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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开海-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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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洋富裕,其一在产出,米粮牲畜及后来的绸缎,这些东西几乎都被卫所自己吃掉,所以不显山露水,可实际上这一部分占了香山所五成半的收入。
  其二在贸易,贸易占据四成,其中三成半是绸缎贸易,与产出占额重合,剩下的是两次战利贸易。
  其三则是朝廷对战功的赏赐,占了余下四成当中一半,两成也算大头儿了。
  剩下两成……是林阿凤三十艘福船的贼赃,那是飞来横财,于良性发展无多大益处,更别说到现在都还没卖干净。
  表面上看香山最大的收入是军器局,可仔细一算军器局其实一直是负债单位,挣回来的金属全部重新填在里面给旗军、给外贸做军械,合着除去军匠,陈爷的家匠俸禄是年年都在赔钱。
  昨天夜里其实并非陈沐非常勤劳,而是越算心越慌,越算越不敢睡觉,一直到鸡叫困得不行才躺到榻上,躺到榻上脑子里想的还是在北方怎么弄钱。
  幸亏他没跟谭纶吹牛,使劲往下压着才说了个两年,只要一年时间他能找到北方卫所的盈利点,后面还是比较稳的。
  可就算知道后面应该是稳,也架不住他因为这个‘应该’而愁得掉头发。
  北方卫所搞军器局肯定是瞎了,现在兵部有人用他,律法之内,别人动不得他,何况山高皇帝远的,别人也犯不上为这事整他;倘若他在北京城旁边弄出个大军器局,那就是摆明了跟工部寻不痛快,这点利害关系陈爷还分得清。
  贸易也不用想了,军器依赖南洋卫往来输送,疏通一下漕运关系两年里运个三五次还行,运其他的贸易品是不可能。
  打仗的贸易赏赐更是白瞎,且不说就算有敌人来了,谭、戚、杨让不让他出战还要两说,关键他的驻地昌平在他娘八达岭里头,哪儿能有出战机会!
  就靠穷种地?
  陈沐这几天已经往南洋卫派回七八趟骑手了,这个早上他又派回去一趟,让李旦一靠岸就派人飞马来信,黄的跟红的,找到没有!
  开源暂时没有办法,陈沐就只能从节流上找方式,他送给三位长官一位同僚的书信里就是昨天夜里苦思冥想选出的惩戒贪渎法令,找兵部要直接革职送审指挥使的权力,哪怕朝廷派下中官监军都不怕。
  只是陈爷没想到,当天夜里就有人叫开辕门,来了个指挥使。
  嗯,锦衣卫指挥使。
  早上好!


第33章 尾巴
  陈沐是做好准备了,在北京这两年他就没打算上自己睡上一天好觉。
  幸亏夜里他依然在秉烛写书,要是睡着觉突然听说有指挥使来找自己,怕是非要吓得从床上跳下去。
  其实陈沐不用怕,对这个人到来他早有准备了,虽然名号出了些意外,但他还是心里有数的。从吴兑、谭纶告诉他锦衣卫官募兵快要回来,他就把算盘打到锦衣卫官的身上,要跟他们拉拉关系,旋即派耳目伶俐的家丁去打探募兵归来的卫官是谁。
  他得到一个名字,锦衣卫佥事徐爵。
  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是自隆庆元年提督东厂,兼管御马监事的太监冯保义子。
  按道理说,这样的身份,不至于南下募兵蹚这风吹日晒的苦水,可偏偏徐爵去了。
  陈沐的指挥使来的不容易,杀人放火人头滚滚,一战送三千条性命轮回,得受南洋卫指挥使与昭勇将军。
  徐爵的指挥使听封也不容易,人未还、兵未接,募兵有功的封赏便派了下来,赐飞鱼蟒袍、銮带绣春刀及御马,进官指挥使,得昭勇将军散阶。
  别说指挥佥事成了指挥使,就算指挥佥事一下子蹦成都指挥使,陈沐都必须咬牙接待。
  锦衣卫与别的卫不同,它这个系统里自己就有都指挥使,而且都指挥使通常还会加左都督的官职;都指挥使下面则有一大堆指挥使,有实权的就几个,剩下都是领俸禄没权柄的,现在的徐爵就是其中之一。
  但没权柄也有关系,不要说指挥使,就算是锦衣千户,在京师的关系网都不亚于陈沐在广东的关系网,而且威力要大得多,因为他们能沟通内外。
  其实有时候陈沐是很懊恼的,重回四百年后,他最大的才能难道不是未卜先知,不是知道张居正能当国十余年吗?依照正常的故事发展,讲道理现在当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应该是他啊!
