日里只知道读圣贤书的柴幕齐,他什么都不必做,只因为他是嫡子,便可得尽所有。
叫人怎么甘心!
那一天的风真冷啊,池塘里的荷叶都枯败了,人若落进池水里,能活多久呢?
柴钰飞阴冷的笑着,寻了个由头,将那只会读书的弟弟哄出来,他藏在池塘边隐蔽的花丛后,看柴幕齐滑倒在他一早准备好的湿泥溽上,跌进了冰水里。
扑腾吧,沉得越快。他这样想着,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可还没等他真正笑开,一个身影“噗”的跃进池塘,那人一面高声嚷着救人,一面奋力游向他弟弟,托着他弟弟的脖子往岸边推。
他又气又急,在花丛后握紧拳头,寻思如何让他们死得彻底。只是他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年轻子儿,将弟弟害进池塘已经心神都慌了,此时见家丁丫头都围拢了过来,他越想越怕,只得趁着没人注意,溜回了自己的屋子。
尔后听说弟弟被救了起来,连夜发着高烧,跳进冷池子里救他的是夫子薛青山,冻得时间长,一样也病着了。
不知弟弟高烧会不会退,退了会不会告诉父亲是他骗他去的池塘,也不知薛青山为什么出现在那里,他有没有看到藏在暗处的自己。柴钰飞在屋子里跺来跺去,他母亲问他怎么了,他咬着牙默不作声,用冷脸掩饰了慌张。
柴幕齐烧了五天,醒来后柴久晟感天谢地,在寺庙门口施粥百日,做了一溜儿善事,柴府嫡公子再次活蹦乱跳。
只苦了那位薛夫子,本就是个瘦弱秀才,冬日下水伤了肾肺,断断续续养了几年也不见大好。他临终前告诉柴老爷,膝下唯有一女放心不下,求柴老爷收留。
这便是托孤了。
柴府感他对嫡公子的活命之恩,允诺联婚。嫡公子是要成龙成凤,娶名门小姐的,必然不能与其婚配。柴老爷经商以诚信持家,在薛夫子弥留之际,他写下婚聘之约,令庶长子柴钰飞,娶薛家孤女为妻。
薛挽香就这般被接进了柴府,与柴府给她的一个小丫头和一个老婆子一道住在一处独立小院,为父亲守孝。只等三年孝满,便要嫁予柴家长公子。
那时薛挽香十五岁,刚刚及笄。
柴老爷本只是依照约定将她接来,只是漫漫两年相处下来,发觉这女孩儿知书达理,温婉贤良,比得上时下众多大家闺秀,娶做儿媳妇不会丢了脸面,便也捋须暗赞,让她安心待嫁。
薛家小姐在柴府住了两年有余,第三年上,柴府开始准备柴钰飞的婚事,只待来年孝满,便可成婚。虽则是庶出,毕竟是长子,阖府上下,都有些喜气。
这喜气,维持到春日末,薛挽香的母亲祭日之时,薛家小姐带着小丫头出门到寺庙上香,途中孤身被歹人掳走,不见了踪迹。
薛家小姐在柴府住了好些时日,聪慧柔善,待人温和有礼,府里上上下下都是识得的,眼看着她要熬出头当少奶奶了,这一出事,着实让家丁丫头们叹慰了许久。
于是在这阴霾霏霏的寒冷冬日,薛小姐只拎着一个小小包袱,叩响了柴府的门扉时,石狮子旁打着瞌睡的门丁,一忽而都吓醒了。
“薛薛薛,薛小姐!”门丁结巴道。
薛挽香点点头,从容走进朱红色的大门,未到中庭,管家已迎了出来。
“薛姑娘。”管家满脸惊诧,不忘给她行礼,抬头看她时脸色有些难辨,似为她欢喜,又似为她怜惜。“这一走大半年,您这是,打哪儿回来?”
薛挽香敛衽一礼,站在庭院的照壁前问道:“柴老爷可在府中?”
管家听她问的是老爷而不是大公子,几乎要拍着心口叫侥幸,他略垂了眼答道:“老爷到商号去了,想来掌灯前会回府。姑娘远道回来,不若先回屋里歇歇?”
薛挽香也知柴老爷惯常回府的时辰,她点点头,谢过管家忠伯,往后院去了。
庭院宽敞疏阔,薛挽香的身影更显得窈窕纤弱。忠伯望着她转过一丛花树,他张张嘴,想说句什么,又想起自己一介下人的身份,只得摇摇头,唤来一个总角小子,让他先去商号里给柴老爷说一声,失踪了大半年的薛小姐,忽然回来了。
一石,怕要激起千层浪!
