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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镇国公主-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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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人打马经过,起先没认出来,等到武…敏之表哥掉转头,才认得他。他是自家表哥,当然不必见外,也不用计较这些。他的随从们却着实可恶,不向我行礼不说,敏之表哥一发话,他们还都抽出刀来,将我和敏之表哥围住。后来是六郎带人来了,他们才收刀上马,也不见过六郎,就自己骑马走了。我和六郎想此乃圣驾所在,这些胡人这样随意进出,持刀带矢的,担心阿耶和阿娘,且表哥这样粗心,万一御史弹劾也不好,所以才前来禀报一声,并不是特地来告敏之表哥的状。”
  我真傻,这样的事,叫御史出面,岂不是比我们两个巴巴地前来告状要好得多?只是若是御史出面,这又变成一桩国事了,武敏之毕竟是母亲的外甥,继承了周国公的门户,他受到弹劾,母亲面上须不好看——想到这,我忽然明白韦欢方才为什么叫我不要来告状,又让我不要添油加醋了,母亲娘家只靠着武敏之一人支撑门户,武敏之便等于母亲的娘家,母亲怎会轻易就处置他?
  想明关节,我赶紧对还在那里顺着我的话絮絮叨叨同母亲补充武敏之有多无礼的李睿使个眼色,李睿倒是看到了我的眼色,却没有那份机变,既转不过弯来,话说到一半,索性就闭口不说了。母亲正面无表情地听他说话,忽然见他住了口,挑眉等了片刻,才见李睿讷讷道:“方才我也是从远处看见,母亲还是问兕子罢。”
  母亲不悦道:“你若没想好,便不要开口说,开口说到一半,忽然又停住,心里一点成算都没有!你好坏也是我的儿子,又开了府,这便是亲王该有的样子么!”
  李睿不想母亲忽然这样严厉,吓得一低头道:“我…臣…是臣莽撞。”
  我赶紧道:“阿娘,六郎他确是隔得远了,看不真切,听我一说,又着了急,所以才在母亲面前失态。其实表哥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我…我不知怎地,一见表哥就有些害怕,总觉得他要害我似的。”方才我只想到一层,再仔细一想,其实武敏之并非没有受过母亲的处置,可见母亲对他的容忍也是有限的,如今我们已经告了状,便只能抓着他的弱点说,而此事由我来说,就再适合不过了。
  母亲果然没想到我说了这样的话,面色微变,盯着我慢慢道:“敏之是你的表哥,你小时候还常常与他玩耍,有什么好怕的?”
  我道:“我也不知为什么,一见了他,便觉得怕,今日他又带了那么多人,个个都带着兵器,我反而孤身一个,身上只有一把未开刃的短刀,大约…反应过度了些罢。”
  母亲沉默了。
  李睿似是猜出什么,猛然转头看了我一眼,右手骤然紧握,我连忙抓住他的手甩了一甩,李睿才重又低了头,两眼直直地盯着他眼前的地面。我们谁也没出声。
  良久,母亲才道:“敏之倒也罢了,他那些随从都是胡人,平时也不懂规矩,以后再不许出入宫禁。”
  我的心直直地往下沉,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母亲是这宫中待我最好的那个人,可是如今看来,母亲与父亲、李晟,其实也未必有什么大差别。虽然一直告诫自己,她只是我这具身体的母亲,而非我真正的母亲,但是事到临头,依旧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母亲许是看出我的失望,叹了口气,道:“取那把刀来。”
  婉儿很快便过来,两手捧着一把短刀来。这刀的刀鞘黑沉沉的,看着极其不起眼,然而母亲将它拔出来时,却见一道寒光闪过,刀面雪亮,刀刃薄如蝉翼,着实是把好刀。
  母亲将刀交在我手里,淡淡道:“日后,许你御前带刀。”
  我握着那把短刀,心中五味杂陈。


第42章 置气
  我和李睿是手拉着手走出来的。我空着的那只手一直按在刀柄上,本以为自己一出殿门就会忍不住拔刀出鞘,直接对着武敏之的心口捅那么一下,然而在门口看见他时,这念头却又消了。反倒是李睿在经过武敏之时站住,睨了他一眼,斜侧着头看我:“兕子,我替你砍了他。”
  我把头轻轻地摇了一摇,松开他的手,走到武敏之跟前,右手一动,母亲赐予的锋利短刀便出了鞘。武敏之比我高太多,我只能将刀举到他的小腹,刀尖在距他的胡服不过半寸时停住。我的手还用不惯刀,持刀时轻轻在抖,刀锋上泛出的冷冷青光便也跟着轻颤。
  武敏之见我拔刀,不惊反笑,他的笑是嘴角极慢极慢地勾出来的,那笑容像是一块人皮铺在桌上,被人从两边硬生生挤在一起,在皮上堆出来的一样。他直勾勾地盯着我,连眼珠都一动不动。他伸出左手,手指在我的刀刃上缓缓一抹,便有鲜血从他的指尖浸出,顺着刀尖流下,在刀身弯曲的地方滴下地面。
  他把左手食指内扣着伸进嘴里,下巴徐徐一扬,又徐徐一收,像是在舔冰棍那样舔了舔自己的手指,舌尖一转,自两片血色唇瓣中挤出来,在指尖上一蹭,右手指尖在我的刀尖上飞快地一点,笑着说:“二娘小心,戳了别的地方都不要紧,戳坏了那里,你可怎么办呢?”
