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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恋爱中的女人-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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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妈妈。”女儿们恸哭起来。
但是她已经转身走了。孩子们也都各自匆匆离去了。
当古迪兰得知克瑞奇先生病逝的消息后,她感到了深深的自责。她一直远远地躲着杰拉德,生怕他会认为自己是个唾手可得的浅薄女子。现在,杰拉德正处在困境中,可她还这么冷漠。
第二天,她像往常一样去找温妮弗雷德。温妮见到她很高兴,两人又在与世隔绝的画室里工作起来,这对她们来说是莫大的快乐。这儿是一个自由的空间,全然没有家里那种混乱和痛苦的气氛。古迪兰一直呆到晚上,她和温妮弗雷德无拘无束地共进晚餐。
晚饭后,杰拉德来了。高大宽敞的画室里人影绰绰,弥漫着咖啡的香味。古迪兰和温妮弗雷德坐在房间远处靠近火炉的小桌子旁,桌上的灯光很弱。她们组成了一个小小的世界,两个姑娘的身边围绕着美丽的影子,头顶上是幽暗的梁和椽木,下面是影影绰绰的凳子和工具。
“你们在这可真惬意啊!”杰拉德说着走过来。
屋里壁炉里的炉火正旺,壁炉前面铺着的是一块天蓝色的土耳其地毯,小小的橡木桌上铺着蓝白相间的桌布,上面摆着一些甜点心。古迪兰用一个旧的铜壶在煮咖啡,温妮正在用小平底锅在热牛奶。
“喝咖啡了吗?”古迪兰问。
“喝过了。不过我还想和你们一起再喝点。”他说。
“那你只能用玻璃杯喝了,我们只有两只杯子。”温妮弗雷德说。
“无所谓。”他说着搬了把椅子来到姑娘们中间。她们有多快乐,和她们在一起是多么幸福啊!一天来,他为葬礼而奔波忙碌,而现在那个世界不复存在了,他很快便感到了这里的魅力和魔力。
她们的东西都很精致。两只镀金的猩红色杯子,样子小巧玲珑;一只绘有圆点的黑色小罐;那只样式奇特的咖啡壶正不断地飘出一股淡淡的香味。这种氛围使杰拉德陶然若醉。
他们都坐着,古迪兰小心翼翼地为大家倒上咖啡。
“要加牛奶吗?”她问。
“不,我不要。”他回答。
于是,她很谦恭地把一杯咖啡放在他面前,然后自己拿起了玻璃杯。她似乎很愿意为他效劳。
“你为什么不把玻璃杯给我?你用它可太难看了。”他说。他宁可自己用玻璃杯,而让她享用那精致的咖啡杯。但是她没有回答,而是欣然接受了他们之间悬殊的差别。
“你们还挺会理家。”他说。
“是啊。不过,一有客人我们就不自在了。”温妮弗雷德接口说。
“是吗?这么说,我是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忽然他感到自己穿的丧服和这里的环境是多么不相称。
古迪兰一语不发,静坐着,并不想和他答话,在这种场合,最好不要谈正事。于是他们轻松愉快地闲谈着,直到他们听到楼下有人牵出马,嘴里喊着“倒——,倒——”,把马套进准备送古迪兰回家的马车里。于是她穿戴好,,同杰拉德握了握手,没敢正眼看他的眼睛,接着就走了。
葬礼令人心烦意乱。仪式结束后,大家喝茶时女儿们一个劲儿地念叨:“他是我们的好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要么就说,“要再找一个爸爸这样的好人可不容易。”
杰拉德默认了这一切。人们惯于这样,只要地球还在转,人们就不会抛弃这些世俗的观念。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温妮弗雷德憎恨一切。她独自躲在画室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盼望着古迪兰来看她。
