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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英雄出世-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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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五爷言之凿凿地说:〃大明换大清时,是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眼下革命了,大清换了民国,汉人又得了江山,就改了规矩,留辫不留头,留头不留辫。〃马二爷实是气得要死,可再没有邓老大人做靠山,便不敢和麻五爷硬拼,就日日躲在家里抽大烟,躺在烟榻上回想先前大清圣上坐龙庭的好时光。有时想着想着,眼泪鼻涕就流得一脸一身。

天长日久,马二爷对革命恨意日增。

恨意绵绵之中,马二爷不止一次端着烟枪在卜守茹面前发狠,说革命就是谋反,革命党没一个好东西,像那麻五爷,将来是一定要被满门抄斩的,他马二爷即便就此完结,也决不和麻五爷这种混账东西再来往。

卜守茹但凡听到马二爷这么说,总装作没听见,根本不予理会。

那时,儿子天赐已落生了,卜守茹自己奶着,——马二爷本要给天赐请奶娘的,卜守茹不要。

卜守茹怕奶娘奶孩子,孩子大了会对自己不贴心。

辛亥年冬天,天赐已一岁多了,长得很像卜守茹,小模样极是讨人欢喜。

卜守茹因着天赐的关系,心收了些,自己的轿号只让仇三爷侍弄着,没事不大去了,和麻五爷的来往也稀了。有时看着天赐红扑扑的小脸膛,卜守茹甚至想,从今以后,自己得做个好母亲才是,啥轿号、轿子,啥革命、光复,实都不是她这个女人家该管的事。

然而,马二爷老是躺在烟榻上咒骂革命,老是翻来覆去地念叨前朝邓老大人执掌石城的好时光,就迫着卜守茹适时地记起不少往事。

往事弥漫着血腥味,让卜守茹心里直发颤。

卜守茹才又想到,她不能就这么算了,她正得借着马二爷好时光过完的时候,奋力撑起自己的一方天地。

那当儿,卜守茹已认定:马二爷作为打天下的男人的一生已算完了。瞅着烟榻上马二爷的老脸,卜守茹不止一次地想过,这老杂种不知哪一天就会带着他对革命的仇恨,闭眼睡过去。

这场革命实在是来得好。

马二爷仇恨的东西,必定是好东西。

细想想也真是,革命真就不错。革命让马二爷依靠的邓老大人毙命江中,让马二爷失却了自己的好时光。可革命并没有掀去石城的麻石路,石城的麻石路上依旧行着红红绿绿的轿子。做了民国镇守使的刘协统,仍是和前清的邓老大人一样钟爱轿子,说满街行着的轿子是石城一景,是地方安定的象征。

于是,卜守茹便在某一日马二爷再次攻击革命时,抱着天赐笑笑地开了口说:〃你老骂啥呀?这革命有啥不好呢?革命不就革掉了你一条小辫么?又没革掉你的轿号轿子!〃

马二爷烟枪一摔道:〃你只知道轿号、轿子,就不知天下大义!〃

卜守茹觉得好笑:〃啥叫天下大义?你那天下大义我是知道的,里外不就是有邓老大人的粗腿好抱么?〃

马二爷道:〃邓老大人和我好是一回事,天下大义又是一回事。连圣上都不要了,这天下还会有个好么?〃

又阴阴地说:〃你莫看民国今日闹得凶,日后咋着还难说呢!当年长毛起乱,不也很凶么?还封了那么多王,可你看看,今日长毛在哪里?还不是被曾相国赶尽杀绝了?〃

卜守茹讥笑道:〃只可惜你那曾相国早死了,再不能还魂喽!〃

马二爷便又叹气,一边叹气一边说:〃曾相国不在,勤王保国的义士还会有,你看着好了……〃

卜守茹恶毒地道:〃好吧,就算有那勤王保国的义士,就算皇上老儿还能坐龙庭,你马二也还是完了,你手扒棺材沿了,等不到那一天了!〃

马二爷气死了,抓起烟榻上的茶杯,狠狠向卜守茹砸去。

卜守茹身子一偏,茶杯落在对面墙上碎了。

怀里的天赐吓得哭了起来。

天赐一哭,马二爷心疼了,忙从烟榻上爬起来,要从卜守茹手里夺孩子。

卜守茹不给,一把把马二爷推开,拍哄着天赐,冷冷看了马二爷一眼,转身走了……

拥戴革命的心,差不多是被马二爷这么一点点逼出来的。

自然,还因着轿子,因着钟爱轿子的刘镇守使。

听麻五爷和帮门的弟兄说,刘镇守使指挥起事时都没骑马,都是坐的八抬大轿。卜守茹便很真诚地想,就是冲着这般钟爱轿的刘镇守使,她也得拥戴革命。

然而,尽管如此,卜守茹却并没想过要利用革命首领刘镇守使去扩张自己的地盘,兴盛自己的轿业。嗣后卜守茹和刘镇守使的结识,并非刻意钻营的结果,而是刘镇守使找上门来的……

