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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姽婳-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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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正。” 
  “在。” 
  “拿诸姜名谱来。” 
  寺人递过简书,齐侯拿了朱笔,郑重划过。然后又还给宗正,命道:“将名谱上的门道,说与诸位一听。” 
  宗正展开名谱,正是齐侯划过的那两片简,略有惊讶,却立刻朗声道:“季姜姽婳从此不在婚姻谱上!” 
  “旧日罪怨,也与这简上的字般,一笔勾消。” 
  齐侯的声音捋过白帐,擦过横梁,被墙撞了个来来回回,一字不差的落入众人耳中。先是周王正卿,再来自断婚姻,其用心已是昭然,有人冷眼,有人纳闷,却都难置一辞。一会想太宰弄巧成拙,好不可笑;一会又想他姜姓人家你来我往,不知是什么名堂;还有的想齐侯既然舍得女儿,我又能说些什么? 
  公孙先是尝了她的手段,现在又吃着甜头,自然听任之。叔父夷仲年这太宰席却坐得不安稳,毕竟是块老姜,一面气公孙莽撞,一面气贵族叛离,真是心烦意乱,哪里还管得季姜上不上得堂! 
  才只十日,乾坤扭转,危局弱势已然不复存在,今日朝会,姽婳成竹在胸。 
  “再说军事。”齐侯话音一转,问众臣:“夷人不臣,屡兴祸乱,其土在我与鲁之间,如今鲁国公子来我朝请兵与他一同伐夷地去。寡人这有司马一职尚空缺,只待贤良居之,伐夷则得位,诸位计将奈何?” 
  司马,操持兵马,统摄军务,倒是个威武的差使。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里揪了起来:夷地既无膏腴所出,也非风水所在,又是鲁军做主,贵族子弟养尊处优的,谁愿白给人做副军,大冷天里去边境受罪?齐侯将司马一职拴在这上面,想也不是长久委任,存心难为人。 
  “太宰为群臣之长,又领密地防军,军政系于一身,想必已有腹策。”高傒果然众望所归的,把责任推给夷仲年。 
  夷仲年不紧不慢地说:“君上既说要授司马一职,想是要举新人,吾老矣,就不掺和了。” 
  无知心里琢磨着讨人欢心,可他只领过一次兵,途中劳苦本就难言,又且败了兵,俘了将,想着就瑟缩。 
  “夷人本就归附于鲁,他有不臣之心,鲁有侵伐之意,迟早是要打的。此战鲁师为先锋,我齐也只是盟军,践行诺言而已。以无知之见,就近派去一军给鲁侯指挥便是,也省得兴师动众。” 
  太子一直缄口不言,看在众人眼里也是讳莫难测。话说,此战确实无关紧要,朝上诸臣也就心弛意懒,事不关己的附和着。 
  “儿臣愿领这司马一职,带军伐夷。”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姽婳一语,惊乍了半个朝堂,心知她是有备而来,而齐侯又纵容着,再说世族只管朝上安稳,家中康泰,兴兵伐战也鲜少管制,于是乎便各怀心思的沉默了。 
  “公……卿年龄尚幼,势孤力薄,行兵打仗乃国之大事,不可儿戏。”夷仲年语重心长地说道。 
  姽婳恭谨一笑:“晚辈不敢。五个月前姽婳曾试过身手,知道其中厉害。且君上有心录用新人,好让老人安享太平,这才斗胆自请。话说,伐夷小战不举人,又待到何时?姽婳有志报国,怕只怕无用武之地。” 
  夷仲年冷冷瞥着无知,无知愧颜无地,双双失语。话说叔侄两代,言笑晏晏,话里的刀光剑影,心明的人都看在眼里。 
  “哦?”齐侯适时发话,问道:“君无戏言,你若当真能兴师报国,司马便是你的。” 
  “儿臣以为,鲁与我借兵,要想的只有出与不出。若然不当出,却给他羸师弱将应付差使,也是糟蹋粮食,供敌人取笑,便是一军半旅也不该去;若当出,定出精锐速战速决,以扬我国威。伐夷事小,教我将士不耽溺享乐事大。” 
  三言两语却道破了行军的玄机,足显其远见卓识,迥异常人。众人鸦鸦没了声响,见齐侯巡望着过来,只好讪讪地垂下头。 
  见是这般情景,齐侯已知根底。抻手拿过司马印、绶,对姽婳道:“你可熟知我军情?” 
  “请君上赐我驻扎在淄水畔的旅贲军。” 
  旅贲军是齐国最精锐的虎师,开口便要,可见对军政颇有些见识。想到这,有人不禁汗颜:旅贲营的将军,可是太宰手下,她支使得动? 
