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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姽婳-第42章

小说: 姽婳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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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帘重重,屏障幕幕,坐在车中观八方战场听号角征鸣的,正是姽婳。 
  “司马!上军迂至右翼,中军刺入敌后,下军列兵成阵,已将乱军围在瓮中!” 
  “司马!轻车伍奇袭敌之后援,将其断在山谷中,正在交战!” 
  “司马!太子军与中军合并,分敌军为二,正将逐一破之!” 
  “司马!太宰率武士突围!竟朝着太子狂奔而去,虽然斩其过半尤不能挡,请司马下格杀令,否则将士怵其公族之身,不敢拼尽全力!” 
  呲啦—— 
  竹帘围幕被一剑劈烂,黄袍人影飞身而出,跳入轻车上,瞅准了太子华盖,更看清了那意欲不轨的嘴脸,闲话再无一句,彤弓飒然一颤,正就着那句旧话:弓箭在手,禽兽我有! 
  纵是亲缘,也挡不住冷矢破空的气势!箭落处,正中夷仲年前胸,只见他一个踉跄跌下车去,还未及得为此战喝彩,却见他又挣扎起身竟似毫发未伤! 
  姽婳可没闲心思去惊愕,一箭不成,又是一箭。此回更加定了杀心,丝毫不给他再留余地。于是就看见一团攒乱之中,夷仲年戛然而止,如似陶塑没了动作! 
  一箭穿喉,再无他议。     
  齐侯一生致力齐乱治平,终使国泰民安,扫尽先世之余灰,将一片澄明遗留后来人。然此战纪国未收,又且战败,夙愿不得圆满,愁恨催促寿长,原本就得了身经年不愈的微恙,突遭变故,病转沉疴,只得在榻上望窗垂叹。季到初夏,又是一场风热,生生将老父扫到陵墓门前。 
  仲夏,梧宫披缟裹素,公子扶柩送哭,齐僖公驾鹤而去,将一手营造的锦绣天下,交付在太子诸儿肩上,千叮万嘱归于无言。 
  居丧一年,国不兴兵。鲁郑之仇,纪地之忧,自此搁置。 
                  莫回首 
  汲云台,西送夏雨涤清一天地的赤炎炎,东迎秋风吹了满乾坤的金灿灿,一岁又一岁,四季总不停。 
  香树抱着方箧,趋着小碎步穿过翠荫稀疏院,掠过幽遂逶迤廊,推开画扉,绕过锦屏,将方箧往案上一搁,道:“依我看了,还要观动用针剪改小些,公主穿了才好合身。” 
  “制衣司依旧按照公主先前尺寸,自然做得过大。”观跪在地上,一边整治着席簟一边说道:“也怨不得他们,从来衣裳越穿越小,只能往大里做,没有往小里改的,哪里知道公主……唉,放那,我今晚修改过,别让公主多心。” 
  毕竟年长一岁,香树也沉稳许多,心事也重了。观心里如何想,她怎能不知,只碍着是件难以启齿的事,汲云台但有知情的,都默默搁在心里。 
  “公主辞了司马,终日闭门深居过了一年,对外面事也兴致缺缺,判若两人也。” 
  “你又听到些什么,外面的蜚短流长莫来扰汲云。” 
  “哪里是。”见观还当自己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香树甚是不服:“是个好事,去年郑鲁来伐不是,碍着僖公之丧君上休战一年,月前会同郑国又伐鲁去也,今日风闻,此战大胜!” 
  观还自忙着,捉空瞅香树一眼,揶揄着:“将军夫人大不同也,也关心起国事来。” 
  香树知她消遣自己,却也不羞不恼,反而灿然一笑,得意洋洋的:“公主心里搁得住天下,吾等近臣自然做不得游手好闲之徒。我这就去将此事告知公主,取她一乐。” 
  “不必。”千内走进门来,风霜扑面,沧桑染目,一年之内竟也显得老了:“早在先君驾薨时,公主便断言伐鲁收纪之事,如今只是水到渠成耳,博不得她欢乐,徒添烦恼,罢了。” 
  观正襟坐好,见千内面露忧色,于是轻轻问她:“如何,是否出了岔子,这般面苦。” 
  千内摇着头踱到窗前,念一句:“公主之墓就修在君夫人东侧,一月后便可收工。” 
  香树怔愣着,难抑一股悲凉压上心头。一室三人数落叶,无言品着辛酸。     
  左脚危危迈,右脚颤颤摊,一步一履皆是病,遥远长路,苦似无穷。 
  一手搂在腰间,一手扶着肩膀,扶桑子小心翼翼撑着姽婳,缓步徐行。姽婳皱着眉,垂着眼,作势就要推开他,只是左推右搡全然无力,徒劳无功。扶桑子知她置气,手上用力稳稳搀着丝毫不放松,还要好颜色,好神色,把一口轻松的言语与她解闷。 
  “许久不登东山,枫柏似又茂盛不少……” 
  “冬季天寒,春季风大,夏季湿热,只有秋天清润温爽,风和日丽,散步其中对殿下才好处,是也不?” 