第十二章

刘镇守使早年做大清协统时就听说过卜守茹的芳名和传闻,知道卜守茹虽道出身寒微,却颇有些姿色,以妾身进了马家,却又生性孤傲,敢和马家分庭抗礼,就想见见。

说来也巧,恰在这年秋里,刘镇守使老父死了,刘镇守使要大办丧事,这就有了机缘。

云福寺和尚福缘法师说,丧事由马记老号承办才好,马记老号最会办丧事,轿夫使轿平稳,过世老大人不会受惊,将军和后人才能更发达。

刘镇守使不睬,硬没用马记老号的轿子,亲点了卜家新号,且要卜守茹前来镇守使署就此面商。

这是革命成功第四年春里,刘镇守使升了中将师长后的事。

那年春里极是反常,时令刚过春分,天就意外地暖了起来,夹衣都穿不住,卜守茹是着一身素旗袍,系一袭红斗篷到镇守使署去的,坐的是四抬方顶蓝呢轿。

麻五爷也一同去了,坐一乘小轿。

一路上有许多帮门的弟兄跟着,前呼后拥,甚是热闹,引得许多行人驻足观望。

因着头一回去见刘镇守使,卜守茹心里惴惴的,总是不安,极怕有何不妥,坏了自己和刘镇守使的这笔大买卖。

刘镇守使刚升了师长,正是春风得意时,老父的丧事自要有一番大排场的,粗算一下,动上千乘轿,以每乘轿子八百文计,就有不少银子好赚。

事情若是办得好,丧家总还有赏。

更重要的是,刘镇守使家的丧事办好了,新号的牌子也就跟着响了,马记老号包揽全城丧事的局面就会因此改观。

心里不安,就觉着路短,转眼到得东城老街上,离镇守使署只一里路了,更觉着不踏实,卜守茹便让轿落了,进了一家棺材铺,说是去看棺木,实是为了静自己的心。

在铺里转了一圈,又掏出一面小镜子身前身后照了照,认定自己还算利索,卜守茹才又上了轿。

上轿后,仍免不了左思右想,这一来便发现了新问题:担心麻五爷和麻五爷的弟兄在镇守使署出丑,坏了大事。

又在老街街口停了轿,吩咐麻五爷和麻五爷的弟兄回去。

麻五爷不愿,说是一起见刘镇守使最好,一人说不清的事,两人自能说得清。

卜守茹知道麻五爷要陪她去见刘镇守使是一番好心,可那日咋看咋觉着五爷和他的弟兄不顺眼,就板起粉脸坚持要麻五爷回去。

麻五爷不甚高兴,可还是听了卜守茹劝,回去了。

卜守茹记得清楚,四抬蓝呢轿飘进镇守使署时是傍晚,夕阳的白光映在门口兵士的枪上和脸上,使得兵士和枪更显威严。

紧张自不必说,几个兵士枪一横,喝令卜守茹下轿时,卜守茹心跳得实是狂乱。

好在兵士还客气,得知卜守茹是奉刘镇守使之命来见,枪放下了,其中一个兵还引着卜守茹去见了刘镇守使。

刘镇守使很威武,穿一身笔挺的军装,腰间斜挎着把带红穗的大洋刀。卜守茹进门时,刘镇守使正和一个当官的说话,一边说,一边来回走动,马靴踩出咔咔的响声。

见卜守茹进来,刘镇守使愣了一下,把那当官的打发走了,要卜守茹坐,还让手下的兵拿了点心,沏了茶。

双双坐下后,刘镇守使盯着卜守茹看了好半天,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真俊。〃

卜守茹心里慌,又想掩饰,就半个身子依坐在椅子上,偏头看着刘镇守使,露出一排碎玉似的牙齿笑,后又端起茶杯,用拇指和食指捏着茶杯盖,撩拨水面上的茶叶片儿。

刘镇守使又说:〃怪不得咱石城的轿这么好,却原来是有你这么个俊女子在弄轿呀!〃

卜守茹记挂着将要开张的大生意,便道:〃城里的轿也……也不是我一人在弄,还……还有马家老号呢!往……往日城里的丧事都是马家老号包办的。这……这回将军看得起我,我自得替将军把事办好,也……也不辜负将军的抬举……〃

刘镇守使手一摆,极和气地说:〃抬举啥呀?!我只是想见见你。早就听说过你的事了,总觉着奇。咋想咋奇。女人弄轿奇,弄出名堂更奇,做了人家的小妾,偏又在一户门里和人家对着弄就益发奇了。〃