  我听见砰的一声,以为是李睿打在武敏之身上了,仔细看时,却发现李睿因怕伤了我,现下还只是提起拳头,怒目瞪视于他。我微微转头,才看见婉儿站在门口,轻薄北风将浅色罗裙吹起,绣罗布料紧紧贴住她的身子,细瘦的少女身形因此显露无疑。殿内有温汤,暖和得很,她穿着这样的衣裳倒是正好,殿外却是寒风飒飒,连我这穿了裘的都觉有些冷,然而只穿罗裙婉儿却直挺挺地站在风中,仿佛寒冬暖春,于她都毫无影响。
  武敏之草草地拱起手,对婉儿笑:“上官才人出来,可是陛下有话吩咐?”
  婉儿看着我手里的刀对武敏之道:“陛下宣周国公。”
  我抿了抿嘴,将刀收回去,插了两回才入鞘,韦欢候在庭院里,早在我们出来时便走上了台阶,见婉儿出来,边低着头,一步跳了下去,所谓动如脱兔,正是为她所设。这样紧张的时候,我见了她这样的动作,却不知怎地,忍不住一笑,婉儿不解地看了我一眼,候武敏之入内,自己也跟着进去。我这才发现婉儿竟没穿足衣,只光着脚趿着一双木屐。
  方才的声音,该是她用脚踏了一下地板发出来的——除了那一声外,她走路再无一点声息,内殿的地面全由木制,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能穿着木屐,还在木地板上走得这样安静平顺的。
  韦欢等婉儿进去有一会了,才小跑过来,王元起替李睿披披风的时候,她便也张开披风,替我系上——韦家小四娘骑马打球时候灵巧得很,系披风的手艺却着实不怎样,我一眼就看见她要替我打死结,赶忙伸手拦时,她已经左右手用力一扯,将这结扯得死紧了。
  我还没说什么,李睿瞧见,先嗨气道:“蠢材,这披风是这么系的?”
  本来我也要说韦欢的,见李睿先说了她,倒又不想了,只道:“没什么大事,一会若解不开,拿刀割了就是。”说着便扯着韦欢向外走,免得李睿心气不顺,把火撒在她身上。
  韦欢见我们如此,便知告状的事不顺,也低眉顺眼地跟了我快步出去,上了马,又道:“天还早,再去林子里转转罢,万一打了个野兔松鸡,也可同人炫耀炫耀了。”
  我知她是变着法在劝解我们,便对她一笑,向李睿投去问询的一眼。李睿点点头,当先催马出去,直到又出了行宫,远离了人丛时,才凑过来,低声道:“我明日就叫人约他去打猎,到时…”
  我忙止住他:“到时怎样?你是正一品的亲王,他是从一品的国公,你还能真把他怎样不成?”
  李睿道:“国公怎地?我是皇子,他是谁?”
  我见他不开窍,声音不知不觉便大了些:“他是外祖父的嗣孙,袭封的周国公。”李睿哼出一声,一挥马鞭,向前冲得远了。
  他一走,韦欢便并马上来,拿两眼看我,我竟懂了她的意思,摇摇头,叹了口气,又道:“阿娘说,以后不许他带那些胡人进出宫苑。”
  韦欢了然点头,又看我的刀:“是陛下赐的?”