幸运的是大家很快就各奔东西了。克瑞奇一家人从来都不在家呆太久。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就剩下杰拉德一个人了。就连温妮弗雷德也被姐姐劳拉带到伦敦散心去了。
可是当杰拉德真的孤身一个人的时候,他又感到难以忍受了。时间一天天过去,他总感到自己是缚在深渊口上的人,不管他怎么挣扎,他都无法回到坚实的大地上来,找到一块立足之地。他在空虚和苦闷的边缘徘徊。不论他想什么——无论是朋友,还是陌生人,工作还是娱乐,浮现在脑海里的只有那个万丈深渊。眼前没有一根救命稻草,等待他的只有绝路一条。
一开始他保持着沉默,竭力保持镇定,盼着这种境况会烟消云散,望能够经受住这个严酷的惩罚,让自己返回现实世界中来。但是,这绝境并未过去,等待他的是更剧烈的危机。
第三个夜晚到来时,他心中充满了恐怖。他无法再忍受一个晚上了。另一个夜晚又将来临,他又要被生活的链条挂在无底深渊的边上。他不能忍受,再也不能忍受了。他害怕极了,他再也不敢相信他自己的力量了。要是他跌进这无底的深渊中,就将永远无法上来。
吃完饭,他不敢再经历一次那种极度的空虚,于是急忙穿上靴子和大衣,走向那漆黑的夜色。
这是一个浓雾弥漫的黑夜。他跌跌撞撞走过树林,摸索着朝磨坊走去。伯基不在。很好,他心里竟有点高兴。他转身上了山坡,摸黑爬上了陡峭的山坡,在黑暗中迷了路。该往哪儿去呢?管它呢。他继续乱摸着前进,终于又上了一条小路,然后他穿过一片树林。他的脑袋一片茫然,只是机械地向前走,没有思想,也没有知觉。他走出了树林,来到一片开阔地,再沿着田边的树篱一直往前走,走到了出口。
最后,他终于走上了公路。刚才他一直在漆黑的夜色里摸索,现在他得找到方向才行。
他伫立在黑夜中宽阔的公路上,一直站了许久。
突然,他听见了脚步声,接着一个光点在摇晃。他马上迎了上去。来的是一个矿工。
“能告诉我这条路通向哪里吗?”他问。
“这条路吗?啊,到怀特莫。”
“怀特莫?噢,谢谢。我以为我走错了。晚安。”
“晚安。” 矿工大声地说道。
杰拉德估计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至少到怀特莫之后他就会知道了。他暗自庆幸自己走上了一条公路。他继续往前走,仿佛梦游一般。
那就是怀特莫镇吗?——是的,有国王的头像——那是高大的城门。他几乎是冲下陡峭的山坡,绕过凹地,穿过小学,来到了威利青枝教堂。这是教堂的墓地!他停住了脚步。
他马上翻过墙头,跳进墓地,在坟墓中穿行。即便是在黑暗里,他仍能够看清脚边一束束白花。就是这个坟墓。他蹲下身去,花朵潮湿、冰冷,枯萎的菊花和晚香玉发出一种腐烂的气味。
此刻,在黑夜笼罩下的阴冷墓地中,他就是中心。但是这儿没有他需要的东西。他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丝毫没有理由。他感到心口似乎也被粘上了冰冷而肮脏的泥巴。
可是去哪儿呢?——回家?绝不。回去也没用,甚至更糟,不能回去。那么去哪儿呢?
一个危险的计划忽然在他脑中形成了,就像是一个现成的答案,那就是古迪兰——她一定呆在家里。他可以去找她,对,他一定要接近她。即便是要了他的命,他也在所不惜。他要孤注一掷了。
他穿过田野,直直向贝尔多佛奔去。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没人会看见他。他的双脚又冷又湿,沾满了泥,沉甸甸的,但他坚定不移地向前走着,像一阵风,直直地走下去,好像是向着他的命运。
杰拉德走过许多黑乎乎的商店和房子,转身拐向一条黑乎乎的小路,路的尽头是一片漆黑的田野。
快到目的地了,他放慢了脚步,不知道该怎样办。要是大门已经关上了,那该怎么办呢?