  姽婳垂着头,任散发遮挡了容颜,学着扶桑子口吻,字里行间满是埋怨。只因他拦着劝着,自己做了一年的笼中鸟,好不气闷。 
  扶桑子淡笑不语,帮她将发丝拢到耳后,露出苍白消瘦的面颊。姽婳侧脸要看他,眼睛却被肩膀挡住,仿佛灼了眼般急忙别开。年方双十,却形似暮年,病肌蹒跚了健步,修硕萎缩成枯木,不知何时,看人皆需仰望,行步都要就杖,一身傲骨却成累赘,日日夜夜折磨着她。 
  东山坡缓路平,已不知走过多少遍,然而此回,一步一挨,捱到山顶姽婳几近虚脱。姜太公伫立依旧,秋阳斜照下,晕出淡淡金光,湟然若神。扶桑子知她心意,掏出一块掌大的圆玉放在姽婳手里。 
  姽婳看了看玉,雕的是蛟龙鸾凤,奇异且巧夺天工;再看看立在太公手中的钺,钺上正有一凹槽,似于此玉等大等小。 
  “这玉是从太宰身上搜出来的?” 
  “嗯。” 
  “那时殿下射了两箭,第一箭正巧落在这玉上,才有再矢之发。” 
  “想是叔父以为得此玉便得上天垂顾,才在君父卧病太子监国时起兵兴乱。” 
  青鸾龠,画鼎,玉,钺,都说是传奇之宝,却偏偏兜转到眼前。姽婳手臂无力一垂,摊开步子就要下山,就在这转脸一瞬,往日神采风发时的影影幕幕突地袭开,竟硬生生撞了她个趔趄! 
  即墨的山脉丘岭,哪一个不曾爬过;属国劲邻,哪一个不曾到过;在宋地时,一夜学得驾驭车马;在酅地时,剑舞春秋小战初尝;更难忘怀纵横军旅驰骋天下时,那一派笑傲睥睨的荣华…… 
  双手捂着颜面,似要自己莫再妄想,却见十指扭错如似枯枝树瘤,情状之骇人,更在苦难上撒了把芥茉,碾骨焚心,一时气喘不过肺中邪火又发作起来,咳血咳痰没了消停。 
  “殿下……” 
  扶桑子搀住摇摇欲坠的姽婳,痛心疾首都化了一声轻唤,渗透入骨。 
  “扶桑背殿下可好?” 
  下山之途就在眼前渐渐变得可怕,纵然不如意,姽婳也无力再拒,重重往扶桑子背上一趴,凝噎难言。 
  “正是个百果飘香的季节,君上差人给殿下备足了珍味,不知殿下想吃哪个?毛栗,核桃,红枣,或煮或炒,闲时吃些都挺好。” 
  脚下走得轻缓,口里说得温柔,扶桑子一刻也不愿让痛楚纠缠姽婳,东拉西扯竟也成了他的专长。 
  “吃着费劲。” 
  闻言,扶桑子心中一窒,微侧脸看了看姽婳,实不忍见她堕入颓废,微微笑道:“殿下走了一程,回去定觉腹空,沐浴时恐要犯晕的,零食些干物水果多少能补给营养,聊做打发之用也是好的。” 
  姽婳不置可否,埋首在扶桑子颈窝里偶有咳声呛出着实难止,但嗅见他身上的草香,竟也丝丝缕缕润着心旷神怡,渐渐的不咳了。     
  日迁月移,沙漏频转,汲云台静似死水,犹似五年前未迎新主那般,寂寂寥寥立在东端。只是极静之中自有动乱相扰,日夜不绝的是姽婳咳喘之声,里外繁忙的是医师问寻之影。 
  金秋毕竟嫌短,此年冬季来得迫不急待。姽婳泡在药汤中尤觉寒凉入骨,却想来,非是天地异常,实则人事变迁也。千内与观二人服侍巾栉,苦涩伤悲犹似池水,淹没了人也。只因水里泡着的人儿,皮包着骨,骨肿似瘤,真真让人不忍触目。 
  着了明衣,披了貂衾,穿过炉火沸炽的障廊,待千内背姽婳回二楼寝室时,扶桑子早已张罗好佳肴珍馐,煮好果品药酒。 
  姽婳脚不沾地,又被抱入座中,绵软温实,触之欲睡。再看面前膳食,色泽鲜美,香飘四逸,本是看着闻着便要垂涎咽唾的,偏她见了冷心,直觉苦海无边。 
  扶桑子先择了清淡融软的百果羹,喂入姽婳口中,嚼了半刻也不见她吞咽。千内与观看在眼中,竟也心惊肉跳,仿佛姽婳吃饭是个天大的事一般。 
  非是他们大惊小怪,实在姽婳吞咽已成艰难!果不其然,才要下咽,直觉肺吸一只魔手掐住喉咙,呼吸一窒,口里的食物瞬间哕了出来。再看姽婳,捂着胸口伏在案上,痛苦不堪! 
