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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东陵色-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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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蛋黄抱着手,狐疑地看着云殊:“你不会想去找吧?”
  云殊点了点头。
  鸡蛋黄啧了一声,叹一句:“王狗子太作了!这样好的弟弟在家还到处乱跑,乱跑他个鬼哦!”
  云殊微微抽了抽嘴角,以示回应。
  云殊赶了半个月的路,本想着让鸡蛋黄告诉他士卿的老家,自己好继续走,可鸡蛋黄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休息几日,看着云殊弱不禁风的样子,鸡蛋黄真的怕他再赶下去会死在路上,客死异乡就什么都别想了。
  任凭云殊怎么问,他都只说忘记了,云殊知道他记得,只是不愿说,一直吵着让自己在他家住,也是为自己好,便安安单单在鸡蛋黄家住了三日,黄婶儿到也没有冷言冷语,估计是鸡蛋黄打过招呼了,又或者是黄婶儿也知道,此前都是士卿偷鸡蛋,云殊可是乖孩子。
  第三日,鸡蛋黄终于耐不住云殊缠,告诉他士卿是从一个叫千石坳的地方来的,是在南水城的东面,云殊笑嘻嘻地道了谢,收拾了行装就要出门,鸡蛋黄从开口告知他地名开始,他就没打算再留云殊。
  没想到临走的时候黄婶竟给云殊塞了一包鸡蛋,说都是煮好了的,路上磕不坏。云殊瞧着黄婶,眼中似乎闪着点点晶莹,深深拜了拜,鸡蛋黄送了他一里又一里,终是让云殊赶了回去。他让云殊保证好癞给他个信,云殊应下,他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家。
  不见了鸡蛋黄,云殊一路往东,碰到岔路不敢随意走,只在路口问人,直到问道确切消息,才会行往下一站,也有走过错路,入了深山,直到无路可走,又退了回来。磕磕绊绊地终于找到了千石坳。
  千石坳地如其名,在山坳里,山上裸露着片片石块,植被不多,远远看着有些荒凉,坳里没多少户人家,且似乎都是些老人,老人们说年轻人都出去营生了过年才回。
  云殊见人便问知不知道王大的家,老人们许是耳聋,或者年纪大了不记事,都接连摆手,云殊才想起当时士卿还小,这些近花甲之人还是没放心上的。
  对了,新竹姨!
  一问一个准,新竹丫头老人们可都是记得的,只是说起都是唏嘘,年纪轻轻的就丧了性命,连着那狗娃子也不见了踪影,云殊知道他们说的狗娃子是士卿。
  说起新竹和士卿,老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新竹一生未嫁,士卿是奶娃娃的时候,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被新竹捡到的,听说是不知道谁丢在她家门口的,新竹的家在半山腰,平日里大家都不怎么往山上去,加上士卿哭闹不止,大家都说士卿是山里的山精妖怪来的。
  后来随着士卿长大,村里但凡是孩子惹祸的总有士卿,以大欺小,坑蒙拐骗的多少都做过,更加佐证了大家的猜测,大人们都不让自己家的孩子跟士卿玩,士卿就变得更加调皮捣蛋了,新竹也管不住他,后来新竹采菌菇的时候跌落了山崖,士卿便也就远走他方,没了音讯。
  很显然士卿也没有回来。其实路上的时候云殊也在想士卿没回,只不过自己在家也是干等,既然知道了他的老家就过来看看,他此前说新竹姨对他很好,回来替他拜祭下表表孝心总也是好的。
  村里来了人,老人们都向千年没开过口终于遇到了说话的人一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跟云殊聊天,云殊依旧温和,陪着老人们聊到了傍晚,老人们还管了他一顿饭,这个塞地瓜,那个塞馒头的。
  天再暗下去,不好上山,云殊跟老人们作了别,老人们本想留他在山下,见他心意已决也没有强留,给他准备了火石,蜡烛类的让他带上山。