  一片狎谑游疑注视里,姽婳稳稳接过印绶兵符,军礼拜过,一切似乎水到渠成。太子扫视堂上,豁然微笑,今日朝堂格外安静,殊不知冰面下有多少暗流交错,想想十日间处心积虑的谋划,待到今日终于收获硕果,不由得教人舒口恶气,快意心胸。 
  齐国司马,姽婳终于如愿以偿。     
  国将有战,必告先祖。酉时,祭师大会才将将收场。 
  月迁影斜,星疏云淡,汲云台巍巍屹立,任凭星移物换,我自处之岿然。 
  “夷仲年是齐侯兄弟,又且大权在握,其子无知更加恃宠而骄,这才怂动世族兴风作浪。自打无知自作主张收下了殿下献的纪地,其与世族朋比之势便不击而破,更加是惹了众怒,谁人不恼他!” 
  劫数之后难得偷一刻轻松,酒香飘溢满室驱散连日阴霾。姽婳又是软榻儿绵绵,貂衾儿暖暖,举杯才要快饮,却皱了眉头,瞅瞅子元嗅着酒香醺醺似醉,再瞅瞅自己卮中的清汤清水,无色无味,大感冤枉,怏怏地将卮放回案里,动也不动。 
  子元就近而坐,姿态倒还算庄重。观与香树在旁侍候着酒宴,孟阳等武卫守在檐下,个个颔首默默,并不搅扰二人。 
  “纪季那边,可安排妥当了?” 
  “公孙无知满心欢喜的去纪国收地,却不知裂溃б亚那姆稣图荆刖勺谧逡黄鸩呋鸥垂A椒酱蟠虺鍪郑凸值寐彻酉嘀肫涫凭Φ小<图疚丝懿桓疑萌ǎ锪挛薹ㄒ黄滔拢彻诘酪逵氲卦挡缓眉娌⒅貌痪啦6映酶邆萦胍闹倌晟樱灾乩窈褚昙右允章#枞讼绿ㄌ荩δ芍页家遄圆槐厮担智艺蚴蒯@地,坐守半边纪土,袖手旁观,只待伺机而动。只是巧妙巧妙。”幽幽望着杯中倒影,仿佛展望未来的情景就在眼前。说着,子元掀起眼帘,朝姽婳嫣嫣一笑:“殿下玩儿了个釜底抽薪连环套,兵行险着,时间要排得巧妙稳当,若否,功归一篑,子元怎敢怠慢。” 
  姽婳单手支颐,斜卧环几里,嘲嘲然一笑:“公孙无知也是个见利忘义的,若非他轻易收下半个纪国,这计怎成。” 
  子元却凝睇望着姽婳,说了句:“其实不然。” 
  姽婳瞅着他,静待下文。子元却起身从釜中拎起热腾腾的酒壶,坐到姽婳案边,一手将她卮中的水攉掉,一手酌上醇香酒浆。微颔着颌,嘴边勾一抹吟吟巧笑,唇里吐几句绵绵妙语:“殿下应知,不论风流抑或下流,男儿好色是天性。” 
  他分明是故意弄景,氤氲的眸子生出些暧昧,一丝丝缠绕上心,酥酥痒痒,好不撩人。观与香树连忙垂下头,忐忑不安的递着眼色给彼此,生怕这二人再有什么非礼的举动,难为她们不知是该回避,还是…… 
  姽婳迟疑着接过递到唇边的酒,只听子元又轻淡淡地道:“我在纪季那借了十个如花歌伎,公孙一看便丢了魂儿,美人计果真好用,你说是不,殿下?” 
  “是好用,沉湎温柔乡里,不知吾身是客。”话是如此说,胃里却一阵翻腾,姽婳讪讪地放下卮:“说到歌伎,君父倒赐了我几位颜色娇美喉啭轻灵的,子元可要领略一番?” 
  闻言,子元浅笑着,收回搁在案上的手,坐正了身姿:“殿下是厌恶风流种,才在婚姻谱上划去了姓名。然天下之大,怎知没有能动心合意的?” 
  听他把话锋牵到自己身上,姽婳先是懊恼,再一思忖,亦打趣起来:“觉得有趣的,倒是有一个。” 
  “哦?” 