门并没有关。他看到大窗子里还有灯光,他听见了说话的声音,还听到“咣咣”的关门声。他那灵敏的耳朵立刻听出那是伯基的声音,锐利的目光一下就看见伯基和穿着淡色长袍的欧秀拉站在花园的小径。欧秀拉挽着伯基的胳膊,两人走下台阶,走到路上来。
杰拉德立即躲进黑暗之中。只见他们兴冲冲地谈着天走过去了。伯基的声音很低,但欧秀拉的嗓门却又高又脆。等他们过去后,杰拉德赶忙朝大门走去。
餐厅的大窗已放下了百叶。他发现门还敞开着,厅里柔和的灯光倾泻出来。他轻轻地快步向前走,边朝大厅张望。厅里的墙上挂着几幅图画和牡鹿的角,楼梯在厅的一边,紧靠着楼梯的是餐厅半开着的门。
杰拉德紧绷神经,屏气疾步走进大厅,一边打量着宽敞、舒适的房间。火炉旁的一把椅子上坐着睡觉的父亲,脑袋偏靠在榆树做的壁炉架上。仿佛稍有声音就会惊醒他。
杰拉德站着迟疑了一会儿。他看了看这位父亲身后的过道,那儿一片漆黑。他又没了主意。然后,他一溜烟似地上了楼梯。他的知觉几乎是超常的细致,好似他的意志能笼罩这半睡半醒的房子。
他上到第一个拐弯处,站下,几乎不敢喘息。这里与下面的门相对应的地方也有一扇门。这可能是母亲的房间。他能够听见她在烛光中来回走动。也许她正在等丈夫上楼吧。他又朝黑乎乎的楼道望去。
然后他蹑手蹑脚地沿着过道向前走,手指尖摸索着墙壁。又一扇门。他停下来倾听着,听见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不是这间。于是他又轻轻往前走,又来到一扇门前。只见门半掩着,屋里黑着灯。空的。接下去是浴室,可以闻出肥皂味和热乎乎的气息。走到尽头又是一间卧室,有个人在轻轻呼吸。这是她。
他万分小心地拧了一下把手,门轻轻响了一声,裂开一条缝。然后,他把门推开一点,又推开一点。他的心都快停止跳动了。
他进了屋。睡着的人还在轻轻地呼吸着,屋子里很黑。他一点一点地向前摸去,手脚并用。他的手触到了床,听见了呼吸声。他又靠近了一点,俯下身去。可待他凑近时,他大失所望,发现眼前是一张小男孩黑乎乎的圆脸。
他定定神,转过身,瞧见远处的门缝里透出一线微弱的光。他迅速退出来,将门虚掩,飞也似地跑下楼道。在通道尽头,他犹豫了。等一等再逃走还来得及。
但他绝不肯善罢甘休,仍旧固执地要找到她。于是他像幽灵一样飘过父母的卧室,朝三楼爬去。他的重力把楼梯压得吱吱作响,这可真让人气恼。唉,如果下面母亲的房门刚好打开,她看到他可怎么办,那可就糟透了。要真是那样,也只好听天由命了。他默默地沉住气。
他还没走上三楼,就听到下面传来快速的脚步声,外面的门关上了。他听到了欧秀拉的声音和父亲迷糊的应和声。他赶忙把身体贴在楼台上。
又是一扇半开着的门,里面空无一人。他用手摸索着疾行,生怕欧秀拉上楼来撞见他。接着他又发现了一扇门。他屏神凝气,侧耳细听,听到有人在床上翻动。这肯定是她了。
他轻轻拧动门把手,但听咔哒一声,他屏住了呼吸。床上传来翻身的声音,他的心滞住了。然后他又旋了一下把手,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门又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欧秀拉?”古迪兰有点害怕地问。他赶紧推门进去,把门关上。
“是欧秀拉?”又是古迪兰恐慌的声音。他听见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再不回答她就会叫喊起来了。
“不,是我。”他边说边摸索朝她过去,“是我,杰拉德。”
她惊愕万分,呆坐在床上。她太惊讶了,以至忘记了害怕。
“杰拉德。”她惊诧地重复道。他已走到床边,无意中伸出手去,黑暗中触到了她温暖的乳防。她赶忙闪向一边。
“让我点上灯。”她说着跳下床来。
他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听到她摸到火柴盒时的响动。然后她划亮了火柴,点亮了蜡烛。屋子亮起来了,随后烛芯下沉,屋内又暗淡了片刻,最后重又亮了起来。
她望着站在床头的他。他的帽檐低压在眉毛上,黑大衣的纽扣一直系到下巴。
“你是怎样进来的?”她问。
“走楼梯上来的,门开着。”
“这扇门我也没关。”她说。她赶忙跑到门口,轻声锁上门,然后又走了回来。
她满目惊恐,两颊绯红,浓密的短发和拖地的白色长睡袍,那模样真是太美了。
她看到他的靴子上沾满了泥,甚至裤子上也都是泥点。她怀疑楼上楼下都留下了他的脚印。他站在她卧室凌乱的床边,显得十分奇怪。
“为什么要来?”她的语调中夹着埋怨。
“我想来。”他回答。
从他的脸上她能看出这点。是命运驱使他来的。
“你简直成了泥人了。” 她嗔怪地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
“我是摸黑走来的。”他回答,但心里却不免得意。两人沉默了片刻。他站在被子掀开的床的那一边,她在另一边。他甚至连帽子都没摘。
“那么,你想让我做什么?”她挑衅地问道。
他看看旁边,没回答。若不是这张独特而又陌生的脸长得如此英俊,洋溢着神秘莫测的魅力,她一定会把他赶走的。可是他的确是太美了,太神秘了,她完全被他脸上那纯粹的美吸引住了,令她陶醉。
“你要我做什么?”她用冷淡的语调又问了一遍。
他像刚从睡梦中醒来,忙脱掉帽子,朝她走去。但是他不能碰她,因为她穿着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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