北方地广,高门大户更是占地非凡。薛挽香借居的小院子在后宅东北角,小小一个院落,许久没人居住,略染了灰尘。倒也不是很破败。想来也是,豪门广厦,哪会容得蛛丝缠绕。
薛挽香款步进屋,寻了张尚算干净的椅子,将包袱放下,自到井边汲了水,还未来得及洗洗脸,就听到一个声音在门外响亮的叫唤。
“小姐!小姐你是不是回来了?!”那人一壁叫着一壁推开院门。
薛挽香挑眉抬头,便看到柴府里随侍她的小丫头喜儿自外头冲了进来。
一见着她,喜儿立即扑上前抱住她手臂,边哭边笑:“小姐,当真是你回来了!忠伯没骗我!你果然回来了!呜呜呜!”
薛挽香与她相处了两年有余,平日里多拿她当妹妹看,此时见她一哭一笑俱是真心,也不禁泛红了眼圈,含泪笑道:“别哭了,傻丫头。看到我不应该高兴吗?”
“高兴呀。我这是太高兴了。”喜儿恨不得脸上即刻开出花来,一看井旁汲了半盆水,想是小姐要梳洗,忙跳起来道:“厨房有热水,我去给你拿!”
“哎!”薛挽香拦着她,摇头道:“不用这般麻烦。我……我不用这儿的东西了。只是一会儿要见柴老爷,过于狼狈于理不合,才回来梳洗一番。”
“不用这儿的东西?”喜儿傻吧傻吧的瞪着她,不过片刻,大眼睛里又蓄了一汪泪,倒豆子般落下来:“小姐,你都知道了是吗?呜呜呜,你一定是知道了,大少爷他……他……”
她话未说完,院子门首处扬起一个傲气凌人的声音:“这是哪里来的野女子,竟闯到我柴府后宅来了?来人!还不将她撵出去!”
第67章 担当
女子的声音嘲讽而尖锐,喜儿浑身都颤了一下; 方才重见到薛挽香的欢喜一霎见褪了下去; 手边不自觉的发颤。
薛挽香眉间微蹙; 只见一个裹着绫罗绸缎的女子从小院门前进来,双目如蛇; 轻蔑的看着她们主仆。
眼神掠过喜儿时; 喜儿脸上显出苍白的神色,慌慌张张的跪下磕头:“大……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
薛挽香知道来者何人了。她不动声色的扫她一眼。喜儿还在哆嗦。
柴府是商家府邸,对下人不算得严苛,偶尔打骂是有的,这动不动就下跪,从前不至于此。看喜儿的反应,只怕在她手里吃过不少亏。
后宅不宁; 柴夫人竟不管的么?柴老爷又知不知道?
“我问你这野女子是谁!”大少奶奶声色俱厉。
喜儿吓得嘴唇都抖了:“这……这是薛……薛小姐。”
金思婕当然知道这是谁!这间屋子原本给谁住,尔后何以荒废了大半年,她心里一清二楚。
“薛姑娘?哪个薛姑娘?”金思婕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没有从这位薛姑娘身上看到一丝狼狈落魄; 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反而比自己还娇艳几分; 当真可恨!她故作思索; 续而恍然大悟般笑道:“哦,是被山贼掳走的那位薛姑娘?诶哟,你可算回来了,不幸中的大幸!薛姑娘在山贼窝里受苦了吧。”
薛挽香托着喜儿的手臂,欲将她扶起; 喜儿又慌又怕,给她扶着半起了身。
金思婕见她柔柔弱弱,却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登时大怒,上前抬脚踹在喜儿肩头。喜儿毫无防备,给她踢翻在地上。
“柴少夫人!”薛挽香拦在喜儿身前,冷眼瞰她:“请自重!”
少夫人,是只有嫡子的嫡妻才有的称谓,她嫁进柴府小半年,府里上上下下称呼她大少奶奶,薛挽香竟然敢拿这事情刺她!
金思婕气疯了!
“我自管教我柴家的奴仆,要打要杀都由我,关你这外人何事?”她两步上前,愤然摘下头上金钗,直往喜儿脸上戳。
喜儿不敢躲,哭着被金思婕一簪戳到额头,额上立即显了血珠。薛挽香哪里见过这般泼辣的阵仗,看到喜儿满脸血泪,情急之下抬手护着,手上猛然一痛,一抹血红从白皙的手背上涌了出来。
薛挽香看着那不知深浅的血洞,一刹间心里想的竟然是:糟了,苏哲当要心疼死了!
从前她指尖不过被木刺刺着,苏哲都要捧着她的手呵护半天,这么大个血窟窿,还不知她要心疼成什么样儿。
适才在金思婕在外头大声责嚷,已引来几个丫头,其中就有两个是惯常伺候她的,往日里跟着她张扬跋扈,此时见主子在跟个面生的女子缠斗,立刻冲了上来,一个扯着薛挽香的手,一个按住喜儿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