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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开海-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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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李举人这是哪里的话,兵器就在那,付元!带举人与乡勇去取些长矛大牌。”
  陈沐眼睛雪亮,把这一切看得透透儿,这举人李焘不就是担心自己的旗军打不过叛贼么?瞧这小心翼翼的劲儿,连老乡都拉起来打仗了,干啥,人民军队啊?
  他真不是托大,这半年多经历大小战事十几仗,虽然陈军爷依然没有弄清这个世界兵马孰强孰弱,但他至少知道自己的兵在什么水平。
  更知道自己的长处、短处在哪。
  清城千户所这支总旗军,不怕敌我数量相近,甚至不怕用五十人结阵打七八十叛军。
  他怕的是什么?
  他怕的是用五十人合五十卫所军打一百个叛军。
  只要友军占据半数战力,敌我兵力相当,这仗他基本上就赢不了。
  不是叛军实力强,实在是卫所军普遍太菜,军阵弄不好没被敌军冲破被自己人拱散了,这事能上哪儿说理去?


第74章 征尘
  “叛军携带重车,走的不比我们快,跟着车辙印就能赶上他们!”
  四五十人推着李焘口中装载大量财物的十几辆车驾,马蹄车辙同杂乱的脚印在山道间简直太明显。
  这帮没了主心骨的叛军还不如黑岭的山贼,至少老练的山贼知晓如何掩护自己行踪,他们却并不知道。
  跟着车辙脚印追了半个多时辰,真正让陈沐军发现他们踪迹的却是林间传出的喊杀——这帮携带大量财物又失去首领的叛军内讧了,五十几个人分成四拨打生打死,还有七八个人坐山观虎斗。
  隔老远寻声赶到的陈沐见此情景二话不说,一声招呼鸟铳长弓手便当先冲了过去,临近三五十步直将厮杀的叛军打个措手不及各个呆若木鸡,“举铳!放!”
  火绳早已塞好,子药铅丸也早就安置妥当,这大约是陈沐领军至今旗下鸟铳手放铳最爽快的一次,十几杆鸟铳临敌三四十步齐声放铳,长弓手也在这个距离张弓搭箭齐射而去。
  铅丸羽箭眨眼落在地上身上,惨呼一片。
  这种距离、这种敌人、这种数量,根本用不着鸟铳队三段轮击、长弓手轮流攒射,率先在最大程度杀伤敌军有生力量才是陈沐的唯一想法。
  砰!砰砰!
  十几杆鸟铳齐射在这种双方不过半百兵力的战斗中声势浩大,一捧捧硝烟中羽箭劲射而来,当先就击倒几名叛军、紧跟着又有几个叛军被流矢射伤惨呼不已。
  “怎么回事,哪来的官兵!”
  叛军不算在内讧中负伤者不过三十多人,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这支官军是什么时候追到他们近前,便被杀伤三成,再想搁置纷争仓促应战,只见未散的硝烟中官军大声疾呼,撕开烟雾健壮有力的刀牌手与轻矫力大的枪矛手便已冲至近前。
  当然也少不了那两个挥舞长刀所向披靡的总旗近卫。
  陈沐才刚提刀朝前冲出两步,便听见前面邵廷达用熟悉的嗓音高喊出‘降者不杀’,这仗打出的节奏简直快到他这个领兵军官都反应不过来,差点被急停的脚步绊倒。
  索性一把提着魏八郎的后脖领子拽到身边,拄着刀立在当先,看着不远处一面倒的战局,侧过脸去狠狠地享受了一把来自举人的崇敬。
  李举人正带着大刀长矛的乡勇往上冲呢,才刚冲到离陈军爷还有十来步的距离,林子里‘乒乒乓乓’一片响——叛军只剩七个活口,丢下兵器跪地讨饶。
  不,是八个,有个叛军正往密林深处逃去,接着身后一声铳响。
  砰!
  慌不择路逃窜的身影僵住缓缓倒地,现在是七个活口了。
  石岐借着后坐力将鸟铳收回杵在地上,回头对陈沐高声道:“总旗,咱们赢了,没有伤亡!”
  从他放出第一声铳到装好子药塞进弹丸,击毙最后一名站着的叛军,这场战斗持续三十息。
  李焘被叛军夹裹走了百十里地,半个月里眼看叛军大杀四方,攻卫毁所,向来只见过叛军汹涌而上卫军便望风而逃,哪里见过当下这种境况,一双眼睛都看得直了。
  不要说乡勇各个呆若木鸡,旗军打出这样的战绩,陈沐自己心里都有点飘。
  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自投身这个时代往来之间到处苦战恶战血战的陈军爷,终于率部摧枯拉朽地干了一仗,提气!