  新竹姨的屋子是石头堆砌,除了长了些青苔杂草之外,从外头看着倒也算得牢固。云殊到的时候太阳正好落了山,借着余晖还能看清这个屋内场景。
  石头围成的院墙,只围着一间屋子,院中长满了杂草,一旁的角落有个木棚的模样,没有门倒有灶台的模样,虽然已经坍塌,估计原来是用来做厨房的。石头房中空空如也,只有两张床,一张只剩下了一块开裂斑驳的木板,倒像是后来多了人加出来的,该是给士卿的,一张泥砖搭起来的床,该是新竹姨睡的。
  好在石屋沿溪而建,云殊赶紧趁着最后的亮光搜罗了好些干树枝和干草,又四处翻找了一遍,找到一口破瓦罐,裂口很锋利,洗了瓦罐,又烧了水。
  看着泥砖搭起来的床,担心自己一趟上去就要塌了,于是他整理了些干草铺在木板上,算是今夜容身之地。
  他起了火堆,幽暗的火堆照着四面石壁,风吹动烛火,手捧起瓦罐里已经冷却了的水,望着火堆,石壁上摇摇晃晃云殊孤独的身影。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围棋……违期……卿哥,你回家吧,你不想见我,我便离开……”云殊喃喃,发着愣。
  夜已深,云殊终是枕着包裹,握着东陵色,侧躺着歇下,这是士卿离开后他已形成习惯的入睡模样。
  山坳静谧,夜风摇曳着苍树,飒飒风声入耳,云殊糊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深冬天寒,初晨重露,山中并无翠鸟醒早,昨夜睡得很浅,被冻醒了几次,又往火堆里加了几次柴禾才勉强睡去,云殊还是在他的生物钟点醒了来,柴禾堆腾着一丝烟,云殊又重新起了火,把作日老人们给的地瓜丢了一个进去,
  云殊环顾四周,才猛然想起这屋里居然连新竹姨的牌位都没有。
  云殊即刻出门,寻了锋利的石片和一节木头,慢慢的削,一片片木屑飞出,多少是个牌位的样子,可以竖立了,又刻了新竹的名字上去,屋里没有桌椅,云殊就索性将牌位那看着不太牢靠的泥砖床上,把刚烤好的地瓜恭恭敬敬地供上,而后下跪,恭恭敬敬重重磕了三个头,起身时,额头上沾了厚厚一层尘土。
  “新竹姨,我是云殊,王哥哥取了名字唤士卿,中了举了,请您放心。我本是来寻他的,若您在天有灵,便好好护他,让他得以衣终暖,腹终裹,身康健,心常安,来年大笔……算了,我不该贪心的,他好便好了……云殊扰您仙踪了,您别见怪。”云殊说完有叩了叩首。
  起身,才发现原来泥砖床上还有蜜蜂挖洞做窝的痕迹。
  云殊盯着那些坑洞,仿佛能看到士卿曾在这床上拿着细树枝,挑蜜蜂的情景,小士卿蹲在床前,单眯一只眼睛,一个细长的树枝伸入床下的空隙中,拨弄几下,一只蜜蜂从缝隙中钻出,一转头,小士卿朝自己一笑,云殊不自觉脸上漾开笑意。
  云殊啃着地瓜,望着山中的初晨,鲜红丹阳挂在天边,如橙黄渐变的长绸,勾着片片白云。曾经士卿也定然是与他一样,坐在门前啃着地瓜,看着朝阳。
  云殊想起昨日那些老人们与他说的话,士卿从小调皮捣蛋,被村里人当成山精妖怪,也被同龄的玩伴孤立,那时的他该是怎么样的难受和孤寂,可这几年的相处,士卿本性却是极好的。
  云殊想,若在千石坳的时候那些大人能对他友善些,那些同龄的朋友又能与他亲近些,士卿会不会也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少年,至少新竹姨离开后,他定然也不会远走他方,一个孩子孤独飘在这吃人的人世。
  如此想来,虽然初识的时候,他也偷鸡摸狗,也赌,也滑头,可从未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能够如此,已算不易。
  云殊又一人在山腰绕了绕,走着每一次士卿可能走过的地方,过了午,下了山,整个千石坳不大,绕了一圈回来,都还没到老人们做夜饭的时间。
  老人们想要留云殊说话,云殊只说自己会在这里多待几天,不急于一时,老人们笑嘻嘻的很高兴,轻松的放了他回家了。
  云殊回了石屋,俯瞰着整个山坳里间或又屋子升起炊烟,眼前忽然浮现一个画面,就在这山坳里,就在这石屋里,就在他站的位置,他一如现下望着山坳里的人家,一件披风披上了身,耳边响起士卿的声音:“日落了,你身子弱,受不得寒……”说完将他揽进怀里。
  云殊一晃神,一侧身,唤了一声:“卿哥……”,身旁寒风撩过,空空如也。他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第34章 34。新竹