  哗啦—— 
  满案精食被轰然扫落地上,菜羹盘盏狼藉遍地。 
  “我不吃,全都出去!” 
  姽婳强撑起身,蛮力推开扶桑子,声嘶力竭情状十分骇人。 
  观暗自垂泪,与千内一起默默收拾了残局,退到室外。扶桑子将暖炉包在姽婳衾里,身轻,衣重,力不胜,教人心痛不已。 
  “殿下……” 
  “出去。” 
  姽婳语气甚笃,神色颇决,扶桑子几欲置言,终被冷漠击退,躬身退出。     
  障子合出一室幽静。姽婳疲惫地抬起眼帘,看四壁寂寂,看炉火湟湟,看叠放在几案上未完的帛画,看支在架上曾随她出入沙场的宝剑…… 
  郑忽当政重修诸侯之好,鲁国战败称臣,纪地纳入疆土……想来,已无牵挂。 
  筋骨无力,就连轻衾也显沉重;手脚并用,分明近在咫尺却不可触摸。貂衾丢在原处,姽婳却爬到案边抻手够来长剑,只是如此,也累得气喘连连。 
  姽婳抱剑仰躺,思绪悠悠流转在昔日辉煌处,那时长剑在腰,曾伴她击退刺客,伴她决战疆场,伴她在朝堂之上与男儿比肩论道。 
  绚烂过后,只是残烬,是沉没,是灭亡。 
  分明心中无所畏惧,指间颤抖却慌不可止。姽婳摁着剑柄却屡拔不出,眉间渐露出烦躁,后又无奈。这手,早就没了用处,若拔得出才怪。 
  南墙的障子,巍巍耸耸,横在眼前竟似难以逾越。姽婳笑得冰冷,使出浑身气力,才掰出条缝。冷风乍然卷入,吹透虚汗,浑身发寒。 
  原来是下雪了,雪厚数寸,想已下了一日,而她却浑然不觉。 
  障子外,是宽约一丈的檐廊,跨过栏杆便是高悬数丈的昏天暗地,只需纵身一跳,这没日没夜的煎熬便到了尽头,永不再扰。 
  肿胀的手指扒上栏杆,骨节泛着森森苍白,无言诉说着主人是何等吃力,何等执着。 
  “殿下——” 
  就在姽婳翻身上去时,扶桑子蓦地闯了进来,莫要再说,莫要再想,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人已被拖离栏杆,落入温暖怀中,不由分说地抱回屋内。 
  “咳咳——走开,走开!拦我做甚!放我下去,如此痛苦我受够了——” 
  扶桑子却将姽婳紧紧包在衾里,任打任骂,也只一心护着,惊见她额角磕破了个口子,真比伤在自己心上更痛。 
  “别碰我——”姽婳粗暴地打开扶桑子的手,使出浑身气力挣扎:“你走,走得越远越好,别再管我!” 
  终究难忍病痛折磨,越是自尊,越是骄傲,就越受不得如此难堪境地,姽婳已忍无可忍。 
  “反正是死,自己了断倒也痛快,求求你,别再折磨我……” 
  扶桑子将姽婳死死抱在怀中,直到她喊得累了,骂得痛快了,最后唯留撕心裂肺的重咳,一声声,震得他也心痛如割。 
  “对不起,殿下,扶桑无用,让殿下受苦了。” 
  姽婳越咳越重,下颌抵在他肩上,空洞的眼捕捉不到一丝神采。声音如似幽风出入冰窟时发出的呜咽,心高气傲都断断续续,衰弱成了恳求:“去抓药,一吃就死的那种……” 
  “不……” 
  “非要病死我,饿死我,你才甘心是不是!” 
  “自八岁时见着殿下,那时殿下躺在朝阳之中,向我抻出手,扶桑如似得神眷顾,从此得以伴随左右,惟恐一事不周,惟恐一刻离散。”扶桑子自袖中掏出一袋安神镇定的香草,悄悄丢入炉中。轻轻拍着姽婳后背,言语柔柔,如似催眠夜曲:“最快意是那十年,殿下虽然偶尔调皮,不喜安份,却轻快洒脱。游山玩水,赏弄奇鲜,全不受拘束……随殿下征战,苦乐掺拌……殿下挥霍精力从不吝惜,鲜晖灿烂,夺人心魂,却耗了元气,病体每况愈下……” 
  姽婳听着,睡意朦胧湮没了宁静,渐渐沉入梦乡。二人相拥着就榻而眠,扶桑子小心翼翼地包扎着她额头上的伤,却见她眼睫湿润,泪痕满面,顿时酸了心。印象中,只在君夫人去世时见过殿下落泪,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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