  哪里还需要奋死拼杀,自己还挨倭寇一铳?
  可陈爷自香山千户任南洋指挥使之后才发现,原来明朝人跟自己知道的差不多,想搞这种奇货可居,根本不可能!
  嘉靖四十一年,心学思想家何心隐游学京师,就感慨过:“天下之能士尽在京城,在我看来,能兴我学者并非华亭,亡我学者也非分宜,兴亡之在江陵。”
  明人喜以家乡暗指,华亭指的是松江府华亭出生的次辅徐阶;分宜指的是当时首辅严嵩;而江陵,是当时因病请假回老家游山玩水的五品翰林院编修张居正。
  别人都知道,几十年以后这个家伙一定会很厉害的,锋芒藏都藏不住。
  不过现在有个唾手可得就能奇货可居的机会摆在陈沐眼前——被当国首辅压制而风雨飘摇的东厂提督,冯保。
  机遇与绊脚石就是眼前的徐爵。
  明代历史,尤其这个时期的历史,能让陈沐记住的不多,首辅与名将之外,最引他注意的就是与前者相较只是个小人物的徐爵,因为历史中的徐爵只有寥寥数句,但只需一句话就能让陈沐对这个家伙提起面对虎狼尚不足的心。
  ‘且数用计使两人相疑,旋复相好,两人皆在爵术中。’
  这两人,一曰张、一曰冯。
  “啊!使不得使不得,爵何德何能,怎能请陈将军亲自迎接?”
  着鲜红飞鱼蟒袍腰胯绣春刀的徐爵看上去年轻极了,也就比陈沐老十岁,发际线很高,黑丝发巾下连发根都看不见,只露出光洁额头,浓眉大眼笑起来非常面善。
  他的额头、他的下巴、他的肩膀、以及撑起飞鱼蟒袍的肚子,都是圆的,此时满面笑意肩膀微耸,腰背也稍有佝偻,拱起手来憨态可掬,很难让人不生出好感。
  “哎呀,实在是叨扰啊,仆听说接手这支兵马的是打出屯门大捷的陈将军,一路马都没敢停,生怕耽搁将军要务。”徐爵的嗓门洪亮,虽然身材不像武人,但做派却比陈沐还像是沙场豪将,说着收回向后回指的手臂再度拱起,又用不好意思的神态与语气道:“却不想叨扰了将军休息,实在罪过!”
  说着,便又要抱拳拜下。
  有生以来头次听人用仆自称,这胖爵用一套极其浮夸的谦卑组合拳差点把陈爷打蒙,硬是让他眼神飘忽不知该怎么接话。
  瞟来瞟去,陈沐的眼神在肩头盏茶前刚脱下披在身上的薄氅上找到焦点,抬手果决地扒下掷于地下,两手捧住徐爵继续向下拜的手道:“早知徐将军来,小弟哪里还敢睡觉!”
  “徐指挥请入堂上座。”
  陈沐脸上义正言辞,他这外卫出力小旗的底子,熟练弓马拼杀三年,力气比徐爵要大,亲热地攥着胖爵两只手硬把要拜下去的锦衣指挥托起来,示手向前厅道:“请!”
  演呗,演得这么浮夸肯定是心里有事,爷看你能揣到啥时候。
  显然,徐爵也被打蒙了,被托起来保持耸着肩的姿势睁圆眼睛看着陈沐,缓缓眨了三次眼,这才抿抿嘴道:“陈将军,兵,兵还没交……”
  尾巴露出来了!
  “诶呀!兄长您夜半到访,咱们就不要管什么兵了,难道兄长还会糊弄小弟不成?哈哈,兵都停在大营外吧,我部下参将一盏茶前就去接收新兵了,让下边人办吧。兄长,小弟实不相瞒——”
  陈沐把着徐爵的手臂让他居前往厅里走,走到门槛正见隆俊雄火急火燎从偏院出来,二人眼神交汇隆俊雄重重点头,陈沐喜上眉梢,笑着像吐露天大秘密般小声对徐爵道:“小弟刚睡醒不识数,我去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兵。”
  俩人一入堂,高谈阔论互相吹捧,兄长贤弟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言语是一个比一个谦卑,门外的家兵与锦衣卫站出两列个个汗颜,虽服色不同却都向对方露出一样的表情:你家爷真特么丢人!
  邓子龙没让陈沐等太久,不多时快步走入堂中,在陈沐耳边说出一个数字,陈沐挑挑眉毛,“两……”
  紧跟着话音收住,邓子龙行礼退下,陈沐偏头挂着职业笑容问道:“兄长此次募来多少兵?”