  我看见这刀,便想起母亲那轻描淡写的处置,心头闷得很:“阿娘准我御前带刀。”
  韦欢道:“这比我想的倒好多了。陛下毕竟还是疼你。”她不知为何叹了口气,又对我笑道:“有了这刀,你以后便好对付他了,只消设个局,激得他先动手,你再一刀捅下去便是。这事最好是在御前,到时你有刀,他没刀…”她一手摸着下巴,微微地一笑,显是已经在想具体的办法了。
  我见不惯她这样,侧过身子,一掌拍在她肩上,拍得她一惊,勒着马定了一下,才追上来,抱怨道:“你骑术这样差,还好意思这样扭来扭去,看等下不摔下来!你不要命,我还要呢。”
  我道:“你小小年纪,怎么比阿杨还啰嗦?你不要想了,那些法子,我都不会用的,我要堂堂正正的对付他。”
  韦欢转头看我,那眼神仿佛我是个三岁痴儿:“你倒说说,怎么个堂堂正正法?”
  我道:“自然是要在庙堂之上斗败他。”
  韦欢看我的眼神里边又添了几分诡异:“庙堂之上?你倒告诉我,你一个小女娘,怎么到庙堂之上?你若成了亲,开了府倒也罢了,现在难道是要去宣政殿撒娇打滚赖得陛下贬斥他为止么?依我说,你就听我的,暗地里捅他一刀,既干脆,又不让陛下为难,哪怕打死了,也就按周国公的礼把他风光葬了,再让他的儿子继承爵位便是——这是陛下的女儿与陛下的外甥斗气争执,是被溺爱坏了的小女儿辈淘气,并非陛下的娘家人有什么失德之处,陛下赐你刀,不也是这意思么?”
  “你错了。”我盯着她道,“阿娘赐我刀,是因为她知道我不会去杀武敏之,这刀只是为了敲打武敏之而已,我若真的杀了他,这一辈子,才是完了。他是武家的人,要打要杀,只能由阿娘做主,别的人,哪怕是她亲生的女儿,都不行。”
  韦欢怔了怔,半晌,才道:“太平,你…在和天后赌气?”
  我伸手抖了抖缰绳,没有说话。


第43章 打猎
  韦欢看我不说话,马上就指着前面道:“那里是不是有个兔子?”
  我转头往前一看,什么也没见到,不过此时已进腊月,断断续续地下过几场小雪,树下稀稀松松、黑一块白一块的堆着残雪,便是有兔子,只消在雪堆里一钻,我也看不见了,何况打猎总比继续谈武敏之的事要强。我因将带的特制小弓取在手上,又随手取了一支箭搭在上面。
  飞龙不愧是御马,我一张弓,它便似有所知觉一般,踏着步子前不紧不慢地小跑起来,韦欢也催马跟住,手搭在眼前张望片刻,指着一面道:“那里。”说着便当先行去,飞龙轻抬前蹄,顷刻间又超到她身侧,领先半个马头。
  韦欢一面拉着弓,一面斜着脸向我笑道:“看不出,这马倒还有些小性子。”
  我道:“飞龙不过是秉性恭谦罢了,你真当它是市集上随处可见的凡马?”
  韦欢笑而不语,瞄准前方,搭弦的手一松,一只箭冲了出去,没入雪中。
  早有跟班的箭童过去,将箭矢捡起,以免兵器流落。
  韦欢伸手向箭童拿箭,我却突发奇想,笑道:“先不忙收回,我们来比一比罢。”
  韦欢问:“比什么?”
  我随手指了另外一个箭童:“他捡我的,这人捡你的,我们看看最后一共放了多少箭,又中了几个猎物,以猎到的猎物与射出去的箭只作比,最后来定胜负,如何?”
  韦欢笑道:“这法子到有趣。”说着两脚从马镫里脱出来,松松地荡在马腹之侧。
  我见她忒瞧人不起,恼道:“你别托大,一会输了,可要有彩头的。”
  韦欢斜睨我道:“什么彩头?”
  她如此笃定,我倒有些心虚,想了一想,方道:“输的人罚…罚学狗叫。”
  韦欢好笑地摇摇头,嗖地一箭又出去,稳稳地插在一棵树上:“我赢了,你让我用你的汤池,你还要服侍我,你赢了,我替你写策论,如何?”
  我还当她提什么要求,原来只是要泡温泉,便是不打赌,她同我说一声,我难道还那么小气,连请朋友泡个现成的汤都不肯?至于服侍她,也不过是帮忙递个澡巾,穿个衣裳,就更不是什么大事了。我若赢了,倒白捡个便宜——这话自然不能同她说,说了,万一她改提什么难办的要求却不好,便喜滋滋地应下。
  韦欢见我应得爽快,看了我一眼,道:“我竟忘了,你这人惯没什么脾气,服侍人的事于旁人千难万难,于你却不是什么难事。”
  我知她想起从前我给她上药的事来,笑嘻嘻道:“都说好了,可不许反悔。”说罢踢了踢马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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