卜守茹见刘镇守使很随和,心中的紧张消退了些,抬头瞅了刘镇守使一眼,笑道:〃才不奇呢!我爹弄了十八年轿,我是起小在轿行长大的,不弄轿还能弄啥?难不成也像将军你似的,去弄枪?〃

刘镇守使也笑,边笑边摇头:〃轿和枪都不是女人弄的。〃

卜守茹柳眉一扬:〃谁说不是女人弄的?我不就弄到今日了么?〃

刘镇守使道:〃所以我说你是奇女子嘛!你志趣实是不凡,敢破陈规,敢反常情,真少见哩。〃

卜守茹说:〃破啥陈规?反啥常情?我才没想过呢!我要真像将军你说的那样敢反这反那,早就把马二爷宰了!〃

刘镇守使哈哈大笑:〃真能被你这俊女子宰了也是福分!有道是'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卜守茹嘴一噘:〃其实……其实我不敢。〃

刘镇守使问:〃是怕我治你的罪么?〃

卜守茹道:〃你不治我的罪我……我也不敢。〃

刘镇守使说:〃你终是女人,心还是善的。〃

卜守茹头一昂,辩道:〃也不太善,谁欺我,我也会去斗。〃

言毕,又瞅着刘镇守使,说了句:〃你是将军,武艺一定好,赶明儿,你……你教我两手,碰到谁敢欺我,我就去揍他。〃

刘镇守使大笑道:〃我可不敢教你,你要真会了两手,只怕我这做师傅的先要被你揍呢!〃

卜守茹连连摆着手:〃不揍你,不揍你,你别怕。〃

刘镇守使益发乐不可支:〃倒好像我真怕了你似的!〃

又说:〃我真想不出你这俊女子打架时是啥模样……〃

屋里的气氛渐渐变得再无拘束,二人不像初次见面,倒像相识了多年的老友似的。尤其是刘镇守使,连请卜守茹来的初衷都忘了,只一味和卜守茹说笑调情,卜守茹几次谈到丧事的安排,刘镇守使也马上叉开,只说日后再谈,卜守茹也就不好勉强了。

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刘镇守使兴致仍高,就要卜守茹留下陪他喝酒。

卜守茹那当儿已看出了刘镇守使眼光中露出的意思,知道自己是推不了的,就没推辞,爽快地答应了。

喝酒时,刘镇守使已不老实了,又夸卜守茹俊,说是相见恨晚,说着说着,手就往卜守茹身上摸,摸了上边摸下边。

卜守茹说:〃要是会两手,这会儿就用上了。〃

刘镇守使笑道:〃那也没用,我还有枪呢。〃

卜守茹立马想到自己受过的凌辱,恼了,把刘镇守使一把推开:〃那你快去拿!〃

刘镇守使只一怔,手又摸了上来:〃我拿枪干啥?不把你吓坏了!〃

卜守茹道:〃你真敢拿枪对着我,我就和你拼!〃

刘镇守使讨好说:〃我拿枪来也是给你的,你烦了就毙我。〃

卜守茹哼了一声:〃真的?〃

刘镇守使真就把枪掏了出来:〃给你,你打吧,我可不怕。我说过的,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

卜守茹接过枪看了看,放下了:〃你是假英雄,你知道我不敢杀人。〃

刘镇守使大笑道:〃不是不敢,怕是不忍吧!〃

卜守茹没做声,刘镇守使便以为卜守茹默认了……

这晚的酒喝得漫长,刘镇守使尽管动手动脚,却终还算有些规矩,也体抚人,因卜守茹身上正来着,便没和卜守茹做那事。

这是与麻五爷不同的,麻五爷蛮,想做便做,才不管来不来呢。

刘镇守使不这样,就给卜守茹多少留下了点好感。

因着那份好感,卜守茹在为刘镇守使的父亲做完丧事后,又应刘镇守使之邀,到镇守使署来了,陪刘镇守使喝酒谈天。听刘镇守使谈,自己也谈,谈倒在麻石道上的父亲,谈老而无用的马二爷,谈马二爷当年对她的凌辱,谈到伤心处还落了泪。

卜守茹一落泪,刘镇守使便难过。

刘镇守使文武双全,自比岳武穆,某一日难过之余,为卜守茹做诗一首,号称《新长恨歌》。歌曰:

夜月楼台满,石城桃面多。

世人皆梦寝,娥娘轿已过。

凄然声声叹,哀颜粉黛落。

含恨为人妾,花季徒蹉跎。

移情千乘轿,微唱大风歌。

满目蓬蒿遍,春风吹野火。

辛亥风云起,义旗换山河。

我拔三尺剑,尽斩天下错。

还尔自由身,红妆一巾帼。

相伴常相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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