  徐爵也在笑,抬手三根指,“五千足数。”
  陈沐心里了然,歪头朝旁边咳嗽一声,话音一转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兄长,前年你托人持重金到广州说是要给令尊购东南夷国象牙,小弟此次不但带来象牙,还带了西洋自鸣钟与金线锻,请兄长转赠令尊,要记得小弟一片苦心,美言几句啊!”
  说话间,偏厅的家丁便捧着盛宝盘三只,分别摆着一根三尺象牙、一樽自鸣钟、三匹西洋金线锻。
  徐爵不笑了,很干脆地恢复了即将笑抽筋的脸,语气平淡地对陈沐道:“陈爷,别着凉,罩袍脱下来再披,有心了。”
  呸!你礼物都备好了,还说是刚醒?就等着爷呢!
  “徐爷的飞鱼袍是昌平换的?”陈沐也不笑了,他脸有点酸,陈沐出了口气,两手在大腿上一叠,向后微靠,轻飘飘道:“来人,伺候徐爷换身衣服,闲服官服外面再套个飞鱼服,小弟看着都热。”
  刚赏你的飞鱼蟒袍就穿身上了,吓唬谁呢,呸!


第34章 数目
  从徐爵露出尾巴,陈沐就知道他是个什么盘算。
  无非看他是外卫兵头,今后打不出什么交到,虽然互不相识但捧得高高,坑这一次也够用了。
  就他这种锦衣指挥使却低到骨子里,对着小十岁的平级外将躬身拱手好几次,别说是武官,哪怕没直接同属的文官都受不住,心里必然是美到了天上,他再说办什么事,多半连一个子儿都不用使就办了。
  千算万算,没算陈沐也是二皮脸。
  对徐爵来说,见这个副总兵是真累,笑得脸都抽筋了,事儿还没办成。
  陈沐怎么可能让徐爵的事成了,带来两千出头的募兵,他往上报五千人,要是让这事成了他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逼。
  三更半夜,昌平州小校场衙门的灯还亮着,衙门里两位爷传出消息,让家兵和锦衣卫都撤走,进小校场营房里歇息去,找人筹备酒菜,各自留下七八个贴心手足,接着衙门外灯笼都熄了。
  徐爵换了衣裳,反正穿得鼓鼓囊囊也吓不住陈沐,干脆把里面罩甲脱了,单罩飞鱼服坐在厅中等着陈沐,浓眉大眼在厅侧摆出三样要通过他的手转送冯保的礼物上巡视。
  都是好东西,象牙就不说了,这是稀罕物件儿,不过斥出重金在京师还是能买到的。后面两个,其未必有多贵重,但物以稀为贵,不论自鸣钟还是金线锻,这都是想买都买不到的东西。
  徐爵是去脱衣服,陈沐则是去穿衣服,没多大会,穿绯袍罩猛虎雕文胸甲,提两杆手铳走出后堂。
  “呔!”
  原本端坐堂上的徐爵为之侧目,惊叫一声露出想跑又被头脑制止的尴尬动作,抬起二指指向陈沐,“你,贤弟提铳出来这是何故啊?”
  哐哐!
  “我与兄长一见如故,请务必收下傍身!”
  陈沐权当没看见徐爵的惊讶,两杆精雕手铳往茶案上一撂,横推过去,陈沐言辞也正经许多,道:“小弟到京师来,领的是兵部操练军士的命,前日刚传信辖下各卫指挥,让他们统计旗军数额,不让用在籍缺额来糊弄我。”
  “现在兄长让陈某拿同样的东西去糊弄别人,今后还如何管别人,所以我做不到,这是我的难处。”陈沐像闲谈一样,摊手问道:“兄长的难处是什么呢,难道说在交接兵马之前,已经向朝廷报备募足五千人马了么?”
  “这倒没有。”
  开玩笑,就是真向朝廷报了,能跟你说?
  “贤弟能报多少?”
  “要是别人,送五千人来,陈某还得劝回去三千,报两千足矣。”陈沐板着手指头老神在在,“不过既然押送兵马的是兄长,两千三百一十八人,陈某就全收下,报两千三百一十八人,如何!”
  之所以这么说,是邓子龙来报过,说兵员身体还过得去,要不然陈沐打定的主意就是来多少人他至少退回去一半。兵在精而不在多,更多数量更低的素质只能浪费粮食、浪费军械,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贤弟不如这样,你报四千军兵,为兄给你跑路子从武库司弄来两千套兵甲。”
  陈沐挠挠头,徐爵还真是执着,但他还是拒绝了,道:“在下准备所有军械,都自南方调集,这事已经与兵部议过了。”
  这话徐爵找错人来说了,武库司是兵部下属单位,陈沐不是那些对京师毫无关系的外卫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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