  翌日清晨,云殊急急离开了千石坳,离开时,满脸的匆忙又带着些许的激动。
  老人们一路追步,明明昨日才说好的会多住几日,陪陪几个老不死的,也给他们讲讲外头的事情,可今日就要走,老人们心中虽有不甘,却不能说什么,只追问这为何要走。
  云殊只说事关士卿性命,老人们才松了手,云殊知道他们几个老的在这山坳里天长日久与世隔绝,对外头的人世太过渴求了,云殊的到来,于他们而言如旱地猝降甘霖。云殊答应了,办完了事便会再来的。老人们笑逐颜开,只嚷嚷着让云殊把士卿一道带回来,云殊应下了,老人们往他手里塞了些瓜果,干粮,目送着云殊离开。云殊深深拜了拜,转身离去,直到不见了云殊的背影,他们才收了落寞的眼神各回各家。
  云殊一边赶路,一手伸进包裹里,紧紧握了握包裹里的竹筒,他相信这是新竹姨的意思,是新竹姨让他找到的。
  昨夜云殊依旧合衣而睡,刚刚稍稍安稳,却莫名一阵地动,他猛地起身,地动却停止了,可房子却有了石头崩裂的声音,云殊不及细想,直接跑出了屋,伴随一阵石头瓦片碰撞的声音,一切又回归寂静。
  云殊扫了扫四周,发现屋子也没塌,火堆竟也没有熄灭,只是屋子里尘土飞扬。云殊袖子捂了口鼻,探着身子进屋,发现那泥砖床却塌了,他做的新竹姨的灵位被埋在了泥堆里,云殊望了望头顶,房梁虽然有所开裂,但还算结实,于是壮了胆进屋,将新竹的灵位从泥砖堆里刨出来。云殊这才发现,原来泥砖床中间有几个泥砖墩子支撑着,并非是全部实心的。就在他将新竹的灵位刨出来的掸去灰尘的瞬间,火光映衬下,泥砖床空心的角落里似乎有一个反光点,他恭敬放了灵位,捡起一旁粗一些的树枝将那反光点周围的泥砖一块块挑开,发现是一支发着暗哑光的金色物一角,因为一个竹筒包裹剩余的部分。
  云殊拾起那东西,才发现是一只金簪,金簪细长,金线缠绕着一块通透的圆形白玉,每一根金线末端都绞着红色的玛瑙珠子,俨然月下傲梅凌霜的意境。
  云殊第一时间反应,这是新竹姨的,再一想,新竹姨若要是有这金簪怎么还会在这千石坳里生存,这金簪足够她带着士卿在外头置办一所宅子,安然此生。
  可此前老人们告诉他新竹一家在这千石坳都不知道多少代了,都是规规矩矩的山里人,怎么都不应该会有这样的东西,且要藏在泥砖床里。这种做法,即便不是赃物,也是轻易能见人的东西。
  思索间云殊已经将发簪上的灰尘擦去,转身凑近火堆,细细端详,才发现这簪子的背面竟还镂着两个字“王倩”。王倩——与士卿同姓,大概率是士卿父母辈的东西。
  士卿总说自己不记得娘亲的模样,连爹爹是谁都不知道,那这个东西是不是可以让士卿知道或者回想起他的身世。
  思及此处,云殊又回头去捡了竹筒和那本包着金簪的破烂手帕。
  竹筒只是普通的竹筒,那手帕过了年月已经发黄明显,四周围还有些散开的丝,隐约可见一个‘辛’字,可正好在散了丝的边缘,不知道辛字后面还有没有别的,还是就单单只是个辛。
  云殊不敢乱动,怕那‘辛’字都要跟随周围散开的丝线而消失。
  他取了自己的帕子将这方丝帕收稳妥,又撕下自己衣衫的一角妥善裹了金簪塞回竹筒里。云殊一夜未睡,屋里火也足足燃烧了一夜,他焦急的等待着天亮,他也想明白了,他要尽快回西棱,自己这样在茫茫人海中漫无目的地找是找不到士卿的,而士卿若想见他,退一步说愿意见他,或者想回木屋了,那么回西棱乖乖等着是最好的办法,如若他在外头,士卿回去了,那么此生就真的错过了。
  天蒙蒙亮,将将能够看清山路,云殊便起了身,下山时才发现原来昨夜是从山上滚下了一块落石,正被两棵粗壮的树卡住了,没有滚到山下。
  云殊脚下不停,到了南水也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去找鸡蛋黄,径自又离开了,他知道若找了鸡蛋黄,估计又得在这费上几日,鸡蛋黄知道的也都是士卿告诉他的,金簪被藏得那么严实,万一真是不得了的脏污罪证,又恰恰是士卿家的,那么让鸡蛋黄知道金簪反而有害无益。
  一路艰难,云殊这年都是在路上过的,待回了西棱,直接去寻了锦云拿了钥匙。
  锦云本想与他一道回木屋,那正好杨员外在家,云殊在和锦云相谈之时,那杨员外虽不靠近,却也一直偷瞄着他们二人。
  云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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