  “郑伯。” 
  “怪哉,郑伯子女成群,当得殿下父亲了。” 
  见子元怪异地瞅着自己,姽婳眉眼儿一挑:“说他有趣,还不是因为此人开天下先,一箭命中天子‘龙躯’,将其秋后的威严扫了个干净,堪称后弈之勇也。” 
  子元被那装腔做态的神情逗得直笑,言谈里更多几分惬意:“那箭实为祝聃所射,郑伯也是吓得不轻,当日草草收兵,提着重礼犒劳王师去了。” 
  “子元知道的清楚,郑人乎?”姽婳漫不经心地问着。 
  子元微怔,笑意阑珊,专注地看着姽婳,似乎在辩识她脸上的神情是询问,还是怀疑。 
  “你在怀疑我怀疑你?”姽婳不以为意地嘻笑着:“外邦人也不稀奇,我宫中就有,扶桑就是鲁人。” 
  子元这才释颜,心底笑自己浅虑多疑,本来无事的也要生出事端来。想来相遇有小半年,起初的堤防并未被岁月消磨,然而近来披风历雨左右相协,二人间的隔阂一日浅过一日,像主仆,更像知音。否则,姽婳怎容他近身。 
  沉默片刻,松了口气,子元寞落地笑道:“子元确是郑人,额上的奴隶墨迹,便是太子忽所刺。” 
  姽婳微讶,没想到竟扯到了郑忽头上,按捺心情且听他道来。 
  “太子忽素来顽固自用,少听人言。子元又不是个乖顺的人,偶与之冲撞,便烙了罪印。”子元自嘲着,突地对姽婳一笑:“后来听闻齐国季姜竟然在大庭广众前朝他放箭,便寻摸来了齐国,就想看看这季姜是何等人物。结果还真让我遇见,上天垂怜。” 
  思及旧事,姽婳不禁莞尔,当时也是意气用事,没想到竟引来个子元,一转眼,却被子元盯得好不自在。恰在这时扶桑子推门而入,指着他,笑道:“看,鲁人来了。” 
  扶桑子进门行礼,见姽婳卮中有酒,眉头倏地一蹙,垂耷耷的浓眉压在重睫上,黑瞳里幽不见底,白球上浮着血痕,若非熬夜苦思,哪会这般憔悴。 
  “殿下明日要到营中领兵,还是早些睡下,莫再多饮。” 
  是啊,明日,才是真正的战场。 
  闻言,子元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不等姽婳逐客,便自觉揖退。见他洒落落回了客舍,观与香树久悬的心这才放下。 
  “连酒也饮不得?”姽婳疲倦地朝后一仰,闷闷不乐。 
  “殿下以往所饮便是特酿的黄酒,宫中已无储藏,再等两日才好。”扶桑子恭敬地回答,又轻声问:“薄贴贴在身上想是不适,殿下可要沐浴?” 
  “皮肉是觉得粘得慌,筋骨却舒适了。”姽婳点着头,又长长出了口气:“沐浴,就寝。” 
  “唯。”三人同时应道。 
                  逆旅贲 
  翌日,拂晓昏暝。 
  寺人睡眼惺忪地打开宫门,一见面前来人,立即惊了个抖擞,连声唱道:“仲公主驾临——” 
  妩颜也不客气,笑嘻嘻地招呼一干随从,抬着竹箧漆箱鱼贯而入。汲云台一团梦景没等朝阳高升,便散了干净,个个整衣肃立不敢怠慢。惟见观与香树急匆匆从二楼下来,惊疑不定地喃道:“公主,公主不见了!” 
  妩颜啊地一声,没等她质问,后脚进来的子元却不由分说地如风也似上了楼。书房,寝室,还有扶桑子所在的偏室,空无一人,子元猛地回头将跟来的人员巡视一遍,随即松了口气。 
  “是领着扶桑子与孟阳出去了。” 
  这一听,才发觉孟阳果然不在人群之中,此二人均是公主心腹,一同没了踪影,且房内也无异象,想也不是出了意外。可这主仆三人凭空不见,只字片语也不曾留个,让人怎能不着慌。观与香树二人手足无措的将里里外外查个了遍,公主与扶桑子轻装细软都收拾得整齐利落,堆放在书房西北角,想是要军旅里要用的,但东西留在此处,人又当何往? 
  妩颜想是见惯了姽婳弄玄做虚,竟一点儿也不着急。倒是盯着子元看个仔细,心里直骂姽婳风流,家臣一个比一个美貌不说,眼前这男子虽是长的英武俊爽,却更有一番难以言语的媚惑。收这么个人在宫里,也难怪她的名声在梧宫里倒着数。 
  子元不紧不慢踱到书房,面南而站,正是姽婳平日里观书阅览的位置,抬头便是南面一道竹帘,再南是透通的素纱障子,只见两三个锦袋盤囊从挂竹帘的梁垂悬而下,十分突兀。子元稍一思忖,随即轻呵呵地笑起来,走过去将锦袋盤囊摘下,掂在手中。 
  “怎么?看样子你是有眉目的,倒说说她又钻哪去了?”妩颜瞧出些端倪。 
  子元转脸,欠了欠身子:“今日是殿下领兵之期,自然是去了军营。” 
  妩颜一听,又怨又气:“哼哼,枉太子与我还念她囊中羞涩,集了些盘缠来,她倒是招呼也不打个,自己溜了!” 
  囊中羞涩,谁说不是! 
  酬周室,贿公孙,光这两样就将即墨贡上的邑入与平日里的积藏掏了七七八八,再有些零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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