  邵廷达带旗军麻利地把七名投降叛军捆束起来,陈沐这才收刀入鞘,迈着步子在左右扫视一圈,笑道:“挖坑埋财、内讧见仗,你们这是分赃不均啊!”
  十几架牛马车在旁边卸下木箱,深坑挖出大半,坑里半埋着几个箱子,书卷、绸缎、铜钱散了一地,再加上横七竖八的尸首——不用问,陈沐已经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几个叛军被捆束住仍旧叩头讨饶不停,只是陈沐才不理会,分派各旗清点财货,对李焘笑道:“李举人别举着刀了,累不累,带百姓去看看财货少了没,要是没什么问题咱们就赶车架回军寨。”
  “太阳下山,回去刚好吃饭。”
  李焘接话时还有些错愕,不过并没有持续太久,便点起身后乡勇同他一起粗略看了一遍木箱,找到几样重要的东西,别的便只是随意看看,便同陈沐等人一道赶着牛马车回还。
  对李焘来说,重要的是他举人身份的证明,与考中举人时拜见座师给的二十两水陆牌坊银,没这些东西他便无法进京赶考。
  于百姓而言,他们看重的有逃离城郭时傍身的钱财,更重要的是行囊里房契地契,河源县早被攻毁,重建少不得要大半年,如果没这些东西弄不好就无家可归了。
  收拾了东西,一路赶着牛马回军寨,半路上便为白元洁派出健卒所截,“陈总旗,赶快回去吧,俞总兵那边发来命令,说战事已定,要调我们去押送百姓俘虏,千户等你呢。”
  等陈沐回去,白元洁与俞大猷派来的记功的官吏相谈甚欢,刚好在军寨门口碰到,那记功官吏还专门对陈沐拱了拱手,笑道:“这位就是陈总旗吧,下官听俞总兵说过,那望远镜奇物便是出自你的手中,此战亦立下许多功勋,下官有礼了!”
  送走了记功官吏,陈沐笑着朝白元洁小声道:“千户,对付流贼大获全胜,部下无一死伤。那些流贼确实带着许多财物,都在李举人同百姓那里。”
  “别管那些了,钱财不过身外之物。”
  白元洁漫不经心地摆手,拉着陈沐走到一边道:“明日一早,我们向河源行进,路上护送百姓,万万不要惹出什么祸端,你也该募些家丁了,在流民中挑选一番。”
  “俞总兵派来的人说仗已经打完,做完这事,咱们就能回清远了。”
  说这话时,白元洁脸上却没见到有多高兴,只是摇头道:“练兵半年,一战尽没……不说这些,李举人来年若能高中,对你将来也大有裨益,多和他聊聊,于你没坏处。”
  “等回去功勋之事定下,白某请你去广城燕归舫同饮一番,洗净这一身征尘!”


第75章 分赃
  “晦气!”
  从河源回广州府清远县的路上,邵廷达吐了一路的唾沫,嘴里不停絮叨着晦气。
  护送百姓还乡的路和这帮军户想象中完全不同,百姓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也就算了,反而对他们避之不及。
  如果不是他们身边有李焘同百十个河源百姓同路,可能根本没有流民愿意让他们护送,但这和邵廷达骂晦气没什么关系。
  他觉得晦气的原因,是赶夜路,夜里道旁像乱葬岗一样,棺材与卷尸破席子摆出三里远,引他骂骂咧咧走了一路。
  出征时浩浩荡荡五百多人乘船直走,回程算上张永寿的部下才堪堪凑了三百多人,萧索地闷头赶路。
  但陈沐的心是火热的。
  虽因手无余财,没能如白元洁所说募到家兵,但同李焘作别时,从叛贼手中救出的河源百姓给他们凑出二十锭银子感激他帮助夺回行囊。
  白元洁可比陈沐光棍儿多了,当着张永寿的面自己拿走十锭。
  张百户刚伸手,白副千户转手就把盛着剩下十锭白银的木盘推给陈沐,还顺道把张百户的手拍回去,“又没你事,拿这银子昧良心么?”
  气的张百户直跳,“也没你事啊!”
  白元洁一翻眼睛,“陈二郎是白某属下,关你什么事?”
  这话噎住张百户了,张永寿看看陈沐看看白元洁一梗脖子气呼呼,说到一半扭头朝自己身后的总旗斥道:“不拿就不拿——笑什么笑,看看人家看看你,都是总旗,还笑!”
  张永寿一发火,把后边的总旗吓得脸都发白差点拜倒在地,哪知道张百户骂着自己都笑了,摆手道:“你俩收着吧,这点儿钱张某也看不上。”
  “可要先说好,等张爷做了清城镇抚,别管什么都得有我一份,要不然,张爷可不给你们跑官儿了!”
  白元洁同陈沐笑着应下,这次战事太大,他们的功勋也太足,单单白元洁人脉不够,加上张永寿倒还好些,否则就只能对朝廷赏赐听之任之了。
  打发走了张永寿,白元洁才与陈沐凑到一处,小声问道:“牛、马车驾,都卖了?”
  陈沐重重点头,看看左右,这才回道:“让石岐去卖的,同那些无人认领的绢布绸缎、瓷壶字画一并卖了三十四锭银子。”
  “卖了好,那些东西回程太显眼,牛马还费草料,回清远再买些牛马。”
  白元洁点头,对陈沐提点道:“钱你都留着,等你做上副千户,少不得要上下打点,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这事不要告诉别人。”
  陈沐了然,旋即二人装作没事人一般各自领兵上路回还。
  只是陈沐旗下几个旗官一路上忍不住地探手伸进怀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几个得了什么病症,要不断抓痒呢!
  一路无话,回到清远。
  时节已近九月,一场仗打了半年,再回家时邵廷达的大儿子都会叫爹了,傻小孩就会说这一个字,见谁都叫爹,把刚回家的邵廷达气的够呛。
  清城千户所的气氛不好,或者说整个清远卫的气氛都很低迷,战死旗军的丧信早就传回来,丧事该办的都办完了,没办的也哭完了,但没人抱怨什么。
  邵廷达说:“这是他们的命,也是俺们的命,死了是命,活着也是命。”
  各家都从余丁中选出正丁补充缺失的旗军位置,合着愿意跟陈沐到清远的十几个乡勇,陈总旗打完仗回来麾下反而严重超编。
  这下倒是令陈军爷达成所愿,把乡勇尽数募为家丁,再算上齐正晏、隆俊雄二人,家丁合算二十,暂住安远驿旁总旗衙门。
  他们是陈沐部下第一批脱产武士,只不过这个‘脱产’的待遇究竟是多少,陈沐还没有腹稿,暗自盘算着怎么合算,既能保持其高于部下卫所军的战力,又能在自己养得起的范围之内。
  陈沐正伏案策划着家兵的待遇,以及另募厨子、仆役、马夫等配套五人的盘算,齐正晏便迈步进来低声道:“陈爷,旗官们来了。”
  称谓让陈沐楞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齐正晏是在叫他,心里惊讶于他身份变化的接受能力挺强,面上点头道:“把他们请进来。”
  总旗衙门木门一关,五名小旗官上前给陈沐行礼,行过礼后只有小八郎不知所谓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晃悠着俩小短腿,见剩下四个总旗都还站着,又赶忙站起来。
  站到一半就见陈沐笑道:“坐下吧,没你事。”
  邵廷达提着小布包往桌案上一撂。
  咣当!
  “沐哥,俺啥时候见过这么多钱,这银子让俺拿着心慌,一路光怕丢了!”放下布包的邵廷达如释重负,“你点点,十锭银子一块没少。”
  有了邵廷达带头,付元、石岐、娄奇迈三人也把手上提的、身上塞的银锭取出,摆在桌案上,转眼把桌案上摆得堆出小山般的银锭,烛火映着熠熠生辉。
  虽然各人望向银子的眼神表情均有不同,但无一例外,没有任何一人携银私逃。
  陈沐看来,这是最关键的地方。
  三十四锭白银,均为十两足锭,算上陈沐与白元洁当面分账那十锭,足足四百四十里两。
  这一仗的收获远比陈沐想象中多得多,而现在,分赃时间到了。
  陈沐颔首起身,行至案前排出五枚十两银锭,先丢给坐在一旁的魏八郎一枚,随后才对几人道:“全赖诸位作战用命,朝廷的赏赐还没来,一人十两回去补贴家用,欠下的债该还的还、父母在世的该孝敬去孝敬。”
  一锭银子不多,但几个小旗都未露出多余的表情,这钱对他们来说是意外之财,他们真正期待的是朝廷的赏赐,现在不过是想看看陈沐怎么分配这些银子罢了。
  “北山、新江镇,战功记乱了。”说罢,陈沐又排出五锭,道:“活人自有朝廷赏赐,阵亡的旗军,每人一两,你们替陈某给兄弟们家人送下去。”
  付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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